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松正步踏入舞台中间时,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挺了起来,神情自然而然地肃穆。我从没见过他那样朴实的人,朴实到世间一切的不公、阴暗、痛苦刹那间烟消雾散。见多了台上很多男性的各种搞怪做作、滑稽狂妄、自卑封闭防御之后,你突然发现,这些人们惯常使用的伎俩,在朴实面前却是那么不堪一击。

节目最后我跟王松说：“有很多人给我留言,希望索取男女嘉宾的联系方式,我从来都是回答说我没有。但我今天会留下你的号码,节目播出以后,他日如果有人希望通过我找到你时,我可以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

王松是我生平见过的最有礼貌的人。他离开南京时,电话向我告别。

与我相识的那些被教育出来需要彬彬有礼的朋友相比,他的礼貌不是被教育出来的,而是朴实而来的。这种礼貌在这个舞台上前无古人,可能也会后无来者。

节目播出后,有朋友问我节目中是否故意煽情。我说：“你高估了我的演技,那是我希望自己努力的方向。真实的现场远比电视上感人,体验无法替代。”我感动的真实原因是,在我们现今这个还不公平的社会里,有人以令人凄凉的极少的获得,去承担可能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但这群人毫无怨言。我无能为力去改变现状,但至少我为王松所代表的这样一个群体而触动,我可以表达我的尊敬。

可惜小伙子抗打击的能力非常脆弱。网上聊天时,王松很痛苦地反复向我倾诉,说他自己被不公平地对待了。有记者发稿说：“这位王松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对此他义愤填膺,在节目上他明明说的是父亲得了慢性病,怎么报道就说父亲死了呢?这给他的家庭和亲人带来了困扰,他问我该怎么办。我说：“你小子自己在录像上看见父亲的画面,立即泪流满面,难怪别人有此联想。这事很快就会自动烟消云散的,不用过于介怀,人们经常有误会,是很正常的。”以王松的性格而言,算是典型的红色。他内心非常单纯,因为长期受训练,说起话来已经有了固定的套路和声调,言必称“国家财产和人民”,否则无法开口。但好就好在,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没有任何的虚假和丝毫的做作。生活上,从他喜欢倾诉和频繁的交流这点,我可以确定,他对情感的依赖性很强。

节目播出以后,关于他的来信如雪片纷飞般向我涌来,有给他父亲看病支招的,有介绍女友的,有毛遂自荐当女友的,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人写信说：“我非常欣赏那个王松,我想高薪聘请他到我煤矿上负责安全管理,我觉得他不失为一个人才。他有那样好的心态,相信他无论在什么工作岗位上都会很负责的。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联系。”

奇怪的是,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并没有出现我之前想的一边倒的情况。按照我起初简单而纯洁的想法,这样值得尊敬的职业至少会让人们感动,但结果却不是如此简单。就像当初有人恨马诺也有人为马诺说话一样,王松也没能避免这样的遭遇。我依旧从无数信件中,挑选了几封颇具代表性的,作为不同声音的对比。

力挺王松

为什么现在的人变得不相信崇高,不相信纯洁?难道思想解放后,曾经的单纯立即就促成了报复的流行吗?有人说,王松是在道德绑架,忽略了道德教育。一切向钱看?思想是解放了,但是,真理竟然这么没有凝聚力!一件很高尚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做作!质疑是有底线的,可惜没有道德法,因为有些人喜欢事事表现得不平凡!对于王松,我觉得那些辱骂他的人在遇到危险时,他肯定还会奋力营救的。别再轻蔑地指称救人是他的饭碗,拿钱干事天经地义。我想他抬出来的全是尸体,法律也约束不了他,那时候在下面等死的人好好地祈求道德的效力吧!

质疑王松

关于王松,我疑惑的是现场那么多的泪究竟为何。如果我们撇开他的职业或给他换个职业,他能走到男生权利吗?更别说让人动情了。是他职业的附加价值让他升华了,那我们是不是这样想了呢?

这是个交友节目,女孩子不是嫁给职业而是嫁给这个人本身。就王松本身来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几度眼眶湿润。是感动还是什么?他的要求很明确,但是我想问,他能给女孩子带来什么呢?每个月1500元,需要照顾的双亲和孩子,加上生命不属于自己的老公(对于这点我很不认同。我认识一个澳洲的海洋救生队员,人家就是把救生看成一份工作,他们很坦然地面对这个工作,虽然他们也有危险,但是对自己负责才能对别人负责,对国家负责),你能想象有谁有勇气跟他结婚。他说他能给你生命,我不禁想问留灯的那些女孩是怎么想的,牵手下去以后再跟人家说拜拜吗?

朴实我看到了一些,但是他的眼泪和几句不离国家人民的公式化语言让我迷惑了。我更希望能看到一个乐观、有笑容的王检,希望看到短片介绍他的爱好、他的梦想、他的人生计划等等,而不是为了国家人民而奉献生命,这些通过他的职业我们就已经明白了,那样的话我心里会舒畅很多。我佩服王松,但是我不会选择他,这是文化属性的问题。

王松来上节目的初衷可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他只是来征婚。他很早就进入了一段错误的婚姻,莫名其妙地当了爹,于是这个大小孩又带着一个小小孩,但红色性格的他对生活仍旧充满希望。当他发现居然有个电视节目可以相亲的时候,就想借助这个平台来征婚,并且他的想法也得到了领导和战友的大力支持。首先自己有动力;其次,可以体验与众不同的生活;再次,又有了后方的支持,这三条全部满足了红色内心的需求。

我相信王松来上节目的时候,一定没有把事情想象得那样复杂。只不过,因为他救援队员的身份,在《非诚勿扰》的舞台上,女孩们断然不敢对他说些什么不敬的话,否则会担心人民的口水淹没了自己。

就这样,王松带着一颗简单的心而来,但他给台上的女孩留下了尴尬的两难选择。选择他,与现实相对应,完全不可能有结局;不选择,女孩们又怕被人们责骂。所以女孩们只能选择在道义上做巨大的支持,能做出更大自我牺牲的女孩——譬如那迪,无外乎就是自愿被王松从台上领走。但又有谁想过,被领走后双方条件相差悬殊,多是相距甚远天各一方,不可能有任何结局。对于想帮孩子找个妈妈的王松来讲,找的女孩中看不中用,而且一旦配对成功,电视屏幕前原本有合适的女孩可能也断了念想,反而断送了他自己真正的幸福;而对台上的女孩来讲,她本来也许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却因为道义的振臂支持,弄了一顶王昭君的帽子戴戴,还是个有名无实的帽子,结果失去了更合适的可能,大家其实都是两难啊。

如果王松预先想到他的出现会有如此多的可能,他就不会来了。当他回去以后,他的特殊身份引起了网上很多热烈的探讨,而众多探讨直接质疑他参加节目的动机,这让他感觉倍受伤害,充满了无助。好在我知道他的性格,过了这段时间他就会没事的。我一直在想,性格色彩的神奇,就在于再复杂的现象,都能探究到本质：红色的王松凭着一腔热血冲上《非诚勿扰》,引来旁观者众说纷纭,诸多猜测其实都未尝直击他的内心。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聪明人太多,头脑复杂的人太多,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其实是真的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