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归来诗人》是一本有想法的选本

《中国新归来诗人》是一本有想法的选本

原创: 樊子  最后的诗篇  2017-07-05


《中国新归来诗人》是一本有想法的选本
 
前阵子,安徽作家朱克献先生给我电话,说起20年前的诗事:他的诗歌和我的诗歌同发在一家诗刊上。我和克献先生一起回忆起那个狂热而美好的诗歌时代,心里徒生些许感慨。20年前我不足30岁,偶尔在主流诗刊上发表点诗歌,属于不受诗坛待见的诗人,从1998年开始,默默离开诗圈,2015年10月又回归诗界。诗坛不会因为我的离开有丝毫的损失,也不会因为我的回归而有丝毫的得益。可悲的是,当下很多诗人对自己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一厢情愿地放大自身在诗歌上的地位和作用。
 
我平时喜欢和年轻的诗人交往,我喜欢年轻诗人身上的锐气和朝气,有时候从他们嘴里掏点实话,比如问及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比较出名的诗人,这些年轻诗人几乎不知,在他们眼界里现代汉诗近40年历程,只有昌耀和海子的诗歌值得读读,北岛属于上一个世纪的诗歌老人,韩东和于坚等属于诗歌旧城墙边的“守城人”……汉诗自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两年,现在一大问题是:上个世纪的老人、守城人、60—00后,全部叠加和挤压在诗歌这个空间和时间的容器里,杂乱的叠加和挤压让不少诗人面目狰狞。
 
我喜欢面目亲善的诗人,比如潇潇、林雪、荣荣、李少君、沙克、柏铭久、邱华栋、凸凹、小海等,我一直喜欢他们的诗歌,我特别明白一个诗人写了10年以上的诗歌多数会变得孤傲和自以为是,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厌恶但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喜好。
 
2015年8月6日至11日,在第五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上遇到沙克,一起喝酒、聊天。我对沙克的诗歌比较熟悉,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他创办的诗歌民刊《火帆》影响比较大。沙克是安徽人,在江苏长大,从1997年至2007年离开诗坛长达10年之久。从青海分开后,沙克建立一个“中国新归来诗人”微信群,一批老朋友因沙克得以有了重新联系的机会。2016年,我编《中国新诗百年大系.安徽卷》向沙克约稿;沙克在编《中国新归来诗人》,向我约稿;沙克因为忙,错过了《中国新诗百年大系.安徽卷》约稿时间,我也对他表示过歉意。实际上,我和沙克对于一些选本有没有自己的作品并不是太在意,对于一些有气脉有品格的诗歌选本我向来是充满敬意的。
 
《中国新归来诗人》(沙克主编,团结出版社2016年12月第1版)终于面世了,这是一本给人带来震撼和想法的诗歌集结行动,特别是序言部分,沙克的长篇雄文《百年中国新诗概论》占据该书的75页码,该文内容详实、纵横捭阖、谈古论今,其中论及我,他写道:“樊子的诗灵性先行,反思跟进,形而下至《赶尸人》,形而上至《怀孕的纸》,叙事或潜意识裹夹着批判之矢。”沙克能这样说证明其认真读了我的诗歌了。
 
诗歌生态圈同自然生态圈一样,该淘汰的想留下来肯定不可能,我们的名字和诗歌要被人记住是极不平常的事,被人遗忘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但愿30年后,还有人的书架上能醒目地放着这本《中国新归来诗人》。
 

                              2017.7.5于深圳
 
 



       《中国新归来诗人》樊子作品(143—147P)
 
 
 
◎真实
 
老墙斑驳的语录边,
常有狗翘起后腿倚墙撒尿;
这种场景我看不舒服,
偶尔会扔几块砖,通常情况下
砖是砸在老墙上,
砸在白石灰写的汉字上。
 
 ◎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在榛莽未除的山坡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枕木最早铺在藏有星光的山洞里
时间慢慢蠕动
如夜鸟惺惺地叫着
它的喧闹,它的地平线,它拉风的胃
它把臃肿和肝病涂上颜色,像
羊吃完最后一株青草时嘴角的绿色唾液
它没有盐分
它是一条失去冬眠习惯的蟒蛇
它是一个手握烂苹果和麦芽糖的起义者
它还不懂得转过身子来
我在它相反的时间里铺着枕木,从老年
铺到少年
它一生都在听我的肋骨和颧骨从不间断的塌陷声
 
 
◎悲歌
 
丰子恺在谈他画画时说他画过两只羊,两只羊的脖子上
都栓上了绳子,其友人批评此种画法不妥,现实中,在羊的世界里
头羊的脖子上只消有一根绳索
就足够了
丰子恺很后悔
我不以为然,丰子恺应该给两只羊画三条绳子
如果他不死得过早
在中国,他应该不停地画绳索
我不喜欢那种把绳索画成血淋淋的样子
中国画家至今没一个人能把血淋淋的样子画成绳索
 
 
◎赶尸人
 
赶尸人是对的,他的方向不会出现偏错
他有一条鞭子,鞭子常落在靠近他的那具尸体上
 
我们在黑夜里的田野上走着
一群尸体在黑夜里
被赶尸人当成数字,一具,二具,三具——
但我们不是畜生
 
断了脖子或掉了一条手臂,我们死后肉体还在腐烂
我们忘记不了人世间
直至我们露出了白骨
 
死后不能像泥土一样躺下。
 
◎怀孕的纸 

怀孕的纸,它明明知道
月光是污秽的,群山变得猥琐
一支碳素笔轻易就在它心底留下预谋
 
我在另一张纸上写着老虎、月光、蛇
纸有疼痛
我是块锈迹斑斑的烙铁
我是纸之外的骗子
 
怀孕的纸它涵盖一个山冈
一条河流
它相信美好,它对每一颗石头都展开身体
我看见藤蔓在纸张上就是我邪恶之蛇
 
在月光下
在另一张纸里我还是君子
我写下过多的红楼
写下我早年灭绝的社稷
写下我众多私奔而逃的妃子
 
怀孕的纸
被一些文字留下尖叫声
它那么洁白
它在一点点展开自己美好的身子
我不敢靠近
月光之外,我有硕大的阴影
 
            
 ◎祖国
 
足够辽阔了,在这片土地上我已跪下很久了
我有骄傲的时候,会用刀子划破膝盖,我不知道什么叫疼痛
偶有发自内心的崇高
祖国,你有弯路和坎坷
在我站立的尊严中,你应该也有胆怯与羞耻
 
 
◎膝盖上有血
 
大地上总有一些事物在由绿变红,由红变得漆黑
没有一种事物能够逃脱漆黑的颜色
山峦的黛绿也是河流的,河流的橙黄也是平原的
平原的紫蓝也是阳光的,阳光铁红也是月光的
月光用银白色照着我
我变得漆黑
我用手摸过自己的膝盖,生硬、迟疑,我一跪苍天有什么用
我膝盖上有血,苍天苍茫
二跪大地有什么用,我膝盖上有血,大地苍茫
三跪什么,跪父母,他们膝盖上有血
他们膝盖上的血是漆黑的
 
 
◎光泽
 
我喉咙里有马蹄的声响,天空变暗,漫天的黄土压来
我喜欢这种气势,如果可以,喉咙里放进几头猛兽,它们
赤面獠牙,如果再可以,喉咙里倾泻着滔滔洪水
 
我喉咙里还有绳索和铁锤
我多么挚爱这片土地,我必须连说三声,要泪流满面
要坦诚
要像一尘不染的孩子对母亲说话的样子
我生怕我满口假话,那些猛兽和洪水会撬开我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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