內容簡介:
我今年86歲,也就是流浪了86年。
活過了20世紀的我,這本書等於是我所活過的20世紀
這本書,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寫成!
最戲劇性的人生!最刻骨銘心的感情!
華文世界著名女作家聶華苓
86年歲月人生
近300張珍貴照片
見證了一段大時代的記憶
我是一棵樹。根在大陸。幹在台灣。枝葉在愛荷華。
聶華苓把心,放在了三個地方,
中國大陸的靈魂,台灣的風華,美國的情緣。
歷經歲月崢嶸與離合悲歡,
關於那逝去的,聶華苓有深情的回憶;
對著愛荷華河上的落日,有著說不盡的惆悵……
她的經歷,是一個世紀的縮影,用自己的生命經驗娓娓道來,尤其豐富深刻。
從1925至2011年的86年間,這一個大時代的重重疊影和繁複圖像,從中國大陸的故園、到青年時期暫寓的台灣,以至中年迄今定居的美國,聶華苓超越了地域與文化的疆界,凌駕了政治與歷史的分野,以一貫細膩優美的筆觸,記述自己曲折動人的一生,寫下三個人生階段、三個年代和三個活動空間中的記憶,這些記憶如此明晰,彷如昨日,讓讀者看到一位重要作家曲折動人的一生──曾相依為命的摯愛母親、為了理想而共同奮鬥的至交好友、與世界各地作家相知相交的動人故事,以及相知相愛27年、卻不幸猝逝的丈夫……字裡行間所流露出來的真情,令人動容。
聶華苓的個人記憶和大時代的集體記憶,讀來令人動容,交織出當代海外傑出華人作家的清晰身影,蒼勁與美麗。
聶華苓與夫婿保羅‧安格爾(Paul Engle)最為世界文壇所津津樂道的,就是在美國愛荷華大學主持愛荷華國際寫作計畫四十多年,曾經邀請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一千多位作家,包括楊逵、瘂弦、商禽、白先勇、王禎和、王文興、七等生、林懷民、蔣勳、鄭愁予、陳映真、柏楊、尉天驄、吳晟、季季、楊青矗、向陽、宋澤萊、李昂、蕭颯、黃凡、張大春、駱以軍等人到愛荷華,參與這個跨國跨界的文學寫作計畫。
聶華苓一生的故事,是一次20世紀的文學壯遊。
聶華苓與保羅‧安格爾家中的客廳,有如一幅壯偉的世界文學地圖,在這裡交會,發出璀璨的光亮。
國際名家讚嘆:
李歐梵:「這本著作已脫離了各種文體,創造了新的文體,讓所有的人感動。」
余華:讀這種特別好、特別棒的人物傳記,會讓小說家們懷疑自己虛構小說意義何在。
董啟章:200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把「文學之城」(City of Literature)的榮譽頒發給愛荷華,表揚她對世界文學的貢獻。我們很高興,一位中國人有份做出這貢獻,她就是國際寫作計畫的共同創辦人聶華苓老師。這當中有一個百講不厭的故事:話說當年「墮入愛河」的保羅‧安格爾和聶華苓在愛荷華河上泛舟,聶華苓忽發奇想,說:為什麼不創辦一個國際寫作計畫,邀請世界各地的作家一起交流和創作?當時安格爾還說這是個「crazy idea」!想不到的是,當年的一個「瘋狂主意」,由兩個「文學瘋子」搞起來,終於成就了大事。
序
三生浪跡/聶華苓
我今年八十六歲。
我流浪了八十六年。
父親屬於桂系,在武漢逃避特務的暗殺,躲在漢口日本租界,母親終於找到他,一家子就住在日租界了。兒時的記憶,是黃昏街頭高麗妓女的媚笑,醉醺醺的日本水兵的狂叫。家門深鎖,祖父捧著白銅水煙袋,抱怨一輩子也沒當過官。父親躲在書房裡寫字,奇形怪狀,說那是篆字。我就那樣子在自己土地上流浪到十三歲。
父親於1936年在貴州第五行政區專員任內,在平越被紅軍殺害。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1938年,母親帶著小兒女,從漢口逃到湖北三鬥坪。在當年那閉塞的小鎮,我們是「漢口來的」。小鎮揹竹背簍的女人,在石板路邊叭叭抽旱煙杆的老人,對「漢口來的」,都好奇地多看兩眼。我們可真是三鬥坪的「外國人」。
1939年,我十四歲,母親逼著我跟著一位親戚,在三鬥坪河壩搭上小火輪,去恩施的湖北省立聯合女子中學讀初二。我哭著上船。母親在淚水中逐漸消失了。我也就從此流浪下去了。
抗戰中的年輕人,政府救濟學費和生活費,就是「貸金」。我們被稱作「流亡學生」。初中畢業,我和另外兩個女孩,嚴群強和田福堯,不管路費夠不夠,就上路去重慶,飽一頓餓一頓,終於到了重慶。我被教育部照顧流亡學生的機構分發到長壽的國立十二中。在那時的四川,我們是「下江人」,簡直就是外國人。
高中畢業,我考上重慶的國立中央大學。仍然是流亡學生,靠政府的貸金救濟。那「貸金」是抗戰時期極重要的德政,培養了那一代的年輕人。
1945年,抗戰勝利了,國立中央大學遣回南京,不再流浪了吧。(我要著重「中央」這兩個字.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後,原來有「中央」那兩個字的,就是國民黨了。中央大學就是國民黨的大學了。當年的同學,後來在新中國,是受歧視的,有些被打成右派。)但是,內戰開始了。1949年,解放軍節節勝利,馬上要席捲大陸了。我堅持帶著母親和弟弟妹妹離開大陸,到了臺灣。那年,我二十四歲。到了臺灣,我當然是外省人。
1964年,我從臺灣到愛荷華大學,是作家工作坊的駐校作家。1967年我和安格爾(PAUL ENGLE)在愛荷華大學創立「國際寫作計畫」,1971年,我們結婚。兩人有談不完的話,一天工作之後,各自一杯在手,在長窗前坐下,無所不談。有一天,談到中國的事,兩人辯論。我強詞奪理地說:「你這個外國人,不懂中國的事。」他大笑:「你在我土生土長的愛荷華,叫我外國人!」我笑著說:「我才是外國人。」
我活過的20世紀,生活不斷變化,身分不斷變更。都離不了一個「外」字。
四十幾年以來,1千200多位作家從世界不同地區到過愛荷華,兩岸三地的華人作家,就有一百多位。我得過全美州長聯會的文學藝術獎,近年被選入愛荷華州婦女名人堂。我應該感到自己是美國人了吧。也不是。美國人仍然叫我「中國作家」。中文是他們覺得「有趣的」符號。他們不知道我到底寫了些什麼。在我居住了47年的愛荷華,前不久,有個郵差送掛號信到家,問我:「你從越南來的嗎?」我甚至連中國人也不是了。
我1964年從臺灣到愛荷華,已經出版了7本書。繼續中文寫作呢?還是用英文寫作?猶豫不決,非常困擾。幾年寫不出一個字。終於在1970年,我在書桌前坐下,拿起筆,在方格子紙上,寫出五個字:桑青與桃紅。我就那樣子寂寞地,孤獨地,寫下去了。我的母語就是我的根,是我可以抓得住的根。這些年,小說,散文,翻譯,出版了24本書。除了幾本翻譯作品,其他的書,都是用母語寫出的。
我在臺灣開始寫作,流浪半世紀,作為一個作者,東兜西轉,又回臺灣,出版我幾十年的浪跡生涯。那對我有特別的意義。
2011年3月
愛荷華春雪初溶時節
個人創作與世界文學/聶華苓
我流亡了三輩子
我流亡了三輩子。軍伐內戰,抗日戰爭,中日戰爭,國共內戰。逃,逃,逃。最後,逃到臺灣。逃到愛荷華。
小時候,因為父親的桂系關係,逃避蔣系的暗殺,躲在漢口的日租界。我們就在那兒住下了。1936年,父親在貴州專員任內被紅軍殺害。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我十四歲,就成了流亡學生,當時我們中學生就唱流亡歌曲:
流亡三部曲之三〈離家〉
泣別了白山黑水,
走遍了黃河長江,
流浪,逃亡,逃亡,流浪,
流浪到哪裡?逃亡到何方?
我們的祖國,整個在動盪,
我們已無處流浪,已無處逃亡。
這樣逃,逃,逃,逃了敵人,逃不了國民黨,逃不了共產黨。1949年我二十四歲帶著家人從大陸逃到臺灣,立刻參加了雷震先生和胡適先生創辦的《自由中國》。逐漸地,因為《自由中國》對臺灣的社會問題、政治問題的尖銳批評,鋒利的駁析,十一年以後,在1960年被政府封閉,雷震、傅正、馬之驌、劉子英被捕,《自由中國》被封。
雷震等被捕後,我住屋附近總有人來回徘徊。警總藉口查戶口,深夜搜查我家好幾次。據說殷海光本來也在被捕的名單上,警總動手抓人的前一刻,才把他的名字取消了。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我和母親非常擔心他的安全,每天早上,一打開報紙,就看有沒有殷海光的名字。沒料他和夏道平、宋文明突然在報上發表公開聲明,宣稱他們在《自由中國》寫的文章,自負文責。殷海光寫的許多篇社論幾乎都是雷案中「鼓動暴動」、「動搖人心」的文章。1960年九月,最後一期《自由中國》社論〈大江東流擋不住〉,就是殷海光寫的。
殷海光在1960年雷案發生以後,殷宅附近日夜有人監視,不斷受到特務騷擾,後來特務竟明目張膽到他家裡去,精神折磨得他拍桌大吼:你們要抓人,槍斃人,我殷海光在這兒!
1964年我終於到了愛荷華大學作駐校作家,已在臺灣出版七本書了。當時,作為一個作家,我還是困在自己的處境中:中國人,中國人,你到底犯了什麼罪?
波蘭小說家Julian Stryjkowski
愛荷華大學1967年創辦「國際寫作計畫」(IWP),我開始接觸到世界其他地區的作家。當時的世界正是冷戰時期,東歐的國家在蘇聯控制下,中國大陸已在1966年發動了文化大革命。臺灣那個時候1949至1987年正在戒嚴時期。1968年,陳映真接到我們邀請,卻被當局逮捕了,捷克發動人權運動的哈維爾Vaclav Havel,接到我們的邀請,蘇聯坦克車衝進布拉格,哈維爾流亡地下了。他一再被捕。終於在1989年,被選為捷克總統。
從1945到1991年,歐洲被鐵幕分隔成截然兩個不同的世界。IWP 就在那樣的世界局面下,吸收了一些很優秀的東歐作家。
我和東歐的作家特別接近。他們對我訴苦,我懂。例如,波蘭小說家Julian Stryjkowski。IWP一再邀請,他終於在1969年到了愛荷華。那時候,作家在IWP八個月,他們在愛荷華度過寒冷的冬天。一天,大雪紛紛,只見Julian捧著一束鮮花,走進我辦公室,一面說: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我說:當然可以。他說:可不可以關上門。我說可以。預感他有重要的話要談了。1949至1952年,他是波蘭駐羅馬的新聞社長,因為他出版了一本小說,寫義大利沒有田地的農民,被義大利政府驅逐出境。回國後,他在一份現代文學的雜誌工作。他本強烈擁護共產主義,1966年,他退出波蘭聯合工人黨,和其他一些當年有名作家,抗議共產黨政府對文學、藝術、文化的迫害。從那以後,一直到1978年,他的作品才能發表,但必須通過檢查單位批准。
那天他要和我談談,也正是他在波蘭受壓制的時候。他關上我辦公室的門,給我一束鮮花,坐下後,對我談到他當時困難的處境。他和一中年女人要好,有幾年了,她有個兒子,母子都對他很好。他們想結婚,但他考慮到自己的處境會影響他們,尤其會影響兒子的未來。他不知如何是好。那豈不就是文革時期中國人的處境?他不知道是和她結婚呢?還是不結婚?甚至不知道是回波蘭呢?還是不回去?若不回去,也就因為那個原因,那母子倆也不可能從波蘭出境到美國。
其實,他知道我也沒辦法。但他要找個人,吐吐苦水。他離開我辦公室的時候,我一再要他回去後,告訴我他們是否結婚了。好久以後,我才接到他一張明信卡。只有一句話:我回來了。
伊朗詩人臺海瑞
伊朗的詩人臺海瑞(Tahareh Saffarzadeh)1967年到愛荷華,正是伊朗巴拉維國王專政的時代,對異議分子採取高壓手段。她不敢回伊朗,在愛荷華又留了一年,最後,不得不回國了。我和Paul送她上飛機,她上了飛機,又跑下來,抱著我大哭。她在愛荷華寫了一首詩:
我的錶騙我
啄木鳥知道
我住在光禿禿的樹枝上
何必在印滿足跡的壁上
展現我不盡的語言
我必須走了
我的錶永遠騙我
交通指標也是
停止─等待─不轉彎─左轉─右轉
有個永遠思念我的人
不知道如何握我的手
如何撒謊
總是缺點兒什麼
我總是和當時有點兒什麼搭配不上
今天黎明我在灰色柏油馬路上閒逛
我不該穿緞子鞋,也許
(聶華苓/譯自英文翻譯)
匈牙利詩人戈艾姬
戈艾姬(Agnes Gegely, 1974 IWP)出生在匈牙利東南部平原上一個小村裡猶太家族,後隨新聞記者的父親移居山巒地帶。她慶幸從小就浸潤在山水之中。二次世界大戰,匈牙利參加軸心國,納粹被蘇聯襲敗。她父親在戰俘營中死於傷寒。1944年納粹占領匈牙利,迫害猶太人,戈艾姬母女被囚在布達佩斯獄中。1945年一月戰爭一結束,她母女在冰天雪地中,步行一百六十公里回小村老家。雪深及膝,紙板靴底,走了七天。到了老家,她已癱瘓,兩腿必須鋸掉,但一位年老農婦用肥肉按摩她兩腿,三個月後,她終於又能行走。戰爭結束,蘇聯進入匈牙利。
她掙扎多年,終於在1953年進入布達佩斯文理大學,後來教過中學,任文學雜誌、出版社編輯、電臺工作,1975年開始在賽格德大學教美國詩歷史,年近六十,還在布達佩斯大學研究並得博士學位,專長葉慈(W. B. Yeats)的詩和詩的翻譯。從1963年起,出版幾本詩集,四部小說,喬艾思以及湯瑪斯(Dylan Thomas)和狄金生(Emily Dickinson)的作品翻譯。所寫的詩和小說,涉及甚廣──歐洲、美國、亞洲、非洲。三部小說在瑞典和德國出版,得過匈牙利文學大獎,被選為匈牙利國家院士。1961年結婚,次年離婚。後與一位美國文學翻譯家相愛,他1984年心臟病突發而死。1988年,相依為命的母親逝世。
她說:我到今天,驅使我的不是成功,而是生命中的喪失感。瞭解如何哀痛的人,知道如何活下去。
我深有同感。1936年,我十一歲,大年初三,滿屋紅豔豔的喜氣,母親突然看到《武漢日報》頭條新聞:貴州平越專員聶怒夫殉難。他被紅軍殺害。1951年,大弟漢仲在臺空軍飛行失事。我忍著淚瞞著母親六個月,她終於自己察覺了。1962年,醫生診斷她得了肺癌,我又瞞著她,告訴她是氣管炎。五個月以後,在兒女圍繞的幻覺中,在我緊握的手中閉了眼,停止呼吸。1991年,安格爾和我去波蘭領國際文化貢獻獎,他突然在芝加哥機場倒下。現在,我仍然在這愛荷華河上,寫,寫,寫……驅使我的不是成功,而是生命中一次又一次的喪失感。
傳記家
而我沒有鞋子。
我父親是搬運工人,
他也沒有鞋子
我父親的父親是牧羊人
趕著羊從一個穀場到另一個穀場,
在睡夢中,他也沒有鞋子;
我愛的一個有肺癆的歌唱隊女孩,
啊,吟唱死亡!戰爭;
復興;當然,我犯過錯誤;
然而,在一個十月的早上
我全看到了;從此
我不斷對自己說「我沒有鞋子」
此外,我隱藏過幾個猶太人
而且大詩人尤塞夫是我的朋友
在幾個場合。
為什麼嗎,我甚至借給他我的鞋子。
(詩/戈艾姬 聶華苓/譯自英文翻譯)
我和許多地區的作家認識以後,讀到他們的作品,發現中國人的命運,也就是二十世紀的人的命運。
我和世界文學接觸所得到的這份感受,擴大了我的視野,影響了我的創作。
1925年出生於武漢,南京中央大學畢業。1949年抵臺灣定居並從事創作,擔任《自由中國》編輯。《自由中國》停刊後,曾於臺大、東海大學任教,後應美國詩人保羅‧安格爾之邀赴美訪問,1967年與安格爾創辦愛荷華國際寫作計畫,四十餘年來,已有七十多個國家與千位作家因此計畫能與世界各地作家交流。在美曾獲頒三個榮譽博士學位、美國五十州州長所頒發的文學藝術貢獻獎,並曾擔任美國紐斯塔國際文學獎評審員、美國飛馬國際文學獎顧問。
细细品吧~
同时细微处又有真知灼见
没想到刚开始就牢牢抓住了我的眼球。
品质不错值得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