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孟子这些伟大的思想者那里,真正的“知识”只有一种——真理,只指向一个终极目标——善;真正的“知识”不教人如何成为优秀的律师、优秀的政客、优秀的金融家,而是教人“何以为人”、何以成为“好人”、何以成为一个“社会的良知”、何以成为一个优质的“人”;真正的“知识”超越了“生存的知识”,超越了谋生,超越了金钱和物质,它是“生命的知识”,教人获得心灵的安宁和精神的欢乐。而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孟子,以及一切伟大的人,他们之所以伟大,不在于他们比我们更博学、更有见识、有更丰富的科学知识、更擅长生存之道,而在于他们比我们更有德性、更有胸怀、更懂得生命的真谛。
难怪孔子在《论语·子罕》中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也就是说,一旦我们掌握了“生命的知识”,始终能明辨是非、区分好歹、看清善恶,那么我们自然而然会去追求那些真正对我们善的、长久对我们好的、始终对我们而言是正确的事物,生活中又哪来那么多难以决断的选择,又哪来什么挥之不去的困惑?
如果我们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的麻烦虽然令我们时时不快,但我们终究知道原因、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即使一时解决不了,终究不足以构成我们彷徨无助的“困惑”。而那些真正能被我们称为“困惑”的东西,驻留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有时让我们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有时让我们觉得内心空荡荡、那么孤独;有时我们走到哪里、和谁在一起、吃什么都只是无聊和乏味;有时我们发现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使我们发自内心地快乐,我们变得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爱……“困惑”对人的影响就像是一个人掉入了精神的“荒漠”、情感的“空洞”,四处萦绕而无可驱散,上下求索却处处踩空,深受其扰却无力摆脱。它对我们情绪的破坏力远超过那些令人恼怒的鸡零狗碎,后者会使我们情绪激动,甚至大发雷霆,前者却使得我们没情绪,对什么都无精打采,只剩下对生活的深深的倦意与冷冷的漠然;后者激起我们的嬉笑怒骂,但那至少证明还有一股生气、一种活力,前者却让我们瞥见了一个逐渐干涸的自己,生命的汁液正慢慢地流失殆尽,无计可施。我们会发现这样的“困惑”一旦缠上了我们,多少物质上的投入都无法解决,相反,更大的困扰就是不管多少钱、多高的地位、多奢华的享受,都换不来那生命的朝气、内心的充实、精神的振奋、灵魂的安宁。
一切“厌世”,都是“自厌”的蔓延。“自厌”是“厌世”的起源。当一个人对自己失去兴趣了,自然而然也就对一切都失去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