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告诉我,他最近看上一个女孩,而对方又是个才女,他的爱带着仰视,感觉无从下手,因此很无奈地感叹道:“倘若真面对这样的才女,我还真怕驾驭不了——有些强势。”
他将才女与“强势”画上等号,这个值得商榷。
当然了,这位兄弟的困惑实属人之常情,因此,我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一般来说,男人的自尊心都是如此脆弱,受不了“太强势”的女人。当然,也可以说男人自尊心太强,因为“自尊心强”与“自尊心脆弱”乃是同一个意思,当我们说一个人自尊心很强的时候,意思其实就是他的自尊心很脆弱。
但是,我理解这位兄弟的“苦衷”,并不意味着我就赞成他。“可是,我怎么就没有试图去驾驭呢?”话说我自己也爱才女,但我只担心过她们瞧不起我才疏学浅,却从未担心过“驾驭不住”的问题——倒不是说我有多么牛气冲天,不怕什么的,而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考虑这个问题。
该兄弟又说:“倘若总是被牵着鼻子走,在家里岂不是没有地位?”这话当然是真理。可问题是,同一个家庭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难道就是牵鼻子与被牵鼻子的关系吗?是阶级斗争,不是你统治我就是我统治你?男女的博弈(先假定这博弈真的存在)就不能实现一种均衡吗?
倒不是说平等关系无法实现,而是有人不愿意看到平等局面。大多数男人(抱歉,我这里用“大多数”一词,没有任何统计学上的证据,纯属臆断),不管他对自己的女人爱得多深,在潜意识中都免不了把她当作战利品;倘若能够成功实现对美女或才女的驾驭,那可是相当有成就感,内外双赢——对内是感情上的收获,对外是有了炫耀的资本。可悲可叹的是,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男人”,却又在潜意识里想成为大男子主义者,真可谓“志大才疏”——既野心勃勃,又无能透顶。
一个男人证明自己的方式多着呢,不一定非得体现在对女人的“驾驭力”方面。我个人比较看重意志自由,即别人不要控制我,我也不企图驾驭别人。说到这里,我就发现自己其实很虚伪、很脆弱,因为我没敢说真心话——从本质上说,我其实还是比较“贱”的,在面对极个别才女的时候,我常常想:“即便是让我被驾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宁愿做绿叶来衬你这朵红花。”
话说,我很讨厌把女人当作男人的附属品那种观念。有一次,姨妈考虑到我生活自理能力差(其实我自理能力差的唯一表现也不过是房子又脏又乱,衣服又脏又乱,其他方面还好),建议我的择偶标准第一条是“要能把你伺候好,对方的长相和性格倒不是最重要的……”对于这样一个“充满关切的建议”,我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给予,我讽刺性地回答:“按照你这个建议,那我干脆找个保姆伺候我就算了吧,还娶啥媳妇呢?我生活自理能力差是事实,但我需要的只是照顾而不是伺候!”苏子曰:“照顾”与“伺候”当然不是同一回事情——伺候者只不过是被伺候者的一个附属品,没有独立地位;而照顾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不依赖于被照顾者,在强者照顾弱者的情况下,照顾者的地位还要高于被照顾者。
我在此说这话只是因与前面那位兄弟的观点针锋相对的需要,而非为了向这些女人献媚——尽管我的内心确实很想向她们献媚,但我其实非常清楚,如果拿这种“没骨气”的话来献媚,那也太愚蠢了——相当多的女人,其实在内心里面还是希望被男人驾驭的,她们甚至认为只有大男子主义者才有“男人味”(可见大男子主义者未必都是男性,女人里面也有大男子主义者);一旦你用这种方式向她献媚,她铁定会在心里瞧不起你。而我生平最怕的就是被自己所爱的女人瞧不起,因此,“犯贱献媚”这种猜测不成立。
我有个远房表姑父就是我这样的“贱男”,他儿子上小学很是调皮捣蛋,开家长会时被老师训斥,然后我姑父对老师说:“这孩子在家里是由他妈妈管教的,而他妈妈在家里就是女皇,她的指令是无人可以违抗的!”姑父回家后还沾沾自喜地向老婆大人和岳父大人(这位老人是长期住女儿家的)汇报他的战果。家有如此“贱男”,女人和老人都幸福很多——这“贱男”其实也很幸福。
说到我这位“贱男”姑父,我便想起关于他的另外一件事情:有一次,我在妹妹的带领下去他家做客,表姑的儿子七八岁,机灵可爱,蛮好玩的。晚饭时,表姑给姑父一个指令,姑父屁颠屁颠地执行去了,等姑父再回到饭桌上,那小孩说:“爸爸怕妈妈!”一个男人当着外人的面,居然被自己的儿子做出“怕老婆”这么个评价,自然有点尴尬。姑父满脸涨得通红,表姑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连忙纠正小表弟:“这小屁孩,懂个啥?等你长大才会明白,男人对女人,那是‘因为爱,所以怕’,爱到什么程度,才会怕到什么程度。你说你爸爸怕你妈妈,那是因为你爸爸爱你妈妈!”这话是对小表弟讲的,实际上是说给姑父和在场的其他人听的,是在帮姑父解围!对我这场及时雨,姑父感动得不得了,连连给我这位晚辈斟酒。表姑的反应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连连往我的碗里夹菜。后来妹妹还告诉我:“姑到现在还夸你太会说话了!”我“谦虚”地说:“这与会不会说话没有关系。会说话,那是个技巧问题,会说话的人往往说一些讨人喜欢的假话;而我只不过借机会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而已,没有诉诸任何技巧。”
PS:
据《中国男人怕老婆史》记载,康熙年间的宰相索额图极其怕老婆。一天,高士奇见索额图没来议事,就知道他家里又出事了,赶紧派了个使者去叫他。那使者来到索府,却见宰相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趴在地上对着床底大叫:“你出不出来?”
当朝宰相在床下大叫:“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使者暗笑,忙喊:“索相,皇上召您入宫议事。”却见索额图从床下爬了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骂道:“哼,有皇上给我做主,难道我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