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动物凶猛》

阳光灿烂的日子|《动物凶猛》

曦和  最后半平方  4月21日

作者简介:王朔,1958年出生于南京。曾用名王岩。1965-1969年就读于北京翠微小学。1976年毕业于东京44中学。1977-1980年在海军北海舰队服役。1980-1983年在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工作。1983年辞职从事自由写作至今。中篇小说:《空中小姐》1984个第2期《当代》,曾改编为电视剧。《浮出海面》1985年第6期《当代》,曾改编为电影。




《动物凶猛》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夏天,像许多在回忆中是残忍的事情一样。夏天里的人们有着旺盛的精力,皮肤和欲望都赤裸裸的在日光之下暴晒。纯洁地欲望着,这是《动物凶猛》最核心的写作意图。


“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故乡其实可能是个贫穷凋敝毫无诗意的穷乡僻壤,但只要他们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仍可靠地寄存在那个一无所知的故乡,从而自我原宥和自我慰藉。”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末的北京。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经济萧条,生活乏味。于是,在灼热阳光的暴晒下,出现了一批精力过剩的少年。他们逃课、拍姑娘、打群架,由于“不必学习那些后来注定要忘掉的无用的知识”而使自身的动物本能获得了空前的解放;他们在西单广场穿着过大的军装装模作样的抽烟,与路过的漂亮姑娘搭讪,嘻嘻哈哈的看她们胆怯的样子;最喜欢讨论的事情就是谁谁谁又把谁谁谁给“花”了,谁又成了哪条街的老大,最崇高的追求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取代他们成为老大;他们深知自己的未来已被框定于固定的范畴之内,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前程。他们的生活中就只剩下随处发泄的精力、四处寻找刺激的欲望、自以为是的狂傲、随波逐流漂泊不定的心灵。


   “可能是腼腆的天性,或是从小就善于习惯于再执有坚定道德观的大人面前作伪,我一向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兴趣所在,愈是众目睽睽愈是若无其事。时至今日,这已经成了一种顽固的本能,常常使人误认为我很冷漠或城府颇深。”


在“我”的世界里,高氏兄弟是山大王、汪若海是贰臣、于北蓓是狐狸精、米兰是交际花;在“我”的心中,家长令人厌恶、学校无聊乏味,而用钥匙入室窥私或顺手拿走不超过十元钱以上的物品,是一种兴趣爱好。他们也有发自内心的对异性的迷恋,但这种浪漫的感情最终还是被无法控制的兽欲所吞噬。




即使是这样一个写男孩子的青春故事的小说,也必不会缺少一个女孩。故事里的女孩背景神秘,深不可测;她集妖娆与纯洁于一身;她的社会关系纷乱复杂,她似乎已经和你成为亲密的伙伴,你以为你对她无所不知,可是有一天你发现她和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不停地想要接近她,但终有一天你还是知道了,其实你对她一无所知,你只是她精彩人生的过客。把这个故事点缀得有少年的传奇色彩的女孩,就是米兰。



这个19岁的女孩子扰乱了几个男孩子的生活,他们甚至为此打架,甚至断交。
 
与其他同类型小说里的传奇女孩不同的是,米兰是一个黝黑丰满、挂着成熟女性的笑容、健康性感的介乎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形象。如果说对一个比十六七岁的男主人公岁数还小的姑娘心怀邪念多多少会让小说的整体氛围有些猥亵,但朝着一个像玛丽莲·梦露一样的月牙型“肉弹”在内心深处狠狠地“意淫”则依然充满了“孩子气”。在描写欲望的同时,王朔依然想把这个欲望的本质定义为纯粹的甚至是理想主义卓尔不群的。



“至今我回想学生时代,最不堪回首的就是夏天下午的第一堂课,你只想睡觉他偏要喋喋不休。那些年夏天两点到三点传授的知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可能因此错过了人生最关键的点化,以至如今精神空虚。”




在米兰出场之前,另一个带着“狐狸”式微笑的“喇”于北蓓出场了。这个在男孩子堆儿里打滚的女混子,对着异性勾肩搭背动不动就亲上一口。“我”做为一个雏儿似乎被她迷惑住了。但于北蓓其实是个反面教材。此后米兰教育“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欲望”值得倾注的对象,它不是摸一两把女性肉体可以带来的消费式快感,而是那种让人可以产生持久渴望的、若即若离的、无法得到却难以释怀终生迷恋的一个近似于虚无的精神与肉体的混合体。相比起来,于北蓓则是庸俗浅白徒有喜剧色彩而丝毫勾不起任何精神层次欲望的反例式笑话。

依靠着这样的对比,王朔在他的字典里区分了两个不同的定义:纯洁的欲望和庸俗的欲望。纯洁的欲望只产生于拥有理想主义情怀的少年内心,而庸俗的欲望则像甩不掉粘手上的泡泡糖由少年时代可以一直带到一个人青年中年甚至伴随着他终老死去。纯洁瞬时而崇高,庸俗则持久而卑微。


“这是我的一个习性;当受到压力时我本能地选择妥协和顺从,宁肯采取阳奉阴违的手段也不挺身站出来说不!因为我从没被人说服过,所以也懒得去寻求别人的理解。人都是顽固不化和自以为是的,相安无事的唯一办法就是欺骗。”




但其实这个故事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愣头小子的幻想,一个误会、错觉,一个想取代老大地位的,想泡到漂亮妞儿的关于欲望的幻想。故事的尾声,作者王朔这样写道:“...现在我的头脑像皎洁的月亮一样清醒,我发现我又在虚伪了。开篇时我曾发誓要老实地述说这个故事,还其以真相。我一直以为我是遵循记忆点滴如实地描述,甚至舍弃了一些不可靠的印象,不管它们对情节的连贯和事件的转折有多么大的作用。可我还是步入编织和合理推导的惯性运行。我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些细节,同时又夸大、粉饰了另一些理由。……我想说真话的愿望有多强烈,我所受到文字干扰便有多大。我悲哀地发现,从技术上我就无法还原真实。我所使用的每一个词语涵义都超过我想表述的具体感受,即便是最准确的一个形容词,在为我所用时也保留了它对其它事物的涵意……我从来没见过像文字这么喜爱自我表现和撒谎成性的东西!”

可是最后王朔还是决定把这个谎言编下去,除非他脱离文学这个骗人的行当,否则就要骗下去,尽他所能骗得好看,“要是再有点启迪和教育意义就更好了”。


“也许那个夏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看到了一个少女,产生了一些惊心动魄的想象。我在这里死去活来,她在那厢一无所知。后来她循着自己轨迹消失了,我为自己增添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怎么办?这个以真诚的愿望开始述说的故事,经过我巨大、坚韧不拔的努力变成满纸谎言。我不再敢肯定哪些是真的、确曾发生过的,哪些又是假的、经过偷梁换柱或干脆是凭空捏造的。”




就是这样一个幻想出来的、充满着欲望的故事,结局也让人回味无穷:“我站在五米跳台上,看着一碧如洗的晴空,真想与它融为一体,在它的无垠中消逝,让任何人都无处去觅我的形踪,就像我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会有人为我伤心么?我伤心地想。我闭着眼睛往前一跃,两脚猛地悬空,身体无可挽回地坠向水平"呼"的一声便失踪了,在一片雅雀无声和万念俱寂中我"砰"地浅落在水面。水浪以有力的冲击扑打着我,在我全身一朵朵炸开,一股股刀子般锋利的水柱刺入我的鼻腔,耳廓和柔软的腹部,如遭凌迟,顷刻彻底吞没了我,用刺骨的冰凉和无边柔情接纳了我,拥抱了我。我在清澈透明的池底翻滚、爬行,惊恐地挥臂蹬腿,想摸着、踩着什么紧硬结实的东西,可手足所到之处,毕业是一片温情脉脉的空虚。能感到它们沉甸甸、柔韧的存在,可聚散无形,一把抓去,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泻出、溜走。
  阳光投在水底的光环,明晃晃地耀人眼目。”




《动物凶猛》其实是悲伤的,像一把极薄的刀子深深扎入你的心脏。残酷的青春其实并不残酷,残酷的是青春终将远去,凶猛将无迹可寻,自由注定不将拥有。20年的变化触目惊心:当时最帅气最霸道最迷人的小伙子成了臃肿无趣的中年人,他再没有想成为英雄的单纯美梦,他失去了年少时遇见的最迷人的姑娘,娶了一位平凡的老婆,,淹死在暗淡的人群中;当年的狐媚女孩成了比实际年龄还要衰老的妇人,可是她的心比她的容貌老的更快,她无力反抗,静静顺从。20年后米兰该会是什么样子呢?米兰在我们心中停在了19岁的美丽风流。她可以被当作年轻时代的信仰,最美丽最混乱永远回忆不完的青春事件。20年的光阴已逝,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只不过,也许这些事太珍贵,他想独自一人回忆好多年。




《动物凶猛》后来被改编成电影,取名为《阳光灿烂的日子》。导演姜文和王朔是同年代的人。问他取这个名字的原因,他说,他很怀念那些在阳光下自由单纯的日子。

文字:曦和
排版: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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