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学家都知道:女人喜欢健康富裕、魁梧高大、浓眉宽肩的男人;男人则喜欢年轻靓丽、身材苗条、肌肤柔滑、丰胸肥臀的女人。这种理想特征真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规则吗?毫无例外吗?在当年整个高卢被占领之时,尚有一个勇敢的小村庄挺身而出顽强反抗,直到今天仍在抵抗外来入侵者。
如果我们欣赏异性的口味真是如此简单的话,那么,为何现实还会如此复杂呢?为什么男人或者女人,寻找的伴侣并不符合这些理想准则呢?为何成年人爱上的人并不总是最美丽的异性?恋爱尚且如此,结婚就更不用说了。为何会有男人爱上肥胖的女人,也会有女人对纤弱敏感的男人产生好感呢?如果这一理想特征真的如此受欢迎,以至于它能在人类进化方面拥有巨大优势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就应该只有帅哥靓妹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为什么那些帅哥靓妹和腰缠万贯的人没能成为人类繁衍后代的主力呢?
很多年前,生物学界就试图向我们解释我们欣赏异性的口味及其广泛的影响,他们知道这种欣赏异性的口味在生物进化方面的作用。我们觉得谁漂亮,我们追求谁,我们想和谁结合,和谁成为一对,这些都是明确的自然规则,可以通过三个互相关联的生物学学科来解释,即生物化学、遗传学和进化生物学。
这一生物学方面的解释具有巨大的诱惑力。冷冰冰的进化推动着我们向前发展。最终,我们把爱情的混沌排除在外,在永恒的非理性中发现隐藏着的逻辑,找到可以解释我们不寻常行为的客观原因。不仅研究者陷入激烈的辩论,一大群科学记者也将一系列相关书籍投入到市场,一夜畅销。连载杂志在封面文章中会向大家透露“爱情密码”或者“爱情公式”。“受进化遗传物质的影响,加上基因和荷尔蒙的控制,人在本能生活中迷失”,'《明镜周刊》杂志2005年在它的一期名为“恋爱中的猴子”的封面故事中这样总结道。很长时间以来,“爱情”这个主题不再是副刊文艺小品栏中飘着花香的迷人话题了,而成了日报和周报的科学栏目中一个十分深刻的题材。在这之前,“爱情”这一话题并不属于自然科学领域研究的范围,而如今,它却获得了此方面的解释。“爱情”成为每天新闻报告的基本内容,对于“爱情”的研究,同成千上万关于上述三个生物学科的自然科学研究一样,可以为进化生物学、大脑和荷尔蒙研究提供帮助。
人们把这些内容进行综合思考的学科称为“进化心理学”。进化心理学试图解释,在人类进化过程中,众多人类自然和文化现象是如何根据进化需求逐渐发展出来的?畅销书会向我们解释,为什么男人不会倾听,为什么女人不会打包。我们读到的这些内容,其实就是进化心理学中一些有趣的入门知识。美国(现在也有德国)科学记者会说得更正式、更深入一点。他们会解释,为什么我们是地铁里的巨型猎人,为什么我们的西装里面会藏着驯鹿皮。他们的观点是,乐趣和爱情是促进人类繁衍的功能性化学。在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一面——基因的秘密作用。
这一预示非常吸引人。如果能为所有的人类行为找到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或者至少是一个合理的框架,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也许吧。一些人希望能够了解我们心灵的配方,而另一些人则会觉得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能够用自然科学来解释的话,我们应该置人文科学以及文化于何地呢?我们是否可以完全抛开爱情的哲学、心理学和社会学呢?或者我们能否至少把它们的形式融合起来,形成进化心理学的一个新的切入点?
根据美国爱情与婚姻研究专家戴维·布斯①(DavidBuss)的观点,进化心理学是“科学革命的完成”,为“新世纪的心理学”2奠定了基础。我们通常理解的人类文化问题,比如,魅力、嫉妒、性欲、热情等等,都只是动物领域内众多特征中的一种。尼日尔象鼻鱼情侣之间的相互嬉戏与德国大城市中情人之间的恋爱是没什么区别的——对它们进行描述的词汇和解释①戴维·布斯(1953一):美国心理学教授,知名于关于人类择偶的性别区别的进化心理学研究。他目前在得克萨斯州大学奥斯汀分校任教。
都是相同的。人类学家到处都能发现各民族的种族特征和文化,反之,戴维·布斯的进化心理学却破除了这一“无限文化多样性的神话”,从而促进了全球“性和爱情行为的一致性”。3提出“进化心理学”这一概念的是加州科学院的学者迈克·吉赛林①(MichaelGhiselin)。相对来讲,他现在的名声没有之前那么大。1973年,当吉赛林在他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一篇论文中首次提出这个概念时,他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授。吉赛林坚定地认为,通过运用进化生物学的方法和手段可以为整个人类心理学的研究找到突破点,这也是达尔文的观点。
在达尔文的第二本进化论著作《人类的起源》(1871)中,这位现代进化理论之父不仅解释了人类的产生,也从生物学的角度解释了人类文化的起源。道德、美学、宗教和爱情都有自然方面的起源及其意义。与达尔文同时代的人以及其他后来者满怀好奇地抓住了这一观点,并着手研究。达尔文的新进化理论认为,在与自然环境的斗争中,适者可以生存。而他们把这些概念又转移到了社会和政治层面。“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队伍开始壮大,主要集中在英国和德国。从“强者生存”到“赢者得利”只有一步之遥。它的发展过程是很明晰的。这一意识形态深刻地影响了一战中所提倡的所谓“诸民族自然法”。然而,不仅如此,它还给种族理论、大屠杀以及优生学计划(纳①迈克·吉赛林(1939一):美国进化生物学家。
粹为了杀害所谓的“无价值的生命”而制定的)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这一灾难的产生致使这个领域的研究——从生物学角度研究人类文化——如同睡美人一样,沉寂了20多年之久。然而,到了60年代中期,进化生物学家朱利安·赫胥黎①(JulianHuxley)唤醒了英国的大众。在德国和奥地利,先前的种族理论家、国社党党员康拉德·洛伦茨(KonradLorenz)也毫无畏惧地站出来发表自己的见解。60年代末是一个适合重新开始的时期,一瞬间,到处都能发现一些生物学家,他们把旧的社会生物学看作是一个近乎美好的设想。所有关于种族理论的研究都被解禁了。只是,在犯下了原罪之后,人们对于政治问题的谈论保持十分谨慎的态度。吉赛林提出了“进化心理学”这一概念,爱德华·威尔逊°(EdwardWilson)则首先使用了“社会生物学”一词。在70至80年代这段时期内,威尔逊的概念被广泛使用。然而,从90年代开始,人们使用更多的是吉赛林的“进化心理学”概念,因为,这一概念更明确,更具现代性。
社会生物学家和进化心理学家的思想是这样的:如果人们想要知道,在进化过程中,一切生物的竞争是如何发生的,那①朱利安·赫胥黎(1887—1975):英国生物学家、作家、人道主义者。第一届联合国教育科学文化组织总干事(1946—1948),世界自然基金会创世成员之一。
②康拉德·洛伦茨(1903—1989):著名奥地利动物学家、鸟类学家、动物心理学家,建立了现代动物行为学。
③爱德华·威尔逊(1929一):美国昆虫学家和生物学家。他尤其以他对生态学、进化论和社会生物学的研究而著名,幺,“适者生存”是迄今为止最好的解释。适者主要是指那些总是能够很好地适应环境变化的生物。最能够适应环境变化的物种可以不断地传播它们的遗传物质,从而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
而其他那些适应能力相对差一些的物种就不能持续地繁衍下去。
迄今为止,这一观点的基本特征几乎已是不容置疑的了。这个观点是进化论的主要观点。进化心理学家由此推断,在进化过程中,人类身体少有的几个特征也会给进化带来优势。但是,并不是只有身体特征才具有典型性。同身体一样,我们的心理也同样具有典型性,因为,心理也给我们带来进化方面的优势。我们的知觉、记忆、解决问题的策略和学习行为都影响着我们的生存机遇。若非如此,那么,它们可能完全是另一番模样,或者,人类早就已经灭亡了。但是,这并不符合事实。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相信,在进化中,我们最好的精神方面的特征已被保留下来。我们的心理十分适应自然环境,与自然环境保持着一致。但是,这个自然环境——这一点很重要——并不是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而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现代人类诞生的那个时代,即石器时代!
我们现在的时代,拥有现代的自然环境,它的产生时间是如此短暂,以至于人类的心理进化还未来得及在其中发生作用。在大脑内部控制我们行为的那些“模块”,即心理适应,是非常古老的。但是,它们依然在控制着我们的行为。如果男人和女人在一定的情况下能明确地区分出彼此,那么,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通常把它看作是学习过程、文化特征和社会化。然而,根据进化心理学家的观点,这些由性别差异造成的不同的思维方式来自我们祖先遗留给我们的“模块”,即在进化中形成的心理适应。对于一些基本的不同点,比如男人和女人对待性的不同态度,我们只有在理解了进化中形成的“思维机制”之后,才能明白。所以,威廉·奥尔曼认为,性别差异其实就像车辆之间的差异。因为,对于“一辆出租车和一辆跑车的差别”,人们“只有先前认识了这两款车型的基本装备,如发动机和避震器,才能明白它们之间的差别”。‘
我们现在知道这两种车型,我们也知道我们这个时代中生活着的现代男人和女人,这是肯定的。但是,我们对石器时代的“发动机”和“避震器”又了解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