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十分无聊、令人讨厌,这就是为什么数以百万的女人读到吉莉安·弗林在《消失的爱人》中对“酷女孩”的极尽嘲讽时会想：“太棒了!”

“酷女孩”是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她会把汉堡整个吞下,同时又有塞得进紧身牛仔裤的火辣身材;她喜欢足球,随时可以来场激烈的多人性爱,打四个小时的游戏;她既热辣性感又善解人意。我们只能假扮成“酷女孩”,直到被戳破。

在电影《消失的爱人》里,裴淳华饰演的女主人公说着“我用蜜蜡脱了阴毛”,一边如同蛇蜕皮一样将“酷女孩”的假象从身上脱下。她一边抽着烟,一边把头发染成棕色,挑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快活地把甜甜圈、难看的眼镜和松垮的背心扔进超市手推车里。

我知道她是个精神病患者,但在那一刻,我无比认同她。

无效游戏指南

多莉·奥尔顿在《关于爱我所知的一切》里简洁清晰地指出：“如果有心理自助类书籍告诉你男人是驴子而你是胡萝卜,永远别听它们的话。”没人是驴子,也没人是胡萝卜。

有句爱尔兰谚语是这么说的：“男人追求女人,以女人拿捏住男人告终。”童年的我听过无数次这句话,堪称灌输给女性的垃圾之集大成者。必须让男人主动,同时用狡诈的阴谋诱捕他;必须装出一副没主见的样子,同时把婚礼策划书塞到床下。

“约会手册”赤裸裸地给爱瘾火上浇油。它们靠读者的痛苦获利,却根本无心治疗病灶。当你痛苦地寻找摆脱单身的方法,因而如饥似渴地读完了书后,他们还会大肆利用你的单身痛苦,发来“只要59.95英镑”的7天课程。

这些作品基本只讲了两件事：如何假装漠不关心以激起对方的兴趣(《戒律》《坏女人有人爱》),以及如何变成你明明不是的那个人以让自己“更有吸引力”(《把妹达人》《像女人一样行动,像男人一样思考》)。

它们有着那种直击你内心的书名,诸如《为什么你还没有结婚》《告别单身：如何拿到戒指,不再浪费时间》。前一本告诉你要“伺候好丈夫”,后一本则告诉你“男人不会尊重一个主动大献殷勤的女人”;前一本告诉你要让男人为晚餐买单,后一本则说你应当彰显财务独立。

它们粗暴地把人简化,扔进几个类别里。女人被贴上“饥渴”“缺爱”的标签,男人则被描述得犹如敌人——如果你胆敢表现出一丝主动,他们就会像扔废弃的游戏机一样把你扔到一边。

最近有位出版了热门约会手册的作者,蕾切尔·格林沃德,她之于女性主义的摧毁就像哥斯拉毁坏纽约的高楼大厦一样。她写下了《计划：30岁之后找到丈夫的15个步骤》以及《如何在35岁之后找到丈夫(基于我在哈佛商学院所学)》。这两本都是我会欣然烧掉的书。

她让读者把自己像商品一样扔进市场,永远要戴聚拢型胸罩,要把“找丈夫”这件事置于工作、朋友、宠物等一切事项之前。她写下了这样的话：“别用太多定形发胶。男人喜欢柔软好摸的头发,别把头发弄得像纸板一样硬。”以及：“不要穿亮红色——你是准妻子,不是妓女。”真让我怀疑她是一位20世纪70年代敲着古董打字机的复制娇妻[1],用了时间旅行的邮递服务,把书稿投递到了21世纪的头10年。

格林沃德还告诉读者,要和不支持自己“结婚梦”的朋友或家人断交。她继续散播恐慌：“请记住,35岁就是婚姻的‘9·11’,这是紧急事件!”

我不是一个暴力的人,但我真的非常想一拳打在蕾切尔·格林沃德的鼻子上。

这些荒唐可笑的书没有一本讲到了问题的关键。只是复述着“我们没有一份关系就不完整”,因此需要阅读这样的废话来抢到伴侣。

如果你真的对单身满意,而且知道无论那个见过两次面的约会对象是否会联系你,你都会过得很快乐,你就无须演戏。如果你的社交生活非常充实,你就不必假装自己很忙。如果你确实经济独立,你就不必假装自己不用花男人的钱。

专家们怎么说

这些教人约会的书从人们的悲惨遭遇中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财富。我四处深挖,也没发现有哪位正经的心理学专家认为它们是好书。例如《读懂恋人心》的两位作者(一位脑科学家、一位心理学家)就无法容忍它们。

埃丝特·佩瑞尔可能是世界上最受尊敬的两性关系心理治疗专家,她的TED演讲总计有2000万次的播放量。她写道：“装冷淡、装酷,并不是情绪成熟或者智慧的表现……它引导你去假装,假装对伴侣伤害到你的行为毫不在意,而这只会让你与真正的亲密关系渐行渐远。如果你认为谈恋爱就万事大吉了,你会面临很大压力。你们的关系建立在不切实际的期待上,一旦你表露出真实的自我,伴侣就可能充满怨恨。”

心理学家詹妮弗·L.泰茨指出,赢得一场比赛,和打造一段充满爱的关系是不一样的。“‘赢’和‘爱’是矛盾的,因为制订战略往往意味着狡猾和隐瞒。”那么她有什么建议呢?“诚实并表露弱点。”这些书可能会带给你更多的男人或约会,但无法创造出任何持久的东西。“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和创造真正的亲密关系,是完全不同的诉求。”

“爱情游戏短期内会令人兴奋,但它无法带给你长期追求的东西。”亚历克斯·科布博士对此表示同意,“你不需要假装。做真实的自己,并不意味着必须和盘托出所有的弱点。你可以展现最好的一面。这只关乎营销自己的方式。”

所以,做你自己,诚实面对你的渴求。这并不是说你应该穿着婚纱或晨袍去赴你的第一次约会,但真实绝对是任何健康关系的基础。

你不是在水族馆表演的海豹。如果你要耍几个花招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那意味着你从一开始就没能吸引到他。想象一下,从长远来看,这将多么消耗你,令你多么疲倦。你要开始一段能够给你力量的亲密关系,而不是加入马戏团。

我无意中进入了“把妹达人”的世界

针对男性的畅销约会手册叫《把妹达人》。在这里,我要分享一个故事,希望能向男性读者们展示：这套胡扯根本没用。

2005年9月

我在《大都会》杂志工作,只要主办方提供免费的酒水饮料,多么不起眼的发布会我都会去参加。今晚,我和同伴一起参加了一场新书发布会,那本书叫作《把妹达人》。我们根本不在意书,但现场有一个开放酒吧,整晚开放。

我们到达的时候,发现这里挤满了“全副武装”“箭在弦上”的男人。其中有几个人穿得挺奇怪,比如披着红夹克,或者戴着黄帽子。随便吧。我们每人拿了两杯酒。

一个英俊的男人走向我,我们开始聊天。好吧,不错,但他只肯侧身跟我说话。当我试着走到他正面时,他就会转过身。我们就这样绕着奇怪的圈子,就像在跳爱德华时代的求爱舞。当我回答他的问题时,话音还未落,他就脱口而出：“等一下,我得去和别人聊了。”我被扔在那里,张大了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我们又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男人。其中一个对我说：“这儿太热了,我们去窗边吧。”嗯,并不热,但我还是困惑地跟着他走了。我礼貌性地待了一会儿,就回去找朋友了。

英俊的“爱德华舞男人”回来了,但是我被他的突然离去惹恼了,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然后,房间里一片寂静。“神秘人来了。”我听到男人们充满敬意地小声议论道。

他看起来像一个没有那么多毛的拉塞尔·布兰德和克里斯·安吉尔[2]的混合体。他向我们走过来,毅然决然地走到我朋友身边和她说话,完全无视我想加入谈话的努力。“她是怎么回事?”他对我的同伴说,像赶苍蝇一样把我赶走。

最后,他转向我,我们进行了一次非常奇怪的交流。他表演了几个魔术,用手机拍摄我,然后问：“我能信任你吗?”“当然。”我不解地答道。他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让我帮他保管,然后飞奔而去。我往里面看,是喜剧眼镜和假发。

我和我的朋友很想离开,但半小时后,神秘人还是没有回来。我去找《把妹达人》的作者尼尔·施特劳斯。他是个很好的人,之前见过我,我把那个装着道具的袋子交给了他。

尼尔·施特劳斯看着袋子,仿佛它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没用的。”他笑着说。“什么没用?”我问。“神秘人给了你这个袋子以便让你待在这里等他。可这招不起作用。”

好了,你明白了,当时我是个特别容易上钩的人,但那一屋子认真读过书的“把妹达人”却失败了。

从那以后,我发现,很多人用在我身上的招数都是那本书中介绍的,比如“炫耀自己”“积极打压”“孤立目标”“贬低对方”,还有一些我在书中没有看到的,比如“塑料袋留人法”。

为什么这些哄骗女性的伎俩对我不起作用了?因为事情根本不必如此复杂。他们只需要给我端来一大堆酒水,然后对我表现出兴趣就好了。

我说完我的故事了。《把妹达人》不起作用。

[1]“复制娇妻”的典故出自艾拉·雷文的同名小说,书中小镇上的完美娇妻们其实都是被丈夫造出的机器人替代品。——编者注

[2]拉塞尔·布兰德：英国喜剧演员。克里斯·安吉尔：美国魔术师。——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