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天龙八部》,对“高手”一说有所领悟。

金庸武学中,武功高手众多,然而代表最高境界的却只有三个人：两个完整的是：鸠摩智+扫地僧,还有两个半个是：虚竹+郭靖。

首先是佛家。在《天龙八部》中,真正成就的并非主角,而是鸠摩智和那个扫地僧,那么金庸所想要说的最高成就是什么呢?从武学角度讲,萧峰、段誉和虚竹基本上都达到了,但武功仅仅是达到人的最高成就的一个途径,那么武功高手的最高成就是什么呢?那就是佛学中的境界了,心怀仁于万物,对一切慈悲。以心对一切之不执著而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这种一切皆空、心如止水、慈悲众生的境界,才是最高境界,例如扫地僧。鸠摩智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但最终还是走火入魔,正因其满是戾气,所以武功越高,境界反而越低以致走火入魔。然而当他突然被段誉吸尽内力,豁然空明的时候竟然大彻大悟了。

其次是道家。北冥神功便是道家的至上武学,若能精通则可以称霸天下了,然而不论是天山童姥还是李秋水都没达到最高境界,盖因心有执著,在道家称做“有为”,凡有为者都不能达到最高境界,道家的“无为”便是佛法中的“空”。最终获得成就的是谁呢?虚竹!传授虚竹内力时先将他的少林功夫给废了,那就是要虚竹先做到心中无所执,无所执才能无为。在道而言,心中无物,方可容物,空才能被取了用。当人心空的时候,天道才能进入人的心中,如果人心充满执着和欲望,怎能容纳真理呢?那么虚竹达到最高境界了吗?还没有,因为他还为俗间之事所烦扰,例如爱情。因此,他的造诣也无法与扫地僧相比。

然后是儒家。“降龙十八掌”里的“亢龙有悔”、“潜龙在渊”都来自《易经》中的解卦之辞,这些招数都是来解释“纯干”卦的,可谓无往而不利。这儒家的代表就是郭靖。儒家讲中庸,无过而无不及就是“中”。这个“中”等于道家的“无为”,也等于佛家的空。在作为最高境界“人道”中,爱国爱民、抵御外侮是人道,然而英雄逝去战火依旧,生灵涂炭,并非成就最高境界之道。当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于是,真正的成就者一定要从人道中超脱出来,以达到最高的境界。郭靖在凡人看来傻,但不傻不足以获大智慧。智力高的人心里充满着对欲望的追逐,挂碍执著,故郭靖能得到大智慧,然而尽了人道,却始终未达到最高境界,和虚竹一样,只能称为半个最高境界。

高手的境界看来此生难求,半个高手姑且尚可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