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不辞而别的年代,一声告别显得尤为珍贵。即便是分开,即便离别的话将让人多么难堪,也好过可怕的沉默,而后再消失得无影无踪。

朋友小芙有一位我们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男性朋友,对方个儿高、人帅,与小芙志趣相投,又成熟有担当,还练了一身武功,可算是十分难得的优质男。不用我们局外人亲自去窥见他们的聊天内容以及发展过程,也完全可以想见,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不产生感情呢?可最大的缺陷是,对方是个已婚男。

这也意味着,他再好,再与小芙有默契,但也是别人的人了。他们即便是非常纯澈地聊聊天,也容易产生各种不必要的误会。爱情是生命里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但如果以伤害一方为基础,它就违背了人类最基础的设定了。

当然,小芙也并没有登堂入室的想法,只是两人无话不谈,心有灵犀,就像知己老友,她很清晰如此下去或许有危险,却又不舍得断舍离。想想,与其他人需要花上许久才能说清楚的一件事,他们之间只需一个开头,对方就能心领神会。与他交流,完全无须担心对方能不能全然理解你的想法,她说的,他都懂,她的一些不为俗人所理解的惊天奇想,他不但不批判,而且很能理解,甚至还能分析出其中的道理。这样的畅快感,和那些日常生活中大部分的夏虫不可以语冰相比,谁不愿意沉浸快乐其中呢?

他们十分珍惜着这种心灵契合的感觉,也并不打算冲破世俗搞地下情,只是很平常地日复一日地交流,将每一次交流的内容,都化为有益的升华。末了,他们甚至制定了一个“即使不可能在一起,但永远也不会被分开;虽然永远不会被分开,但却不能没有距离”的约定。

距离,即是双方的生活。

我听了以后,真是有几分被感动。这样的遇见,多少让人有些遗憾吧。以往,我总是非常义愤填膺,极端排他地认为,对已婚的男人,就应该离得远远的,否则就有掉进烂泥洗不清的危险,或者说双方都不是正经人,有私通的嫌疑。碰到这样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嘴下留情的。因为,说到底,爱是人性的温暖之处,如果明知会伤害人,还继续执着,不是坏是什么呢?可看着小芙与他的交往,连自恃道德三观正义的我也不禁在内心产生了矛盾。我们并不能克制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但我们可以克制自己的行动。是否,我们可以在照顾好妻与子,扮演好家庭身份以外,也能容许让自己有个轻松舒适,并牵挂的人呢?

好吧,也许我这么想有些三观不正,但是,谁能保证自己在成家以后,就对外面的一切花花草草毫不动心了呢?只要我们守着自己的清规戒律,在礼教的范围内发乎情,止乎礼,我想也未尝不可。

就在我已经被小芙和对方更高一层的思想境界打破传统观念的时候,小芙忽然告知我一个消息,他选择离开了。从前,他总说小芙会看着他成长,走心地看着他过自己完美的一生,并能够还有时间与他话话人生得意事。如今,他选择离开了。

我惊讶地询问原因,“为什么,你们不是已经早已完全脱离世俗的那层界限,打算做生命里的老友么?既然是行得端做得正的老友,又何妨在意其他?”

小芙红肿着双眼说：“他认为,心灵上终究对不起妻儿。”这不免让我想起《倚天屠龙记》中的情节。张无忌背弃与周芷若的婚约,最终选择了蒙古郡主赵敏。在“屠狮大会”上,张无忌邀请周芷若辅助自己对付少林三位神僧,周芷若言之凿凿地拒绝,她此时已是宋夫人了。张无忌还以为她是嫉恨旧仇,急着说：“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末了,周芷若非常淡然地说了一句：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是啊,她问心有愧,小芙的他,也是问心有愧。所以,他们都选择了退后一步,好让事情不至于发生到不可掌控的地步。

好吧,我虽然有些为小芙惋惜,但内心深处更感动的是,这个男人至少是个负责任的人。他也是正常的,精力有限的人,如果一腔热情全部投入到与小芙的交往中,哪有那么多时间顾及得了家人呢?在明知道不能两者兼顾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一方尽责,哪怕他此时正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小芙身上,可以说正处于最热恋的时期,他也毅然挥剑斩情丝,决定回退。

这样一来,双方固然要难过很长一段时间,比如小芙,她时常怀疑过去,怀疑自己,甚至怀疑未来,深感自己被重重的否决。比如那个他,据小芙说,他说完告别话的当天晚上,又一次地进入了她的QQ空间,想去看看她。明明内心十分的放心不下,可还是要从此走在彼此越来越远的路上。心知人生那么长,但,那么长的人生,再也没有彼此了。

不过作为局外人,长远来看,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给双方更好的活路。

小芙并不认同我的话,她总说,她与自己相处了二十几年,十分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这样的做法,不一定是为她好。她甚至强调,为她好,能否先与她商量?不能先做了决定,再来通知她,并美其名曰“为了她好”。

我明白小芙并不是要争取什么,伤心在所难免,但,不是有一句话么?离开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总在跟另一个全心地去交流,怎么会不忽略身边其他的关心呢?久而久之,正确的人,也就这样擦身而过,甚至,因为这个不可能的人,耗到人近中年依然孑然一身。

末了,小芙又忽然略带欣慰地说：“不过,我依然要感谢他,感谢他没有不告而别。如果是那样,我会更加精神崩溃,没日没夜地怀疑自己,从各种与他相处的细枝末节打捞情节,到底什么环节出了错,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场告别,虽然残酷,但也是一个非常盛大的仪式。仪式结束,我也好告诉自己,爱过那个人,现在爱情结束了,爱着他的灵魂,我要将它丢在过去,不带入未来了!”我窃笑,为她的故作开朗而开心,也为她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径而放松。并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也会感谢他爱过你,感谢他离开你。感谢你的生命没有被一个自私的男人毁掉。”不过这一点,只能让时间和未来去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