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吃罢饺子,他们向前线开拔......

那年春节,吃罢饺子,他们向前线开拔......

解放军报  天山雄狮  4天前
那年,我在军营过春节

纵使脱下军装多年,对许多老兵来说,那些在军营里度过的春节,依然是人生中最难忘的。

国不可一日无防,军不可一日无备。对军人而言,这“一日”,也包括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因此,军营里的春节,不止有“年味”,更有“战味”;不止有“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欢欣,还有“年年马上见春风”的豪情。

正所谓:“万家团圆日,将士备战时”。

吃罢饺子,我们向前线开拔

■李应魁
1984年10月,我由空降兵某团政治处主任改任团副政委。春节本可以休假探亲回老家,可是12月上级命令我部组建一个侦察大队,我任侦察大队三中队副团职教导员。侦察大队组建完毕后,部队就拉到野外进行战前练兵,回家过年的计划泡了汤。

1985年的春节,因为上级要求侦察大队的干部和战士春节一律不准休假,我和官兵们只能在训练营地过大年。

我们住在大别山西麓的应山县郝店镇关店村小学里,条件简陋,房顶只有几条薄檩条,檩条上只有一层灰色的薄瓦片。风能从瓦缝中吹进来,雪能从瓦缝中飘进来。

春节前夕,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时室内温度和室外相差无几,晚上睡觉,官兵们常常会被冻醒。我深夜查哨查铺时,看到战士们的棉被上还有一层白白的雪花。官兵们冻得睡不着觉,只好抱团取暖,和衣而睡。我查哨查铺后也久久难以入睡,两只脚冻得像冰疙瘩。好在战士们多数来自农村,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也好在他们那时还年轻,身体好,火力旺,经得起摔打。

进入年根,天更冷了,雪片儿随风飘落下来。雪能让空气清新,也能让人格外精神。官兵们坚持踏着皑皑白雪训练,这成了当时小学附近的一道亮丽风景,不少群众从十里八村赶到小学来看我们训练。群众看,我们练,也调动了官兵们练兵的积极性。我们训练战场自救互救时,士兵们在爆炸声中一个个应声倒下。紧接着,救护队员们扛着担架,冒着“敌人”的“炮火”去抢救“伤员”。当一个个炸断腿的、头部负伤的、双眼失明的、腹部中弹的“伤员”,被白色纱布缠绕着“伤口”抬上担架运下“战场”时,一些旁观的小朋友哈哈大笑,一些中老年人的脸上却挂着泪花……

这所小学远离当时边境作战的战场,但由于我们侦察大队即将要上前线,每天喊着打仗,练着打仗,“打仗”一词也使这片土地涌起一股浓浓的国防热情。

春节,最让我头疼的是没有丰富的文化生活。我把电话打到师政治部宣传科,请求给即将奔赴前线的官兵们解决一台电视机。师里接到我的电话后很重视,专门派了一名干事送来一台电视机。

有了一台电视机,年关就好过一点了。起码除夕晚上能有一个盼头,也能收拢官兵的心。

除夕夜,全中队官兵挤在一间小教室内,没有凳子,官兵们就围坐在铺有稻草的地上看电视。那天,室外的西北风不停地吹着,室内冷极了,哈气成霜。战士们个个头戴棉帽,脚穿棉鞋,冷得受不了,就把被子披在身上御寒。我怕战友们感冒,专门让炊事班烧了两大锅生姜黑胡椒红糖水给大家喝。

零点的钟声在焰火腾空之际响彻,新的一年已向我们走来。那时,关店村的村民们生活还很艰苦,但乡亲们仍无私地支持部队,支持我们上前线。春节前应山县供销社和郝店镇供销社还带着粉条和花生来慰问我们。

那时,参战的官兵们大多来自北方,有过春节吃水饺的习惯,不吃水饺就好像没过年,好像也觉得不吉利。那时,市面上可没有速冻饺子卖,要吃水饺需要自己动手,但我们又没有包饺子的工具。天下事难不倒革命战士,官兵们就用小凳子、行军锅盖、教练手榴弹、匕首、伞刀等做包饺子的工具,尤其是用教练手榴弹擀饺子皮,那真是一绝。战士们用手榴弹在面团儿上轻轻一压,再用手榴弹轻轻滚几下,一块水饺皮就擀好了。擀饺子皮的工具多种多样,水饺也包得形形色色,很有军营特色。

大年初一的早晨,关店村小学院内人声鼎沸,四口行军锅内全煮着水饺,飘出一股股诱人的饺子香气。在向前线开拔、即将投入战斗的前夕,在向父老乡亲们说再见的时刻,能就着应山县的紫皮独头蒜,蘸着镇江香醋,饱饱地吃上一顿猪肉水饺,我们已经觉得十分满足。多年后,我想起那顿水饺,真有点“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的感觉。

10点整,我又组织官兵们开展了捕俘格斗等项目的军事表演赛,吸引了不少附近的百姓来观看,也丰富了官兵们的春节文化生活,缓解了他们的思乡情绪。

春节过后没几天,我们就向前线开拔了。
1986年的春节,我是在前线度过的。连续两年春节没有与父母和妻女在一起,我有些愧疚。但那两个春节,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纪念、最值得骄傲的春节。

(作者为空降兵某军原政治部主任)


除夕夜,连长拉动13次紧急集合

■曹春江
1990年的冬天,我来到新疆鄯善县,成为某红军团的一名战士。

那年除夕夜,放完鞭炮,年夜饭已备好,连长与指导员每人讲几句祝福鼓励的话,大家鼓掌,举杯,欢呼,看晚会,打扑克,下棋。第一次在军营过春节的我,心想着军营里的春节也是这般热闹喜庆。

电视上的春晚接近尾声,大家开始打扫卫生,有的战士嘴里还跟着哼唱:“难忘今宵,难忘今宵……”突然,“丁零零”一阵急促的警铃响起。

这是紧急集合的警铃!我们连队是应急支援分队,需要随时处置节日期间的突发情况,可谁也没想到,紧急集合竟然发生在除夕夜。

大家闻令而动。吴连长看着大家一个个手忙脚乱地跑出来,一言不发。人齐了,他一一检查,有个战士迷彩服都穿反了。连长讲评:“战备观念一点都不强!”

解散后,大家回到宿舍,准备解衣休息。有个老兵提醒:“先别睡,没听到连长讲评吗?别放松警惕,一般要紧急拉动3次呢。”

果然,半小时之内,警铃又响了两次。“这下应该不会再拉集合了,时间不早了,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第三次解散后,我嘴里嘟囔着,脱掉衣服准备踏踏实实睡一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警铃又响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赶紧穿衣服,打背包,往集合地点跑。

看来这次连长是不按套路出牌了。集合完毕,看着睡眼惺忪的我们,吴连长大声说:“同志们,敌人可不管你睡没睡觉。记住!我们最困乏的时候就是敌人进攻的最佳时机。”接着,吴连长宣布队伍解散。

这下没人再敢睡觉了。我们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屏气等待。宿舍里安静极了,过道尽头的水房里,不知哪个坏了的水龙头,还在滴答,滴答……

那一晚,最初大家都记不清究竟拉动了多少次紧急集合。最后一次集合时,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倦,但没人敢懈怠,都动作麻利,整齐列队。吴连长站在队伍前,沉寂了很长时间才发话。

“今晚的紧急拉动训练本来计划是3次,但是我们拉动了13次。‘狼来了’说3次以后就不会再有人相信,但是军人要对每一次拉动全力以赴,像猎人一样‘睡觉也要睁只眼’。对军人而言,国防安全可没有节假日。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春晚的歌曲《难忘今宵》,我希望这个除夕夜,能成为大家最难忘的除夕夜,能让大家时刻牢记:我是一名军人,一名守护国家安全的军人!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们嘹亮激昂的回答,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夜色中蒸腾。

后来每次过春节,听到《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时,我都会想到那个除夕夜,想起我的部队,我的青春。

(孙振者整理)

猫耳洞里的年味

■祁海利


△猫耳洞里的春节聚餐。作者供图

1987年3月,我刚满19岁,随原陆军第十三集团军炮兵旅踏上了边境作战前线。当时,前线吃紧,我和战友们在狭小的猫耳洞里进行防御作战。

我们一连数月坚守在猫耳洞里。洞里环境恶劣,高温和湿气让许多官兵患上湿疹,大腿、腹部都长出脓疮。有时因道路和桥梁损毁,物资补给不上,饥肠辘辘的我们就用工兵锹舀洞边的泥浆露水喝,翻起泥巴挖草根吃,只为坚守阵地,不退一步。

当时,临近除夕,战事仍未结束,但大规模战斗行动减少。战地逢春节,为了激发官兵杀敌立功的热情,上级首长决定:条件再艰苦,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坚守在猫耳洞的战士们吃上饺子。

负责补给的官兵开始用背篓驮着物资往山腰的阵地上送。为防敌军偷袭,他们只能绕进荆棘密林,拿着柴刀铁镐开辟新路。眼瞅着就要到达阵地,一条沟壑却横在队伍面前。战士王虎爬下陡壁,三两下一条简易绳桥就搭好了。就这样,他们历尽艰辛,终于在大年三十当天,将面粉、猪肉和大葱送上了阵地。守在猫耳洞里多日的我们乐开了花,简陋的猫耳洞内也被我们装点出几分节日氛围。

夜幕降临,山上的浓雾中回荡着零星的炮声。猫耳洞里,一锅热水沸腾着。我和战友们把水壶里仅剩的水一起倒进盆里。“没有擀面杖,怎么和面擀皮?”来自东北的张成话音刚落,只见连长孙举将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便把布满炮油的双手伸进盆里和起面来。芭蕉叶代替碗,削两根树枝当筷子……这锅饺子,来之不易。

“没有饺子,就不叫过年。”战士们来自天南海北,各自家乡的年夜饭各有不同。但那个除夕,几名南方战士每人一口气都吃了十多个饺子。那顿饺子,对他们而言,绝不仅仅只是一顿香喷喷的饺子。

如今,春节时万家团圆,年夜饭丰盛无比。可每年除夕,吃一顿猪肉大葱馅饺子仍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夹进嘴里,两三口间滚烫的饺子便吞咽下肚。这时,我总会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向南方……

(黄远利、祁鹏飞整理)  

维和战场,为和平守岁

■娄亮亮
2015年5月至2016年5月,我经过层层考核选拔,随中国第三批赴马里维和部队执行为期1年的联合国维和任务。

非洲马里是联合国维和任务区中武装冲突最激烈、恐怖袭击最频繁的任务区之一,我们前往的加奥更是处于马里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极端恐怖组织对峙的中间地带。穿梭在火线边缘维和执勤,我亲眼看到当地的贫穷落后,看到百姓的生活疾苦,也认识到在这里维和执勤,就意味着与死神和危险较量。

2016年除夕夜,我与战友在维和营地的掩体中全副武装值守。当晚11时50分左右,联马团(联合国驻马里多层面综合稳定特派团)中国警卫分队作战值班室,突然收到军情速报:“恐怖分子可能在凌晨对加奥展开大规模袭击行动!”

我所在的中国维和警卫营区远离联马团东战区加奥主营地,营区相对孤立,与当地村庄仅有一墙之隔,恐怖分子极易混杂在当地平民间,相对难以分辨。作为保卫联马团东战区司令部和民事机构人员的维和武装力量,预警就是防卫命令,我们迅速启动“突发情况超常应对预案”,保持24小时待命的备战状态。

突如其来的恐袭预警,让我与战友顿感首次在异国他乡度过的春节真是没有一点“年味”,而是充满了火药味和硝烟味。由于我们反应迅速、有效应对,这场危机得到了化解,但是预警并没有解除。从那时起,恐怖预警愈加频繁。

“恐怖分子不会给你留下喘息放松的时间,袭击预警就是防卫命令!”农历大年初一,指挥部下达了提升营区防卫等级为最高等级的命令,并安排快反力量展开武装巡逻。巡逻过程中,我们经常要经过村庄和街区,路上的行人车辆很多,而恐怖分子极有可能隐藏其中,很难分辨,这就要求我们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有效应对突发情况。

当天,我与战友从步战车的天窗探出身子,密切关注着巡逻路周边的情况,搜索、排查营区周边的可疑车辆和人员,最大限度确保所担负维和任务区周边的安全。

所幸,这一次的武装巡逻之旅顺利结束。结束了一天的警戒防卫任务,我和战友的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衣服上留下一圈圈的汗渍印记。时值春节,这种年味是酸爽的,也是刻骨铭心的。

年味淡了,战味浓了。一直等到那次恐袭预警解除前,我与战友在夜里都是“和衣而睡,枕枪而眠”,随时做好应对处置突发事件的准备。

“我们没有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只是有幸生活在和平的国家。”那个春节,身处非洲的战乱地区,我对中国军人的价值有了更深刻、更真切的认识。

和平,就是军人存在的最大价值。

(付盛怀、韩立建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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