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然发现了一些解释“为什么我们之中有这么多人单身”的有趣理论,来自阿齐兹·安萨里和埃里克·克里南伯格合著的《现代浪漫》一书,这本书对现代约会图景进行了一番精彩的调查。
首先,我们想要的是“灵魂伴侣”,而前辈们则容易满足于“人人都要有的婚姻”。在20世纪60年代,有76%的美国女性(以及35%的美国男性)愿意与自己不爱的人结婚。颠覆认知,对吧?但到了20世纪80年代,只有9%的美国女性和14%的美国男性愿意与不爱的人结婚。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转变。
然而,这最终会让我们更难找到想要与之结婚的人。2013年,在TED演讲《渴望长期关系的秘密》中,心理治疗师埃丝特·佩瑞尔分析了我们的期望值是如何上升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的。
“我们不仅想要一个能和我们生儿育女,给我们社会地位和陪伴的伴侣,还希望对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可信赖的知己、充满激情的爱人,这样我们的人生就不会虚度。”佩瑞尔说,“所以找到一个人后,我们要求他为我们提供的东西,曾经是一整个村落才能够提供给我们的——安慰、优势、新鲜感、熟悉度、稳妥、惊喜。”
这可是个艰巨到离谱的任务,不是吗?然而我们却还是想要。他能在我们年龄适当的时候光顾我们的生活吗?在我们既不太小,又不太老的时候?拜托了,许愿精灵。
选择太多反而无法选择
我还发现,相当矛盾的是,当我们被给予太多选项时,就会变得麻木、不满,不太可能做出选择。
所以超市会尽量不在货架上给我们太多选项。事实证明,选择太多会让我们感到迷惑、不知所措,无法完成购买行为。我们更有可能两手空空地从商店匆忙离开。
大量的研究都支持这一点,但《现代浪漫》引用的可能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项。研究者向顾客提供6种或24种不同的果酱。面对24种果酱时,顾客更有可能停下来品尝,但购买的可能性却仅仅是另一种情况的十分之一。提供6种果酱的摊位,销量是提供24种果酱摊位的10倍。真的是这样。
这个结论同样适用于今天的约会世界。在伦敦或其他大城市,我认为,要看完社交应用上所有相亲者的资料是不可能的。这就像闯进了蒂姆·伯顿式的仙境里,只能从300万份礼物中选择一份。
这看起来像一场美梦,实际上却是一个反乌托邦式地狱。我们最终会到处闲逛,把礼物翻来翻去,分析每一份礼物的形状、分量和潜在价值,却永远不会真的做出选择。
单身是一项非常现代化的特权
更重要的是,我们之所以单身是因为我们可以单身。这条“可选择的路”直到最近才被彻底打开,尤其是对于女性而言。
100年前,单身女性面对的是迫害、侮辱、无性生活,以及极有可能被饿死的命运。而男人,不管婚姻状况如何,总是能够赚钱、购买房产或旅游。尽管很多男性是迫于同龄人的压力或者大众的眼光才结婚的,但他们仍然拥有选择的权利。女性的情况并非如此。
只有有钱的女人才拥有“不结婚”的奢侈选择。女性被视为生孩子的机器,被期待着生出8个孩子。如果你到了23岁还没结婚,就会被称为“老处女”。
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如果你战战兢兢地活到了26岁,还没有订婚,就会被称为“刺鱼”(一种带刺的黄貂鱼,这可不是恭维话)。在塞勒姆女巫审判期间受到迫害的女性,大多是单身或寡妇。20世纪60年代,毕业派对上,已婚女性会得到胸花,而单身女性——人们给她们的是柠檬。
回到19世纪,情况甚至更糟。1817年,简·奥斯汀给朋友写了一封信,说婚姻对于很多女性来说只是一种生存策略。“单身女人的命运有一种可怕的倾向,那就是变得贫穷……这是支持结婚的有力理由之一。”
许多人猜测,简·奥斯汀之所以不结婚,正是因为她有赚钱的门路,以及由此产生的巨大的个人财富(她从不把书的版权卖给出版商,而是自己出版)。她有选择的权利,就像今天的我们一样。她选择了不结婚。其他从未结过婚的著名女性包括艾米莉·狄金森、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和艾米莉·勃朗特。
再往前追溯,我在《牛津生活词典》中发现,“spinster”在过去是一个完全中性的形容词。它最初就只有字面上的意思(以纺纱为生的女人)。后来,考虑到纺纱女工通常是单身女性,它就成了“老姑娘”的同义词。如果现在是17世纪,我会在官方文件中把自己描述为“伦敦的凯瑟琳·格雷,老姑娘”。直到很久以后,它才成为一种污蔑性的词语。
不过“spinster”并不是唯一一个被用来打压单身女性的词。“二战”令许多男性丧命,于是有200万女性被称为“剩女”。再想想“凯瑟琳女郎”吧,这是一个法语词,指25岁以上的女性,在25岁生日那年的圣凯瑟琳节[1]到来之时还没有结婚。人们会为这些“凯瑟琳女郎”举办专门的仪式,祈祷她们尽快结束单身生活。你还能想象比这更糟的事吗?(这种仪式如今仍然存在,但似乎变成了单身女郎给彼此做滑稽的帽子。)
单身革命是一种进步的标志
在20世纪50年代之前,如果你不想身无分文,就要尽快给自己找一个丈夫。妇女的工作机会很少,报酬也很低。一些针对单身女性的改革来得太迟了。
例如,直到1976年,爱尔兰女性都不能在没有男性作为共同签署人的情况下买房。在英国,直到1975年,女性才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开设银行账户。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前,单身女性在没有父亲签字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能申请贷款或信用卡的(哪怕她们的收入比父亲多)。
单身人士(尤其是女性)数量激增并不是一种危机,而是女性主义(也就是所谓的平权主义)正在发挥它的魔力。单身革命包括了一大群欢欣鼓舞的人,队伍庞大得从外太空都能看到,共同组出了“进步”二字。
然而,作为一个27岁的单身傻瓜,我曾经夸张地叹着气,对一个朋友说:“我希望我们能回到50年代,那时所有的男人都想在20多岁时结婚,而且所有人都结婚了。我们在这个年龄早就怀孕,或者当上妈妈了。那时候事情简单得多。”
我真想回到过去,让当时的自己清醒一点儿。哀叹我们不必在20多岁时结婚,就等同于诅咒女性现在可以投票。这就像拿着选票抱怨:“哦,这太无聊了,这是何等的无聊啊。”(上千名妇女参政论者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我们真想回到过去吗?在自己几乎还是个孩子时(我们大脑中负责决策的部分直到25岁时才完全发育成熟,这是事实)就进入婚姻?我们真的想嫁给父母选定的人吗?
女性现在可以发生婚外性行为而不遭到社区的驱逐;可以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生育被社会接受的孩子;可以在没有其他人签字的情况下拥有自己的栖身之所;可以拥有一流的事业,赚的几乎和男人一样多。我们可以选择不结婚,同时不会因此成为被排斥的人。
总的来说,单身是女性可以享受的一项非常现代化的特权。想要享受这项权利,我们不必被迫进入修道院。我们已经把这块巨石推上山了,让我们坐下来欣赏一下吧。我们可以单身,不会因此穷得买不起食物,不用深居简出,不会被当成女巫淹死在河里。
祖先们通常没的可选,但我们不是。那时候,观望太久是不被允许的,但现在可以了;完全退出婚恋市场那时被视为一种精神错乱的行为,但现在我们可以说“事实上……不行”。对此,我们应该抱有十二万分的感激。
[1]圣凯瑟琳节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法国节日,相传单身女性在25岁生日时要为自己制作一顶帽子,并在圣凯瑟琳节当天戴着它走上街头,期待与有缘人相遇。——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