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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你很美,小镇 原创： 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2月23日 天空中飘着雪花,像漫天飞舞的蒲公英。连着下了几天的雪了,“撒盐空中差可拟,”“吹若柳絮满天飞,”都出现过。大地穿上了崭新的、厚厚的白色睡衣,人们窝在温暖的家中足不出户。整个世界静了下来,同时也大了起来。时间的步伐也变得迟缓,一切都在这茫茫的白色中卷缩着。 她推开老旧的木门,走了出去。褐色的雪地靴踩在洁白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她变成了一双手,在雪地上弹奏着一首充满节奏的曲子。雪花刚触碰到她温暖的橙色毛线帽子就融化成了小水珠,红色的围巾甚是好看,当然,看不见的颈脖也同样好看。白色的长羽绒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躯体,缓慢前行的她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走到孤零的路口时,她停了下来,嘴里喘着白气,脸颊通红,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探望着前方,背后留下了一串串美丽的脚印。 停留在原地的她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的她在此情此景中,像传说中的雪女充满着神秘。头顶上的帽子很快成了一个泪人儿,闪着晶莹的泪珠。天空变得低矮起来,前方也渐渐的模糊不清。她仰起头来,望着低矮的天空,冰冷的雪花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她笑了——这让她感到了那双熟悉的手。她露出揣在口袋里的双手来,把红色的手套脱掉（它和脚上穿着的红色袜子是一起买的,圣诞节前夕买的）,放在了口袋里。摊开手掌,看着雪花落在掌心上,还没来得及欣赏雪花的美貌,雪花就已融化掉。她看着掌心的水珠轻轻的说道：“死亡就像飞舞的雪花落在了掌心上。” 暮色渐渐袭来,她失望的回转过头,带着与昨日一样的心情沿着原路返回。一串串脚印被雪花重新覆盖,希望又一次落空。她什么都没有等到,身后跟着的只有默不作声的暮色。 经过其他村民的家门前时,明亮的灯光里释放出了他们的欢乐。漆黑的屋子因主人的归来,立马明亮起来。炉子因她的离开已经冷却,她脱下帽子挂好后,重新喂食起饥饿的它来。红红的火焰燃烧起来,她坐在炉子前——一把老旧的木椅上——靓丽的秀发垂在肩上。屋内温暖起来,她的躯体也温暖起来,可她感觉很冷,一点儿也不暖和,眼中闪现着泪花。 时间慢慢的流逝,屋里一片静默,她望着摇曳的火舌发着呆,瘦弱的脸庞也变成了火红色,像还没有干去的油画。屋外一片寂静,飘荡的雪花像一群鬼魂落进了深沉的暮色中。 夜越来越深,她躺在宽大的床上,卷缩着身子,睡去了。黑色中,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做着梦。醒来后,她会记得熟睡时做过的梦吗？她会知晓自己在梦中笑着吗？ 清晨,雪停了,千树万树的梨花挂满了枝头,美不胜收。温煦的阳光照射在厚厚的雪地上,闪着银色的光芒,像一个个银币散落在地上。沉睡的大地开始苏醒,白雪们欢唱着歌曲迎接着死亡。 她走出大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表示对这个好日子的礼貌问候。她踩在闪着光的白雪身上,身上散发出婴儿肌肤的清香,那是擦拭的防冻霜。她向前走去,远方的雪地发出刺眼的光来,她听见了小鸟的叫声,看见黑色树梢上的白花轻轻的滑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雪地中掩埋着一个又一个死去的灵魂,他们害怕被遗忘,但也害怕被一直记挂。她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完好如初的灵魂,觉得自己做了傻事。她立马回转过头来,看着身后被踩踏过的灵魂,不由责骂己：“看我都干了什么啊！” 白雪覆盖在屋舍上也覆盖在坟头上,雪花曾落在了生者身上也曾落在了死者身上。在白雪之下,在泥土之下,在每一平方、立方英寸之中,沉睡着看不见的灵魂。 她看着自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屋门前,眼中闪现出泪花来,不由瘫软在皑皑白雪中,哭出了声来。“你在哪儿？你回来,回来陪在我身边。”她哭着喊道,“你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我想念你,害怕没有你,你知道吗？”泪水不断涌出,滑过苍白的脸颊,流到嘴角,顺着下巴尖滴落到雪地上,形成了无数个小窝。清水鼻涕停留在唇边。舌尖浅尝到了咸咸的泪水,她顿时明白：人的心中是一片汪洋,并非潺潺溪流。 哭过之后,心里舒坦了很多。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回不来了。她望着孤零的老房子,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居住的地方,里面有他的味道、气息。她知道他很想回到家中,回到这片养育了他的天地,他是那么喜欢自己的小镇,那么热爱自己的家乡,从不嫌弃它的贫穷、落后。可······可他的遗体都没能安葬在这片土地上,想到这,她鼻子一阵酸疼。 本来明年他们打算结婚的,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多么不幸啊！爆炸了,是的,爆炸了,她知道,他在隧洞里面,和他一起的同村小张那天上午身体不舒服,没有去,下午走到洞口时就爆炸了,他活了下来,一个人活了下来。这就是所谓的‘上天注定’吗？当然,飞溅的碎小石子让小张的身体遭受了不少罪。出院后他决绝的说道：我再也不干这份工了,当时,被炸飞的断手断脚就在我的面前,多可怕啊！现在,他在家中疗养身体,他的父母再也不会在他耳旁唠叨：你要多挣钱,成为一个有钱人,别让人们瞧不起。你要为爸妈争气,做个有出息的人之类的话来。反而发自肺腑的说道：“活着就好,你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她笑了,一切都是虚无,生命就是一场从生到死的虚无。 她想：要是他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呢？他是个孤儿,跟着奶奶长大的。在他们相恋的时候他告诉了她,他的母亲是外地的,生下他后就出走了,他的爸爸随后也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他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他不想念他们,也不怨恨他们。这些是他对她说的。他的奶奶在他们认识的那一年生病去世了,她没有见过这位老人,只是看过她和蔼可亲的老旧相片,黑白的脸上有一双平易近人的眼睛。也许,是贫穷缩短了她的寿命。 阳光温暖起来,她的背也热乎起来。“他的灵魂,他的灵魂会回到这里,我知道,他会在天上守护着我。”她喃喃的说道。空气中传来了孩子嬉笑打闹的欢快声,她站了起来,向家门走去。 收拾好东西后,她锁上了大门,老旧的木门还散发着树的气息,它的生命还在延续着。背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大背包,手中提着一个橘黄色的手提包,迟缓的向路口走去。 “燕子,打算回去了吗？”张妈站在屋门前系着血红色的围腰关心的问道。 “是的,张妈,打算回去了。”她笑着回道,嘴里喘着白气。 “回去好,”张妈点着头,“早该回去了,孩子啊！想开点儿,知道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张妈手中的雪白的大萝卜笑了笑,挥手道别后继续向前走去。张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诉说道：“可怜的孩子,她还那么年轻,也许······这是好事儿,对她来说。现如今,还有那个外省的女孩子愿意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要是小张能找个这样的女孩就好了哟！我知道,她在走向新的生活。” 张妈来到了厨房,向柴火灶里面加了两根干枯的柴禾后,站到了锅炉旁,清洗着铁锅里烧过的几块猪肉。嘴里嘀咕着：那孩子真不幸,就这样走了,他是多么讨人喜欢啊！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和我家小张是同一年出生的,没有父母的他经常来我家玩耍,也算是我的半个孩子,唉,好好的一个俊小伙,却······她那早已不再年轻貌美的脸颊在升腾起来的热气中朦胧起来。 来到路口,她放下手提包,等候着面包车。以前,没有车,只能靠步行,现在,跑客的面包车方便了村民的出行。每次,小小的面包车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有点印度阿三的派头。她望着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镇,它就像一个幼小的孩子紧抱着妈妈的双腿那样依附着大山。密密麻麻的屋舍在发着白光的日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穿上了一件靓丽的新装。 她静静的看着小镇,耳旁仿佛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的小镇很美,是吧！她侧转过头,看见的只是无形的风,脸上的笑容慢慢的绽放开来,对着拂过的微风轻轻的说道：“没错,小镇很美,你的小镇很美。”以前,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到这里,指着夜晚中的小镇大声说道：“我的小镇很美,是不是？”她望着像星星散落在地上的灯光噘了嘴噘嘴回道：“嗯,晚上看起来还不错。” 大山永不老去吗？她想。不远处的烟囱中飘出了白色的烟雾,裹挟着浓烈的饭菜清香,使饥肠辘辘的人垂涎欲滴。没吃午饭的她并不感觉到饿,但她依然很喜欢这菜香味。看着被白雪点缀着的大山,她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大山老去的样子,老去的大山很美,可它不会一直老着,很快它就会年轻起来,它在年轻与年老之间不停的转换,不停转换的大山永远都不会死去。要是你······可年轻的你永远都不会老去了,但我坚信老去的你会依然英俊。 长安车的喇叭声不停的响了起来,白色的身影慢慢的向她走近,她提起身旁的手提袋,感觉它轻巧了许多。上车后,车子继续向前驶去,它要去迎接其他乘客,直到车内被塞得满满的为止。 瘦弱的她坐在矮小的木板凳上,车子不停的颠簸,坚硬的它咯得屁股生疼。车里有她见过两次面的,也有她从未见过的。憨厚的司机在和他们热情的交谈着,淳朴的笑声充满了车内。车子在乡村道路上弯来拐去,她望着映入眼帘的大山,觉得它并不荒凉,反而很富饶。 自己的家乡没有这样的山,也不会看见美丽的白雪,她看着融化着的积雪,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看不见这样的美景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着海洋的味道,是家乡给予她的,这种味道与生俱来。就像车里的村民们带有大山的气息,这是大山赠予他们的。 她知道,这个时节,外出务工的村民已在回家的路途中或是将要踏上回家的旅途。可自己却在远离,不过她明白,远离的自己也是在回家。身后的一切都远了,一切都在远去,远去的一切将变成难忘的回忆留藏在记忆的深处。“回忆楚楚动人,记忆栩栩如生。”它们会尘封在脑海,被永远保留,就像存放在厚匣子里的儿时老旧照片一样,在闲暇的时光中,我们会拿出年老的匣子,拭去上面的灰尘,欣赏着从前的、走过的、逝去的流年。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会越来越频繁的去拿出匣子,欣赏着它们。 村庄越来越远,小镇越来越近,过去越来越远,未来越来越近。她望着窗外在心里对自己诉说道：“我获得了,又失去了,我们都在不断的获得与不断的失去中老去,人生并不是那一次次的获得,而是那一次次的失去,而那失去了的将拼凑成我们完整的人生。” 白色的车在迂回的远去,远去的它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融进了飘荡的空气中。在另一头,在小镇的视线中,黑色的小点在逐渐的变大,慢慢的呈现出它白色的身形来。小镇渐渐的映入眼帘,她觉得小镇比以前更美了,毋庸置疑,它会越来越美。车子驶进了小镇的怀抱停了下来,下车后,她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去拥抱小镇,开往县城的公交车就要离开了。她像一只轻巧的燕子向公交车奔去,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坐好后,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只有县城才有车站,她要去到县城,在那里买回家的车票。 随着车子的开动,小镇在慢慢的倒退,她望着小镇的头颅,道别似的说道：“你很美,小镇。”她坐在车子上,车子行驶在道路上,道路通往她的家乡。 没有了太阳,天很快阴沉下来,她突然想念起家来。 微信扫一扫 关注该公众号 更多内容vip可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