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意念与想象的家庭

广告协会与天主教家庭协会统一了意见:从未见过这么大胆放肆的广告,他们随时做好准备与之断绝往来。该道德禁令的对象就是JET加油站。美国多元矿物油(ConocoPhillips)的子公司触犯了雷区。在他们的宣传海报上出现的是一个微笑着的八口之家:打着领带,侧分着头,痴痴地笑。海报下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加油便宜些,可以把钱省下来买避孕套。”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选择Jet,其余的都可以省了。”“这太不正常了”,这是来自巴伐利亚州家庭部长的斥责。黑森州一教堂领袖认为这是一家“粗暴的驿站”。国际人权组织指责道:“这是违背人的尊严的!”这事件发生在2002年。那张海报在几周后就消失了。

家庭在我们当今的社会中,已经成了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圣的概念。谁反对家庭,那么他至少在外表上看起来就已经离种族主义者和性别歧视者不远了。即使在德国,在这个并不是十分有利于儿童身心发展的社会中,在这方面大家的想法也是一致的。家庭的概念是无可非议的。现在充气式飞机广告上的图案常见的是孩子们与他们的父母在一起幸福微笑的画面。

对于广告来说,被美化的浪漫家庭就像浪漫夫妻一样,是一个几乎恒定的主题。家用器具在单身人群中销售状况不佳。在许多食品销售特别是早餐销售中,孩子是不容忽视的因素。(因为单身人士不吃早餐?)最受欢迎的是:中型载人运货两用汽车,这是专门用于家庭或被认为用于家庭的产品。虽然现在广告中的储存建房互助储金协议往往是由无子女的夫妇签订的,现实中也常见父亲独自一人带着小孩去看医生的情景,但是,核心家庭的模式在很大程度上仍不会改变。就算现在事实上不再出现全家一起收看的“家庭电视”,因为每个人看的东西都互不相同,但孩子们还是观看“家庭节目”。

离婚后重组的家庭是一种在大城市中普遍存在的家庭群体,他们在广告中是一个禁忌的主题。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大众汽车夏朗(Sharan)的广告:一位父亲到他分居的妻子那儿接女儿。这一广告短片在观众中一点不受欢迎。后来重拍的短片是:一男子正在把度假用具装载到自己的夏朗车上。他的身旁是两位年轻女人,正在对他这一家庭父亲的角色评头论足。在这时候,他那有着一头浅黄色头发、身材高挑的妻子和同样有着浅黄色头发和高挑身材的三个女儿出现,并一起上了车。这位父亲冷笑一声,开车扬长而去,剩下那两位吃惊地站在那里。他拥有所有家庭中最富有的东西!这部短片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Youtube网上获得了很高的点击率。

家庭将社会分隔开来。在没有家庭的人当中,对家庭抱有极大热忱的人很少。而在拥有家庭的人当中,憎恶家庭的人也几乎没有。根据2008年《明镜周刊》引用的调查显示,一半的德国民众认为,幸福在于“拥有孩子”,其中具体的比例为56%的女性和48%的男性。虽然家庭的概念长久以来会随着经济状况的改变而有所改变,但是也只是概念的改变而已。如今,不到三分之一的德国人组成了家庭。即使自80年代起,随着关于生活方式的项目的实施,家庭的价值有所提高,但仍无法改变这个状况。与之相对的是,90年代后期,金钱至上的单身人群对现代冒险活动加以美化。“高尔夫一代”自称为“无子女”的一代。家庭,作为生活方式之一,并没有给家庭带来实际的增长。交易所投机者因变穷而导致的忧伤也没有让他们快速回归到父亲——母亲——孩子的生活状态中。

产生此种现象的原因在于现在年轻人当中所谓的人际关系不信任。这种不信任遍及广泛,并且当时来自家庭的时代精神也几乎没在其身上留下印记。因为,造成障碍的并不是一个人的家庭概念,而是他(她)自己是否有建立家庭的合适机遇,所以形象运动也未对此困境产生多大影响。来自汉堡的性及夫妻关系研究专家古特·施密特(GuntherSchmidt),是除希古施之外最负盛名的德国性科学家。他在2002年的研究中发现,在30岁人群中,只有大约60%的人已婚,在60年代,这个比例超过90%。离婚的可能性从60年代的13%上升到了40%,每位夫妻生育孩子的数量从以前的2.4%变成了1.4%。每年有200万的夫妻离婚——这可不是家庭计划的固定前提。

广告中的全家福总是反映了一种生活情感和梦想的生活方式,但是这已经越来越不现实了。在2009年的德国,家庭已经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而是一种理想、想象和浪漫的梦想,尤其是出现在广告中的杜撰。在现实生活中,理想的家庭就像理想的婚姻一样稀有,许多成长中的家庭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家庭的共同幻想并让这种幻想继续成长。在家庭的最初阶段以及妊娠期,人们总是存在着对充满爱、和谐和安全的共同体的想象。其他人不能做好的事情,人们仍然会想着自己去完成。

在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中,总是充满体谅和伤害,这种理想状态常常会遭遇困境。人们在两种极端状态之间摇摆不定。人们或是不断地改变他们对家庭的理想设定,或是坚持自己的理想,与不能达到预期的另一半日渐疏远。在离婚的年轻家庭中,经常出现因为家庭的理想不能实现而分离的情况。家庭理想越高,则失望的风险越大。这一问题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丈夫身上,他们的另一半没有满足他们对妻子和母亲这个角色的设想,而这种现象又经常被忽视。按照老一套的思想,离婚的父亲总是一位不知疲倦的利己主义者,而不是一位令人失望的家庭理想主义者。

不管人们是否离婚,相同的一点是双方仍然坚持对家庭的理想。因为现在人们对理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苛求程度,许多家庭因此而分离:未实现的“家庭”理想破坏了实际的联系。即使是通过不忠、疏忽、欠缺思考和不负责任来拿家庭冒险的夫妇,仍然无法摆脱他们很想拥有理想家庭的影射想法。美好家庭越少,则它在集体幻想中就越有价值。

这种幻想的最安全的标示方式是用购得的家庭配件玩“家庭游戏”。以前是三个孩子一起坐在大众甲壳虫的后座上,现在中型载人货运两用车的销售对象是有一个孩子的小家庭。虽然住在柏林普伦茨劳山上或者科隆阿格纳斯街区的人喜欢怀旧的碎石路面,但是孩子们喜欢弹性超强的价值400多欧元的儿童跑车。特别是因为父亲们也推起了童车,所以“军备竞赛”尤其受到支持。私有住房当然显得“很小市民”,为了小马克思和小索菲娅的安全,大家不会买私有住房。

现在许多有孩子的夫妻对家庭的责任大于对另一半的责任。家庭对于前几辈人来说,是一种几乎从未作过探究的责任,现在却成为一种选择,一种怀旧的表演和世俗化的幻想。所谓的市区房,实际上是市区内的紧密排列的住宅,它唤醒了人们对富裕市民生活的幻想,并且成为大城市中新的家庭准则。个人的预制装配式房屋给现在最普遍的关于与孩子共同生活的幻想提供了标准。

这一切并不代表实际上家庭的恢复。统计表明,保持长久关系的家庭数量并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实际存在的家庭更少了,人们从广告、电影和雷恩哈德·梅(ReinhardMey)的歌中获取的对家庭充满激情的浪漫幻想则变得更加强烈了。人们也会这么说:就是因为好的家庭很少,几乎是不可能存在了,所以人们才会用如此多的理想主义去粉饰家庭。

我们比以前更喜欢这种理想状态,但是我们却更少地去维护它。在我们爱情中适用的浪漫元素同样也适用于家庭中。家庭本身并不会带来大量的感情和期许,成功家庭不仅仅在于浪漫的想象、渴望和对幸福的期望。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变得精疲力竭,在为权利和义务的不断争吵中,在关于自由、负担、自由空间和权限的协商中,感情渐渐褪色。我们的利益让我们的热情消耗殆尽,但是家庭与爱情一样需要热情。埃娃·伊洛兹对婚姻和爱情的描述,同样也适用于家庭。它们都建立在冷静思考、合理处理事情和对自我满足以及权利平等合理追求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破坏我们的关系和家庭价值的非道德相对主义基础上。118但是,究竟什么是家庭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