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划分人类心灵特征与表现的类型的概念,“气质”一词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到底何谓气质,是个人思考、讲话、行为的灵敏程度,抑或个人在工作过程中展现出的力量或是节奏,往往难以确定。我们的研究表明,心理学家对气质所做的描述并无足够的证据取信于人,因此无法广泛适用。但“四种气质”理论始终作用于科学领域,这点绝不能否认。很久以前,人们便开始将人类的气质进行分类。人类对心灵的研究当时就已经开始了。这种对气质的分类方法,准确来说始于古希腊。彼时,希波克拉底把气质分成了四类:多血质、胆汁质、抑郁质、黏液质。罗马人继承了这种分类方法,直到现在还在应用。在现代心理学范畴内,这笔珍贵、神圣的文化遗产放射出了灿烂的光芒。
多血质人的人生往往满是快乐、积极的元素,他们不会太过看重什么事,或深陷愁苦难以脱身。无论何事,他们看到的都是快乐、美妙的方面。应该哀伤时,他们会哀伤,但不会让哀伤打垮自己,他们很懂得克制哀伤;应该快乐时,他们会快乐,但不会因快乐丧失理智,他们同样很懂得克制快乐。这说明这种人的心理完全健康,不存在任何严重的不足,但我们对其余三种人却不会如此确定。
对多血质人、胆汁质人的形象描绘如下:多血质人会从前行之路上的石头旁悠闲地绕行,胆汁质人却会用力把石头踢到一旁。对胆汁质人可用个体心理学理论描绘如下:其态度看起来更加强硬,这是因为其对权力有强烈至极的欲望,并且其时刻都想展现自身力量,面对种种难题总是采取直接进攻的方式。这种人的强硬做派其实始于童年时期,是对自身力量的持续展现,是彼时他们判定自己真有这种力量的依据,因为彼时的他们如此脆弱,如此缺少权力感。
跟以上两种人相比,抑郁质人会给人迥然不同的印象。继续用上文中的石头比喻解释,看到石头后,抑郁质人会回忆自身的一切过错,为已经消耗掉的生命感伤,更有甚者,他们也许会掉头回去。这种人在个体心理学中,被当作犹豫性神经症的代表。无论是解决难题还是朝前迈进,他们都没有一点自信。他们不喜欢接纳新事物,不喜欢追逐新目标,宁愿止步不前(就算是朝前迈进,这种人也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无论何时,疑心都是他们生命中的主角。这种人难以跟社会融合,体会丰富的生活,因为相较于其他人,他们最关注的是自己。他们要么把精力都用于回忆过往,要么反复分析自己,而不理会这根本毫无价值,自身的种种情绪将他们彻底困住了。
黏液质人往往是生活的旁观者。经历过不计其数的人生场景,他们却一点感悟都没有,一晃眼就过去了。无论何种事物,都无法吸引他们。他们也不跟人交朋友。总之,他们跟生活基本无关,也许是四种气质中最远离人生责任的一种。
我们也许能据此推导出,只有一种人能达到尽善尽美,就是多血质人。但由于大部分人都是两种甚至更多气质的融合,因此要想准确划分个人的气质类型,颇具难度。证明气质理论完全站不住脚,这项证据已经足够。再加上种类与气质都不是固定的,不同的气质也许会相互转化。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能见到这种现象,例如幼时的胆汁质人却慢慢成长为抑郁质人,但在生命的末尾,其又拥有了黏液质人的特性。多血质人的发展道路始终很稳定,在人生旅途上,他们满怀热忱,脚踏实地,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幼时少有自卑感和重大生理缺陷,性格又很沉稳。
但由于科学研究表明,是内分泌腺决定了人类的气质,因此气质理论站在现代科学的立场上,实在很难取信于人。对内分泌腺重要性的确定,是最新的一项医学成就。内分泌腺由以下组织共同构成:甲状腺、脑垂体、肾上腺、甲状旁腺、胰腺、睾丸与卵巢的间质腺等。截止到现在,我们尚未明确这些内分泌腺到底有何功能,却明白其能直接把分泌物送进血液,哪怕其本身并无输送管道。
成长、活动期间,人体一切器官与组织都必然会受内分泌物影响,因为血液会把内分泌物送进一切人体细胞中,该观点已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这些内分泌物对生命不可或缺,发挥着催化、解毒的作用。但我们尚未全面认识内分泌,研究内分泌的证据与资料大量欠缺,毕竟这项研究才开始不久。但在这一点上,我们终究还是需要多谈论一些,因为这门新学科已经建立起来了,而且该理论还宣称,内分泌物决定了人的性格与气质,这也许会在心理学对性格与气质的研究方面发挥作用。
先来说一种与之相反的观点。因甲状腺机能低下罹患呆小病的病人无论有何种症状,其具体表现跟黏液质人相比,都必然会有很多相像的地方。这种病人往往以全身肿胀、发质恶劣、皮肤粗糙异常、行动迟缓呆滞为外在症状。其心灵敏感程度会明显下降,并近乎失去了所有主观能动性。但对比甲状腺健康的黏液质人和呆小病人,应该能得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与性格特征。所以我们无法说黏液质人必然以甲状腺分泌不足为气质成因,只能说甲状腺分泌物中也许包含一种物质,能让心灵活动保持正常。
病理型黏液质迥异于我们通常认为的气质型黏液质。在性格、体征方面,心理学角度的黏液质人跟病理型黏液质人存在差异,因为前者跟个人的心理发展过程关联紧密。心理学角度的黏液质人常有深刻、强烈的反应,让人惊讶,跟宁静、平和完全绝缘,且其气质很容易改变,毕生都是黏液质人的人是不存在的。此外,这种气质对他们来说,仅仅是种人为制造的外衣,是过度敏感之人帮自己建造的防御工程和让自己远离外部环境的堡垒。据此能够想象,可能这种人心底原本就有种执拗的想法,想要创造一种环境,把自己保护起来。总之,黏液质是种防御机制,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回应了生存发出的挑战。从该角度分析黏液质,其跟呆小病这种因甲状腺机能低下而发病,以缓慢、懒惰、功能缺失等为症状表现的疾病截然不同。
部分人兼具甲状腺分泌不足的症状和突出的黏液质特点,让人觉得黏液质的产生好像是由内分泌失调直接引发的。可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坚信心理学角度的黏液质迥异于甲状腺机能低下引发的病理型黏液质。但问题的关键,说到底是甲状腺分泌不足引发的大量复杂的后果,而非不同的黏液质有何种不同的病症。例如甲状腺功能低下症病人也许会因所有器官的活动和各种外在的影响,心生自卑,而由于其自尊心必须受到黏液质的庇护,才能免遭羞辱与伤害,因此其会在自卑的驱使下,变成黏液质人。这说明此处我们所做的专门论述,仅仅是针对先前概述过的一种人的类型,而甲状腺机能低下,便是该类型的其中一项成因。这种特殊的器质性不足也许会导致一系列糟糕的后果,例如歪曲个人生活态度,驱使个人竭尽所能寻觅一种方法,对自己的心灵做出弥补,而刚好有种现成的好法子,就是黏液质的特性。
接着论述其他种类的内分泌失调,及其引发的病症与气质类型,以此为上述观点做出更深入的证明。以甲状腺机能亢进引发的巴塞多氏病或者甲状腺肿为例,其有心跳过快、脉搏加速、眼球凸起、甲状腺肿大、手易发抖多少有些极端倾向等症状。而且病人还会多汗,肠胃功能也往往欠佳,这是因为胰腺等脏器都会受甲状腺机能失调的影响。高度敏感、易激动、行为焦躁、焦虑倾向显著,这些症状也将出现在病人身上。
凸眼性甲状腺肿病人跟焦虑过度之人,毋庸置疑有着极其相像的症状,但据此将甲状腺肿大等同于心理学上的焦虑,却断然不可行。甲状腺肿大病人诸如焦虑、容易疲惫、虚弱至极、进行体力活动或脑力活动的精力不足等各种心理与生理表现,同时受心理与器官两种元素约束。实际上,甲状腺肿大病人完全迥异于焦虑的神经症病人,若能对二者做一番认真的比较,就能得出这一结论。因甲状腺机能亢进而精神亢奋之人,只因亢奋了太久,受甲状腺分泌物的刺激太多,才会产生焦虑的性格特征。容易激动、焦躁、忧虑的神经症病人,在对比中显然有别于他们。作为一种完全不同的类型,这种神经症病人的状态大致取决于自身过去的心灵发展。在言行方面,甲状腺机能亢进之人跟焦虑的神经症病人必然有相像的地方,但第一种人的行为往往缺少计划与目标,性格与气质却偏偏以此作为基础标志,这便是这两种人的实质性差异。
有必要对其他内分泌腺做一番论述。内分泌腺往往跟睾丸、卵巢关联紧密,内分泌腺的异常必将引发生殖腺(也可以说性腺)的异常,这便是我们的见解。这已成为一项基本原则,在生物学领域得到广泛认可。可这种独特的依附关系为什么会产生?两种异常又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产生?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研究出准确答案。但对性腺不足病人的研究表明,通常说来,有这种器质性不足的人都难以跟生活相适应,为提升自身的适应能力,其对心灵弥补与心理防御机制的依赖性更强。我们据此相信,我们能从其他器质性不足中推导出何种结论,就能从上述内分泌腺存在器质性不足的案例中推导出何种结论。
性腺功能是性格与气质仅有的决定元素,喜欢研究内分泌腺的专业人士这样表示。但很少会有睾丸、卵巢腺素严重异常的状况出现,即病理退化只是种特例,极为罕见。而且迄今为止,我们尚未找到能跟性腺功能低下直接挂钩的心灵表现,即特殊心灵表现极少以性腺疾病为源头。这说明在医学方面,我们尚未发现有任何能切实证明内分泌专家公开的性格取决于内分泌理论的依据。对人类生命来说,部分源自性腺的刺激元素不可或缺,且其有很大概率会成为孩子在自身处境中占据的地位的决定元素,这些我们都不能否认。但要说这些刺激元素源自其他器官,自然也是有可能的,并且我们无法确定其能不能直接导致某一种心灵表现。
大家务必要留意,在判定人的价值表现时需慎重,毕竟这并非易事,只要有少许差错,也许结果就会出现巨大偏差。天生就有生理缺陷的孩子,往往很容易产生依靠特殊心灵弥补方法寻求弥补的倾向。但由于任何器官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逼迫个人确定一种特殊生活态度,因此上述发展倾向能够抑制。器官缺陷自然也会让人失去上进心,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不过,这是一种不同的状况。在不少人看来,器官缺陷是性格与心灵发展的决定元素,另有部分人的看法与之相似。这种看法完全基于以下原因:器官存在缺陷的孩子在心灵发展期间遭遇阻碍,却没有一个人尝试帮他们逾越这些阻碍,人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这种缺陷影响,走上错误道路,甚至在对他们进行观察、研究的过程中,人们也从未想过要给予他们恰当的鼓励乃至帮助。幸好在该领域,在个体心理学基础上建立的位置或情境心理学做出了客观、真实的研究,气质或者体质心理学的各种缺陷一定能从中得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