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讲马尔克斯的长篇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
费尔米娜答应了阿里萨的求婚,两个人的生活顿时有了近在眼前的憧憬。费尔米纳“接受了姑妈的劝告,同意两年后结婚,而且绝对保持贞洁”。阿里萨也决心“一直对费尔米娜保持着童贞,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和理由能够使他改变主意”。
两个人的婚姻大事似乎就这样确定无疑,但突变却在毫无防备中骤然到来。
一天清晨六点钟,费尔米娜的爸爸洛伦索·达萨来到电报局,扯住阿里萨的胳膊说:“请跟我来一下,小伙子。我们两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必须得面对面谈上五分钟。”——原来,费尔米娜在学校偷偷写情书,被女校长发现,还不肯说出情郎是谁,被毫不留情地开除了学籍。洛伦索·达萨愤怒至极,对女儿的卧室进行了搜查,在箱子的夹层底里查出费尔米纳三年间收到的全部情书,“她怀着那样炙热的深情收藏着它们,就像阿里萨飞笔疾书写它们时一样”。洛伦索·达萨确信,“没有他妹妹的合谋,女儿同阿里萨之间如此困难的联系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不由分说把妹妹赶回了老家,“可怜的姑妈,她唯一所有的便是一个独身女子的铺盖卷和一个月的生活费。那点钱她用手绢裹着,紧紧地握在手中。”30年之后,这个孤苦的女人死于“上帝雨露”麻疯病院。赶走妹妹之后,洛伦索·达萨随即身藏左轮手枪,“去找那个可恶的穷小子,以男子汉的气概谈上五分钟”。他找到阿里萨,直截了当告诉他:“在自己妻子去世时,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使他的女儿成为一位高贵的夫人。”女儿也很争气,“门门功课都是五分”。也是为了女儿,他卖掉山区家乡的全部土地和牲口,带着新的抱负和七万金比索迁到了现在这座城市,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又受过旧式教育的女子,才有可能靠着幸运的婚姻而获得新生”。而突然闯入的阿里萨是一个不速之客,对费尔米娜的锦绣未来“无疑是一个天外飞来的障碍”。
洛伦索·达萨声调忧伤地说:“我到这儿来是向您提出一个请求,请您别挡我们的路。”
阿里萨更加柔和但又更加不容蔑视地回答:“在不知道她怎么想之前,我什么也不能回答您。否则,那就是背叛。”
洛伦索·达萨压低了嗓门:“不要逼着我给您一枪。”
阿里萨“没有颤抖,他感到上帝在启示他”,高声说:“朝我开枪吧!没有比为爱情而死更光荣的事情了。”
无奈的洛伦索·达萨从牙缝里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挤出了四个字:“婊——子——养——的!”
这是一个多么可怜的父亲,表面上气势汹汹,内心里却无比虚弱。他很有钱,但都是做黑市买卖挣来的。黑暗重重的奋斗之路,丝毫没有给他丰饶的心灵,他精神深处是自卑的,这种自卑让他本能地追求上流社会的承认和接纳,以洗白自己的卑贱身份。他没有别的通道,只有让女儿变成淑女,通过女儿在婚姻中的脱胎换骨,摆脱自己所有的过去。洛伦索不是巴尔扎克笔下那个吝啬鬼葛朗台,他愿意为女儿付出全部,女儿的未来也是他的未来。他这一片爱女之心,让我们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就是一种“向上爬”的精神霍乱,这种精神霍乱催生了无数的攀附性婚姻。生物性的霍乱象征的阶层差异,已经蔓延到人的精神意识深处。人人都希望过一种更好的生活,但什么是更好的生活?在费尔米娜的父亲看来,爱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物质条件、社会地位。这样的理念在社会生活里屡见不鲜,根深蒂固,正像《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一个女人说的话:“肉体的爱情在腰部以下,精神的爱情在腰部以上。”在很多人的理念中,人的生存都是腰部以下的,腰部以上的都是虚无缥缈。
既然吓不退这个不怕死的阿里萨,洛伦索·达萨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于是,“疯狂性的旅行”开始了。洛伦索·达萨强迫费尔米娜跟他走,“骡夫们结成一个长队,骑在骡背上,沿着覆盖着片片积雪的高寒山区的崎岖小道,整整走了11天”。旅途太艰苦,费尔米娜的臀部“失去了表皮,露出赤红的鲜肉”,好不容易到达洛伦索·达萨的故乡瓦列社帕尔镇。刚刚住下的第一夜,表姐伊尔德布兰达“从自己床铺的席子下面抽出一个国家电报局用火漆密封的马尼拉信封”。费尔米娜立即明白这是阿里萨的电报,“觉得有一股白栀子花的幽香涌上心头”。
阿里萨如何知道费尔米娜的行踪?原来,“洛伦索·达萨犯了个错误,他把出门的事用电报通知了他的小舅子利西马科·桑切斯,后者又把消息传递给了那群人数众多、错综复杂的散居在全省城乡的亲戚。由此阿里萨不仅了解到他们的全部旅程,而且还建成了一条长长的报务员关系线,循着费尔米纳的行踪,直追到卡博·德拉维拉的最后一个村落”。马尔克斯写的这个情节,完全不用想象力,这就是他爸爸当年的浪漫故事啊!两个年轻人就是这样,用前辈没有使用过的现代通信手段,继续着他们的古老爱情。这不仅看上去很美,而且证明了一个道理:艰险的处境,往往是爱情的助燃剂,让恋人爆发出百分百的能量,冲破阻挡热恋的重重险阻。
时间在群山中起伏,阿里萨和费尔米娜“频频传书递简”。山乡和遥远的城市之间,是一个个为这对恋人祝福的电报员,他们默契地保守着秘密,全力保障这条“爱情专线”的畅通。有一次为了尽快让这对年轻人联系上,“电报员掐断了途中七个电报站的线路”。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在爱情的花朵之下,也显得那么美丽,那么合理。马尔克斯在这里写的不是欧洲式的浪漫,而是南美文化特有的激情和张扬,正如智利诗人聂鲁达《和她在一起》中的诗句:
我们现在要做的
不仅仅是为了石竹和丁香,
也不是去寻找蜂糖;
需要用我们的手
去冲刷,去放火,
看这险恶的世道是否敢
向这坚定的四只手和四只眼睛挑战。
颇有戏剧性的是,费尔米娜在爱情滋养下的心情越来越快乐,洛伦索·达萨竟以为女儿渐渐忘记了阿里萨,“父女之间的关系终于渐趋融洽,安然相处”。将近两年后,这个放松了警惕的父亲决定带着女儿回到城市去,继续他对费尔米娜的驯化式富养。
读者看到这里应该豁然松了一口气,分离了将近两年的这对恋人,总算可以重聚了。小说的节奏似乎也是这个方向:阿里萨知道费尔米娜回来了,在给她的信里约定:两个人赶紧结婚,不顾一切打开甜蜜的两人世界。费尔米娜毫不犹豫答应了,这让阿里萨激动难抑,“围着她家的房子转来转去,观察里面的动静”。忽然他看到费尔米娜和同伴从大教堂广场上走过,她“比离别时更高了,身材更加匀称,线条更加分明,成年人的气质使她显得更加美丽”。阿里萨悄悄地跟随着她,只见她走进了城市里喧哗的杂货市场。这个名叫“代笔先生门洞”的街区,云集着形形色色的底层市民,费尔米娜从未来过,“她发现到处都有吸引人的东西。她兴致勃勃地闻闻箱子里的呢料散发出的芒草芳香,把印花丝绸裹在身上,对着‘金丝商店’那面穿衣镜里自己头插小流、手握彩扇那种小家碧玉的模样欣然发笑,继而又对自己的笑声感到好笑。在海员商店,她揭开一只盛着大西洋卤鳅鱼的大桶上的盖子,想起了童年时代在沼泽地的圣·胡安省和在东北度过的那些夜晚。她尝了尝带着一股甘草味儿的阿利康特血肠,买了两条留待礼拜六当早点,还买了几大块鳄鱼肉和一袋酒枣。在香料店里,纯粹是为了闻着好玩,她用双手搓了搓鼠尾草和荆芥,随后买了一小包干香石竹花苞和一小包大料”。让她更加快乐的是,她还“买了12码为他俩做台布用的亚麻布,又买了块举行婚礼时做床单的印花细布,这床单天亮时将洋溢着两人的气息,以及他们俩将在充满柔情蜜意的家里共享的各种佳品”。这个在信件和电报中谈了四年恋爱的女孩,多么渴望披上现实的婚纱啊!
阿里萨神魂飘荡地跟着她,看到“一个头戴花头巾的滚圆而漂亮的黑人妇女,笑吟吟地请她品尝一块穿在杀猪刀尖上的菠萝块儿,使她从陶醉中醒了过来。她取下那块菠萝,整个儿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儿地品尝着,用秋水似的眼睛扫视那挨肩擦背的人群”。
阿里萨站在她身后,说出了一句毁灭大半生的话:
“对戴王冠的仙女来说,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吃了一惊的费尔米娜“回过头来一看,在离自己的眼睛两巴掌远的地方,看见了两只冷若冰霜的眼睛,一张苍白的脸,两片因胆怯而咬紧了的嘴唇,就跟那天在望大弥撒时他第一次和她近在咫尺的情况一模一样,有所不同的只是热恋的激情变成了不满的冷峻。一刹那间,她发觉自己上了个天大的当,惊讶地在心里自问,怎么可能让一个如此冷酷无情的魔鬼长年累月地占据了自己的芳心。她仅仅来得及想:‘我的上帝哟,真是个可怜虫!’”
阿里萨勉强一笑,开口想说点什么,试图跟她一起走,但她把手一挥,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了:“不必了,忘掉吧。”
马尔克斯的这一笔出乎所有读者的意料之外,爱情为什么一刹那关上了所有的花瓣?惊异之中细细体味,忽然顿悟,这是多么深刻的瞬间!这个转折写得太好,写出了隐藏在阿里萨的爱情中的一个大问题。阿里萨的内心其实有两个并行而对立的世界。他一方面以年轻人的冲力追求自由的爱情,但内心深处还是有底层的卑微。他冲口而出的这句话,无意识地暴露出他身在底层大众的自卑,这种自卑和阿尔米娜父亲的心态并无二致。这句话让费尔米娜万念俱灰,她这几年不管不顾,私下和阿里萨谈情说爱,就是要打破贫富贵贱的壁垒,走自己的真爱之路。让爱情高飞在所有的社会分层之上,这是她的天性,也是她的信仰。她喜欢阿里萨,是因为他大胆热烈,超出了世人的胆怯,敢于不顾一切给她写情书。这个在她眼中非常勇敢的青年,将近两年没见,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猥琐,她怎能不绝望?
绝望中的她不仅让阿里萨“忘掉吧”,还在这天下午给他送去了一封寥寥数语的信:“今天,看到了您,我如梦初醒,我们之间的事,无非是幻想而已。”
这段恋情看起来就这样结束了,心如死水的费尔米娜很快嫁给了乌尔比诺医生。一般来说,对爱情彻底失望的人往往结婚很快,反正嫁给谁都一样。况且乌尔比诺看上去十分优秀,去欧洲留过学,医术精湛,是公认的社会精英。乌尔比诺爱不爱费尔米娜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初见费尔米娜,是来给她看病:“乌尔比诺让病人坐起来,十二分小心地把她的睡衣解开到腰部以上,未经触摸的隆起的奶座、鲜嫩的乳头,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阴暗的闺房。她急忙把两臂抱在胸前遮住。医生沉着地把她的双臂移开,没有看她的眼睛,直接用耳朵听诊,先听胸口,然后又听了脊背。”从这以后,28岁的乌尔比诺医生天天不请自来,夸奖费尔米娜“像一朵初开的玫瑰”。费尔米娜的爸爸“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精心安排着女儿和这位前途无量的医生的相会,终于有一天,费尔米娜答应了他:“大夫,你去跟我父亲谈吧。”
此时的费尔米娜比任何时候都复杂,而她在自己最迷乱的时候,做出了人生的最重要选择。乌尔比诺很有钱,钱仿佛可以打通生存的所有坎坷,费尔米娜感觉看见了“一个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完全没有突变的世界在她面前展现”。她知道,“做个有钱人有许多好处,当然也有许多坏处。但普天下有一半人梦寐以求的是尽可能永远做个有钱人”。她一方面“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却又“马上追悔莫及”。当费尔米娜必须做出嫁给乌尔比诺医生的决定时,“她发觉,既没有充足的理由拒绝阿里萨,也没有充足的理由要挑选这个医生,心里七上八下”。她闹不清“是理智中的哪些隐藏的原因”使她断然与阿里萨分手。只是在30多年之后,她才在蓦然间明白,妨碍她爱阿里萨的,她没有意识到的原因是:“阿里萨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影子。”在情书不断的交往中,“费尔米娜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求爱者知之甚少,他像冬天的燕子似的闯入了她的生活”。被父亲封闭性培养的她对这个小伙子充满爱的幻想,但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实际上阿里萨也是如此,小说中惆怅地写道:“数年之后,当阿里萨企图回忆被他自己以诗的灵感理想化了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时,他仍然未能把费尔米娜辨认出来。即使在阿里萨焦急地等待她的回信,偷偷地窥视她的行动的日子里,他看到的也只是在下午两点钟被橙黄色扁桃花卉映照得变了样的形象。扁桃树的繁花四季常开,周围永远春意盎然。”然而,情窦初开的年轻人谈恋爱,谁不是这样呢?爱情的扉页总是隐藏着看不到的秘密,只有人生一页页打开,甜酸苦辣的内容才会被深深地理解。
乌尔比诺医生是一个和阿里萨“恰恰相反的人”,他给费尔米娜的情书中既“没有阿里萨信里那种火热的感情,也没有像阿里萨那样做过那么多令人心醉的表白”。富有的乌尔比诺医生“只向她奉献尘世间的东西:保障、和谐、幸福”。费尔米娜疑惑:“这些数字一旦相加,也许等于爱情,近乎是爱情吧?”这些疑虑“使她心乱如麻,因为她也并不坚信爱情是她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但她有一点很清楚: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乌尔比诺医生,“反感的主要原因是,乌尔比诺太像、而不是太不像她爸爸梦寐以求地为女儿找的那个人”。但费尔米娜还是和这个外貌英俊、财富超人、少年得志的医生结婚了,她不敢错过这个机会:“她眼看就要满21岁了。21岁是向命运屈服的秘密界限,这一点使她慌了手脚。这空前绝后的一分钟,就足以使她作出了上帝和人的金科玉律中规定的决定,至死方休。于是,一切疑虑都烟消云散了,她毫不内疚地做了理智向她指示的最正经的事情:用不带泪水的海绵在对阿里萨的记忆上一抹,把它全部擦掉了,在这个记忆原先占据的地方,她让它长上了一片茂盛的罂粟花。”决定之后,她心里想起了阿里萨,“她比平常更深地叹息了一声——最后的一声:‘可怜的人!’”
没有爱情的婚姻真的能幸福吗?马尔卡斯要在这本小说中打碎的,正是这种霍乱般的幻觉。“费尔米娜美满的婚姻,只维持到结婚旅行那段时间”,旅行结束一踏进丈夫家门,她就看到婆婆已经为她准备了“做古老的卡萨尔杜埃罗侯爵府主妇之用的11箱东西”。她看到了自己在这个家庭中被规定的角色,“差点儿昏死过去,因为她发觉,她成了这个错误家庭的囚徒”,对于婆婆和小姑来说,女人“被关进牢笼已经成为她们心中天经地义的事了”。而乌尔比诺“在母亲的威严面前吓得噤若寒蝉”,她到此时才发现,“她竟嫁了个不可救药的懦夫——一个因自己姓氏的社会显贵地位才显得轩昂不凡的可怜虫,但已为时太晚了”。
悲剧是人生最深刻的老师,费尔米娜明白了自己的可怕处境:“寂寞、公墓似的花园、没有窗户的巨大的房间里凝滞不动的时间,都使她感到压抑。漫漫长夜里,从邻近的疯人院里传来的疯女人的叫声,使她觉得自己也要疯了。每天都要布置宴请用的桌子,铺上绣花台布,摆上银餐具和灵堂里的蜡烛,让五个鬼影子似的人坐下来用一杯加奶咖啡和奶酪饼当晚饭吃的习惯,使她觉得羞耻。”她只能忍受,“决心忍受一切,包括羞辱,只希望上帝终有一天大发慈悲接婆婆归天。而婆婆则在祈祷中不遗余力地恳求上帝让死神同费尔米娜见面”。而可怜的乌尔比诺医生只会“为自己的懦弱自我解嘲”,他甚至有一套自我安慰的爱情哲学:“婚姻是一个只有靠上帝的无限仁慈才能存在的荒唐的创造。两个还不大了解的人,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性格不同,文化程度不同,甚至连性别也不同,突然就要在一块儿过日子,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共同面对两种也许是大相径庭的命运,这是大悖科学常理的。”
这一对在“心照不宣的敌意”中生活的夫妻,就这样“大悖科学常理”地生活着,“他们在一切场合露面:郊游,灯谜,文艺演出,募捐舞会,爱国运动,第一次乘坐气球。他们无处不在,而且几乎永远是发起人和主持者。在他们过得最不愉快的那些年里,每个人都觉得,没有谁比他们更幸福,没有哪对夫妇比他们更琴瑟和鸣。”两个精神上的弱者,还能怎样生活呢?华丽的袍子永远是虚假爱情的必需品,除非死亡到来的那一天,一切才可回归真相。
这一天来得太晚,足足晚了52年,乌尔比诺猝然离世了。这是小说中写得十分精彩的场面:乌尔比诺家里养着的一只鹦鹉突然飞跑了,几天之后好不容易看到它又飞了回来,停在树上。乌尔比诺医生搬来梯子搭在树上,用力往上爬,想把它抓下来,结果梯子一倾斜,乌尔比诺医生摔死了。这只鹦鹉是一个象征,它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动物,它要飞翔,代表着大自然,也象征着自由。乌尔比诺医生想抓住它,控制它,但是失败了。
随着乌尔比诺医生的死去,《霍乱时期的爱情》进入了它的高光时刻。费尔米娜和阿里萨分手52年之后,在70多岁的高龄,终于又走到一起。他们同眠在一条飘着“霍乱”旗帜的船上,顺流而下,再也不畏惧世人的眼光。这是一种脱离常规的爱,比他们年轻时候的恋爱更有锐度,就像霍乱一样高热,神志不清,却开放出最绚烂的野性之花。
这部小说里有一句很深刻的话:“人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成不变的,相反,生活会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地脱胎换骨。”现代人的生命充满了变化,谁能用一种传统的、一成不变的观念去理解?那只是弱者的幻觉。
我们的生活会遭遇一次次失去,但是我们也可以把它找回来,所需要的只是勇气,需要对真情永远的坚持。在书中,阿里萨的妈妈鼓动儿子:“趁年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去尝遍所有痛苦,这种事儿可不是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的。”儿子悲伤自闭时,她不是怜悯,而是激励:“弱者永远无法进入爱情的王国,因为那是一个严酷、吝啬的国度。”
这话说得多好!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讲的就是这个真理。不管身处怎样薄情的世界,不管是面对霍乱,还是社会的重重阻碍,我们都应该坚持内心里那一份真情,让它贯通我们的一生。真情可能会在中途失去,但失去并不代表永远无法找回。《霍乱时期的爱情》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丢失与找回的故事,一个让我们永远对生活永不放弃的信念。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获得一个有深度的生活,才会让生命在深情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