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单身人士与科学

“婚姻对每个人都是有益的。”这是1998年社会学家林达·威特对《纽约时报》说的话。“毫无疑问这是个公共卫生问题,”她坚称,“人们必须知道这个事实,这样他们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一年后,她对《今日美国报》说:“婚姻促进了男人和女人的健康,并使他们延年益寿。”2000年她和梅吉·盖拉特出版了合著《论婚姻:为什么已婚者会更加快乐、健康、富有》。她们的结论很快为这个时代所接受,并奉为圭臬,媒体、大众与科学界都认为这一论点是事实。

《华尔街日报》认为威特与盖拉特提供了“令人难忘的证据,并以此显示已婚者更加健康”。该报还认为两位作者揭示了“无可辩驳的真理:通往幸福的途径不在于直接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在于对他人的挚爱、包容与奉献”。

在《纽约时报》专栏版上,强纳森·劳区(JonathanRauch)回应了这个在各大媒体间广为传播的结论:“社会科学研究建立在无可置疑的事实之上:婚姻总体上使人更加健康、幸福、富有。”他还接着说,如果婚姻有这么大的魔力,为什么同性恋男女不能拥有合法结婚的权力呢?

《婚姻与家庭杂志》可能是最受推崇的研究婚姻的阵地了,《论婚姻》被选入该刊书评单元。虽然有论者抱怨这本书的论调“充满了对远离终生婚姻的人的不敬”,但他对作者的基本论点“婚姻使人更加幸福、健康”并无异议。

到了2005年,这一论述被写进《婚姻是历史的产物》一书中,作者史蒂芬妮·昆斯坚称:“如今在西欧和北美,与选择其他任何一种生活方式的人相较,已婚者总体上讲更加幸福健康。”她认为已婚者可能在结婚以前就比单身人士更加快乐、健康。但她并不认为这种最初的差异就可以完全解释已婚者的身心状态更好一些的说法。“婚姻本身会带来一些额外的东西”,她解释道。

我询问过的大学生对此论似乎也深信不疑。我与同事温蒂·莫里斯(WendyMorris)向大学生们发放了760份问卷,并提出两个问题:(1)如果你结婚了,你的人生会幸福到什么程度?(2)如果你保持单身,又会幸福到什么程度呢?学生们的回答与预期相去甚远。从0到10的范围中,0代表最不幸,10代表最幸福,学生们的答案表明,如果结婚,他们人生的平均幸福程度为8.4;如果保持单身,则为3.2.

这份问卷的调查对象只有一组人,他们都是大学生。全国性的问卷更有意义,比如有个问卷调查了各个年龄段的1300个美国人,问卷询问他们是否同意这样一个观点:已婚者总体上比未婚者幸福,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表示不同意。

我想所有的这些人——大学生、作者、学者——全都把一套本应细细琢磨的理论给囫囵吞下去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们在无意间支持了那种婚姻优越的错误观点。在这一章里,我将主要的批判焦点放在威特和盖拉特的《论婚姻》上。许多社会学家、作家、名嘴都挥舞着彩球对已婚者大加颂扬,但很少有人会像威特和盖拉特那样,能够成功点燃粉丝们支持的热情。

当威特和盖拉特宣称“婚姻对大多数人而言意味着健康、幸福、财富、性爱、长寿”时,她们赞颂的是成年人从婚姻那里收获的奖赏。不过,这两个人在她们的书中也说,婚姻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其对后代的价值。对此,我会在单身父母的那一章里进行探讨。

结婚与快乐

让我先暂时走出那个为婚姻而欢呼的集会,说明一下我是如何研究问题的,以及解读我的研究的方法。我描述的是一种虚构的且有不足的药品研究,并借此展示我研究婚姻的意图是真实的。

设想一个服务于某医药公司的科学研究团体,他们正在测试一种叫山姆斯特(Shamster)的药,这种药物的作用是增加人们的健康与舒适感。与其他药物不同,这种药并不是用来治病的,它不管你有病没病,而是意在提升你的生活品质。

这些科学家对这种药物十分乐观,虽然它还处在实验阶段。他们向医生们放话说,只要患者愿意,他们就可以使用山姆斯特。只要情况允许,患者可以决定他们是否愿意试用;一旦试用,可自行决定是否接着试用。在研究进行的过程中,获得药物的患者最终分成了四组。

有些患者参与了药物的试用,并且坚持服用到整个研究过程结束,科学家们将这一组称为“用药组”。

有些患者没有服用山姆斯特。或许他们具有的某些条件与研究不符,或者他们仅仅是不愿意服用。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幸福的,不需要寻求任何的神奇药物。科学家们称第二组为“未用药组”。

参与服用山姆斯特的试用者当中约有一半人在服用一段时间以后,改变了想法。这种药与他们的期望或想象不一样,他们不喜欢它,再也不想服用它了。科学家们称第三组为“未用药——无以受用组”。

最后一组开始时参加了山姆斯特的试用,后来就得不到这种药了。也许是开药的医生退休了,而他们又找不到其他的能够拿到这种药的医生。也许是他们所在的区域在药物发放上出现了问题。不管是哪个原因,总之他们愿意服用山姆斯特,并且已经服用,却由于某些不能选择的原因不能继续下去了。科学家们把第四组称为“无药可服——中途退出组”。

全美共有来自48个不同州的2200个人参与了这一实验。实验结束后,他们都回答了这么一个问题:“总体来说,你认为自己最近快乐不快乐?”回答“十分快乐”的人得到4分;回答“比较快乐”的人得到3分;回答“不怎么快乐”的人得到2分;回答“一点儿也不快乐”的人得了1分。以下是每个组的平均得分:

用药组3.3未用药组3.2

未用药——无以受用组2.9

未用药——中途退出组2.9

科学家们与医药公司想庆祝一下这个结果。他们知会媒体,声称服用药的人比因任何原因而没有服药的人都要快乐。“看看我们的药是多么神奇啊,”他们大吹大擂道,“只要有更多的人吃我们的药,他们就一定会比以前快乐得多。”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消费者,你一定能从中看出端倪。是,所谓的用药组比其他组快乐,但这是因为浅薄的医药公司把无法适应药性那一组也归入未用药组了。但人家已经吃过药了啊,之所以不吃是因为你的药让人家越吃越难受了啊!医药公司把另一组不适应药物的人也归入未服药组,他们是因为拿不到药而中途退出的,这一组也被甩到了一边。于是医药公司就厚颜无耻地把无以受用组和无药可服组的不良反应当做药物有效的证据了!他们喊道:“看那!现在正在服用山姆斯特的人状态比现在没在服用的要好!”由此可见正确的结论应该是什么样的,决非医药公司所说的那样。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服用过山姆斯特的人当中,约有半数因适应不了它的药性,不再服用了,停药后的状况比没有服用过这种药的人更糟。服用过山姆斯特,中途被迫停止的人,其状态也比从未服用过的人糟糕。事实上,如果计算一下至少服用山姆斯特一段时间的那三组人的平均分,那么你得到的分数是3分,比这辈子也没有吃过山姆斯特的那组的3.2分还要低一些。

不能说是山姆斯特使人们更加快乐。不能说如果更多的人服用了山姆斯特,他们会更加快乐,食品与药物管理局永远都不会允许任何一家公司做出这样的声明,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近一半的人在服用山姆斯特后,感觉情况更糟,所以不能继续服用了。其他的已经开始服用但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人,其结果比没有服用过这种药物的人更加糟糕。

假设你认为自己能够适应山姆斯特的药性,并相信一旦服用就会坚持到底,且没有人可以强迫你中止。你的乐观缺乏真实的科学依据,对于是否有人强迫你中止,你没有办法控制。即便如此,你仍然对服用山姆斯特后的未来怀有憧憬,于是你继续服用它。假设最终你被分到了最好的那一组,就是始终服用山姆斯特的那一组,这一组的平均幸福得分是3.3分。与从未服用过山姆斯特的那一组的平均分比一比,他们是3.2分。从统计数据上讲,你们组好一点。但从现实角度讲,总分是4分,你们组赢了0.1分,你真的认为山姆斯特改变了你的人生吗?如果在问卷的四个选项中,你必须选择一个用以描述四个组中每一组的快乐程度,那么不管计算多少回,答案都是相同的:每一组的得分都最接近“还算快乐”的那一等级,而不是别的等级。

即便是用药组和未用药组的得分区别真的很大,你也不能自信满满地说使用山姆斯特的那一组更加快乐。因为报名使用山姆斯特的那组人与谢绝使用的那一组是不同类型的人。也许在药物没有分发之前,使用药物的那一组就已经比没有服用的那一组更加快乐了,服用药物并没有增加他们的快乐。如果是这样的话,山姆斯特并没有使他们更加快乐,人家本来就比别人快乐。

如果这个研究要设计得更严谨一些的话,试用者应该被随机指定服用药或者不服用,他们自己无权选择。如此,两组试用者于试用之初在幸福程度或者其他方面的平均起始分就会比较接近。起始状态相同是科学实验的标志。更严谨的实验还会分发外观相同的药物给所有的试用者,在实验结束前,任何一个试用者都不知道他们吃的是山姆斯特还是外观像山姆斯特的宽心丸。这很重要。如果医药公司在媒体上大肆宣扬山姆斯特的奇特效用,则服用山姆斯特的人可能因为知道了山姆斯特有使人更加快乐的药效,就声称自己用药后更加快乐了。

在我虚构的这个实验里,科学家们发表了他们大胆且不计后果的声明。更加重要的是,其他的许多团队都对山姆斯特产生了兴趣,并进行了类似的、有缺陷的实验。各团队的研究结果与第一个团队都不一致,但使用的方法却大同小异。最后,山姆斯特研究是如此之多,你可以写出一本与之相关的书。于是有人就真的写了这么一本。他们当中,有一个一直从事山姆斯特研究的科学家和一个一直以来都看好山姆斯特的专栏作家,这两个人一起评论了一些对山姆斯特有利的研究,并写成了一本书,名曰《论山姆斯特——为什么服用山姆斯特的人会更快乐、更健康》。

如果刚才我描述的那个研究真的是药物研究,那么没有一家声誉好的医药期刊愿意刊载它,没有一个受人尊重的学者愿意让自己的名字和这个研究发生关联。写出了标题如此无耻且如此误导人的书,作者就可以和自己的名声挥手告别了。

然而,对已婚人士和未婚人士所进行的许多研究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我所描述的研究的确进行过,其细节也和我描述的相当——研究样本是来自48个州的2200人,我称为“一次性的快乐调查”。表格中的数字正是对这2200名参与者就我前文所述的有关快乐问题的回答。(实际上,科学家在得出结论时是非常谨慎的。)

在那个假设的研究中,我四组试用者的组名。我在下面又列出了一个同样的表格,这次我将使用真实的名称。

药物实验(虚构)婚姻状态(真实)快乐程度(1=非常不快乐;4=非常快乐)

用药组目前已婚组3.3

未用药组从未结婚组3.2

未用药——无以受用组离婚组2.9未用药——中途退出组丧偶组2.9当你听见新近的研究声称已婚者比未婚者过得更好时,你所面对的可能就是这样的研究。根据上面的表格,如果你要说目前已婚者平均起来比未婚者更快乐,也没什么不对的,只要你能清楚地表明,最大的差异存在于目前的已婚者和以前结过婚、目前未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之间,且在满分为4分的情况下,从未结婚组与目前已婚组之间的区别仅有0.1分。如果能表明这些,你的描述就是目前为止最精确的了。

当客观的描述被改造成婚姻具有重塑一个人的魔力之时,这个计算就是有问题的了。当林达·威特与梅吉·盖斯特汇集了类似上述表格中的材料写成一本书,并向媒体鼓吹婚姻使人幸福或提高了人们的生活品质或对所有人有益时,她们就大错特错了。对于很多不能忍受婚姻并且离婚的人来说,婚姻并没有那么美好。到了最后,或许这种说法对于那些活得比配偶长久的人来说也是无益的。即便是从最佳状态取样的那些已婚人士(那些从未离婚或者丧偶的人),也只是比一直单身的人稍稍幸福了一点点。

公正地说,针对婚姻做出十分精确的研究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不能随机指定人们结婚或者保持单身,这也是不道德的。让人们浑然不知是否服用了婚姻药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已经结婚,你自然会知道;如果你是单身人士,你也知道——无法设置一个服用安慰剂的对照组。

然而,清楚而准确地传递出从这些研究中得出的科学结论是能够做到的。客观性在这里溃散了,席卷媒体的都是一些毫无根据的论点,这些论点使婚姻看起来比实际情况更好一些,单身则更差一些。

我没有指控威特或者盖斯特进行了学术欺诈,也无意于指控任何一个本书批评过的人。然而科学报告间在严谨与公正性等方面是有区别的,且就我看来,威特与盖斯特的报告未达到最高标准的要求。

在前面所述的一次性快乐调查,与其他多数关于已婚人士和单身人士的区别的研究一样,对受访者的调查只限于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受访者回答了自己彼时的婚姻状态以及一些其他问题。举例来说,研究结果告诉你的只是丧偶者彼时的感受,而不是婚前、婚后、丧偶后每一年的感受。就婚姻状态与快乐与否之间的关联而言,要想理解这一点,多年追踪受访者的生活比只调查一次要好得多。

为数超过三万的德国人参加了一个每年一次,已经进行了18年(仍在进行中)的研究,我称为“人生历程快乐研究”。研究者在德国许多地方随机挑选某些家庭为样本,每个年龄不低于16岁的人都被邀请参加。每年,参与者都需要在0到10这11个数字之间挑选一个,用以表明他们这一年的总体生活满意度,其中0代表“非常不快乐”,10代表“非常快乐”。

一已婚——离婚一保持单身——如果结婚一一—如果单身年份

婚姻图表

结婚前后的快乐程度以及单身过程中的快乐程度说明:粗线来自卢卡斯的研究,它显示了实际的快乐程度。顶端和底端两条线来自于贝拉·狄波洛(BellaDepaulo)与温蒂·莫里斯搜集的资料,显示的是预期快乐程度。竖线(0年)指的是已婚人士结婚的那一年。

首席研究员理查德·卢卡斯(RichardLucas)对不同人群在人生历程中的幸福程度进行了分类研究:(1)已婚且在研究过程中一直保持这一状态的人;(2)始终单身者;(3)结而又离者;(4)婚后丧偶者。前三组的研究结果以三条粗线的形式显示在第一个图表中,这个图表我称为婚姻图表。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这三组受访者还算比较快乐。评分标准的中点是5分,每组受访者每年报告上来的平均快乐得分都不少于6.4分,这一结果与一次性快乐调查得出来的结果相当。在一次性调查中,各组受访者报告上来的结果显示平均起来他们还算快乐。

图表顶端的黑线表明已婚且在研究过程中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的快乐程度。注意一下这些人在接近婚期和婚后数年快乐程度的变化。在结婚前后那两年,受访者的快乐程度有小幅的攀升。平均而论,他们在结婚前后那两年的快乐程度比婚前五年高出0.25分。另外需要注意的是,结婚几年以后,快乐感上的小幅攀升消失了,一直保持婚姻状态的人其婚后平均快乐程度并未超过婚前。

整体而论,婚姻并未使人快乐。新婚夫妇可以享有一段典型的、短暂的蜜月期,这会影响他们对于快乐的感受,然后,他们就又回到与婚前相当的快乐或不快乐的状态中。婚姻对于人们的快乐程度无所作为是一个需要特别注意的事实,因为我的分析是选择性的。只有已婚且始终处于婚姻状态的人,才被列入表中的顶端粗线,丧偶者与离婚者暂不列入考虑(可以预见,他们的快乐程度会有所下降)。

图表中的第二条线(有圆点的那条)显示的是在研究过程中一直保持单身的人的快乐程度。与前一研究相同,他们的平均快乐程度比已婚且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要稍微低一点。重要的是,后来终于结婚且此后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其快乐程度在婚前数年就比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高一些(两者的得分分别是7.2分与7分)。因此,不是婚姻使他们比一直保持单身的人更快乐,他们以前就已经比别人快乐了。在整个研究过程中,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其快乐程度下降了0.4分,最终停留在6.6分。

一开始平均快乐程度得分就最低的是曾经结婚、后来又离婚的那一组。因此,在大家都未结婚之前,最终会离婚的人其快乐程度已经低于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了(离婚者比一直保持单身状态者的快乐程度要稍微低一点,前者的得分是6.9分,后者是7.0分)。事实上,在结婚的前一年,当后来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开始蜜月期时,后来要离婚的人其快乐程度就已经开始下滑,此后还会持续下滑。在图表中显示的大多数年份里,一直保持单身的人都比结而后离的人稍微快乐一些。

图表中顶端和低端那两条比较细的线显示的是760位大学生对自己的预测:如果结婚的快乐到什么程度(顶端那条线)和始终单身的快乐程度(底端那条线)。大学生们对自己婚后快乐程度的预期,比那些在研究过程中已婚且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在整个人生历程中所感受到的快乐要高,对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快乐程度的预期比研究过程中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要低,且低得多。我想大众科学的消费者们在听到已婚人士比单身人士快乐的叫嚷时,他们和这些大学生一样,都想象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他们没有料到这两条线其实相互依偎,所差无几。

婚姻图表没有显示最终离婚的人在快乐程度上的一个重要变化:接近离婚时的快乐程度与离婚后的快乐程度之间的消长。这一点将呈现在第二个图表中,我称为离婚图表。这些已婚者逐渐行至离婚的年份时,他们的快乐程度逐步下降到6.2分的最低点(比一直保持单身状态人士的最低平均快乐得分低了0.4分)。离婚后他们的快乐程度开始回升,但是再也回升不到单身时的平均快乐程度了。

预料之中的,婚后丧偶者也经历了一段快乐程度下降的过程。第三个图表(丧偶图表)显示的是从丧偶五年前开始的,丧偶者在生命历程中的快乐程度。丧偶者的快乐程度逐步下降,在丧偶的前一年,也就是他们的伴侣可能卧病在床、朝不保夕的那一年,快乐程度下降得最快。配偶去世的那一年快乐程度降到最低的6.0分。(比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的最低平均快乐程度低0.6分。)在丧偶后的年份里,丧偶者的快乐程度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反弹,但再也达不到丧偶前的高度了。

年份

离婚图表

离婚之前与之后的快乐程度

说明:竖线(0年)指的是离婚那一年。

年份

丧偶图表

丧偶前后的快乐程度

说明:竖线(0年)指的是丧偶那一年。

这一研究结果只是个平均数——事实上,一切研究莫不如此——每个人的研究与他人都会有差别。例如,在大家都没有结婚以前,一直保持单身的人比后来结婚的人总体上讲稍稍不快乐一些,但这一结论并不能表明所有一直保持单身的人都不如所有后来结了婚的人快乐。同样地,结了婚的人的快乐程度在婚后通常都会返回到结婚前的水平,但这不意味着每一个结了婚的人都是这样。有些人结了婚更加快乐并且维持住了这种状态,但这些结婚后越来越快乐的人被婚后越来越不快乐的人把平均数拉下来了。

有时候小组之下进一步细分的组与整个组的平均情况也是有所不同的。例如,在结而后离这一组中,当离婚年份越来越近时,男人的快乐程度的下降幅度比女人深,且下降速度更快。

让我们回头看一看这些图表显示出的结果,我们可以发现结了婚并且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看起来是最快乐的。但我需要重复一遍,婚姻并没有使他们快乐,他们在结婚前就已经比别人快乐了。况且,除了短暂的蜜月期外,在婚姻生活向未来推进的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变得更加快乐。约有一半的人在经历丧偶之痛后,最终可能变得更加不快乐。然而在生命历程快乐调查中,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然并未丧偶的人,其快乐程度的起伏并没有涵盖丧偶这一段时期。丧偶的那一条线是分开的,这使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其快乐曲线看起来格外平坦。

对于后来离婚的人,我们需要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他们一直处于婚姻状态中而不去离婚,那么他们会不会更快乐一些呢?就科学研究而言,得出结论的最好办法是随机指定样本离婚或者不离婚,然后比较一下谁更快乐。幸好科学家们没有权力这么做,所以我们把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和后来离婚的人分成两组来研究,看一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快乐程度的变化情况。

结了婚而后又离婚的那一组从一开始就是最不快乐的。也许他们更加特别地把婚姻视作通往更加快乐人生的门票,但结果却未能如愿。平均起来看,那些一开始就不如别人快乐的人,结了婚后会感到越来越不快乐,最终他们离婚了。

或许林达·威特所说的“人们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是正确的。基于生命历程快乐程度的研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就不要指望婚姻能使你变成快乐的人。如果你已经很快乐,也不要期望婚姻把你变得更加快乐,因为可能性不大。最后,如果你是单身并且很快乐的话,不用担心若你竟敢宣称自己要一辈子单身,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为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预先提醒大家一声,现在我开始臆测了。我在推想结而后离之人和一直保持单身的人的区别。会不会有些人越接近婚期越不快乐,但最终还是结婚了,他们结婚的原因并非出自爱情,而是受到别人督促,或出于义务,或是怀有某种未加分析的观念,认为所有人都应该结婚呢?如果鼓吹婚姻的运动持续鼓励人们通往婚姻,最终离婚的人会不会不减反增?必须结婚的压力的大小是不是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不同地区离婚率互有差异呢?部分受宗教影响大的州,其离婚率居高不下,这看起来多少有些诡异。也许道德上的压力能把人逼入洞房,但不能把不愉快的婚姻变得幸福和美。

有必要回到威特和盖拉特的婚姻使人快乐的观点。下文是对这一论点的最有概括力的表述:

几乎所有的关于快乐的研究都发现已婚男女比单身者更加快乐。已婚者在获得快乐方面优势明显……这种现象发现在我们能够取得资料的各个国家中。

当一本书的作者这么说时,我愿意检查一下她们据以得出结论的那些原始材料,看看这些材料的作者最初是怎么说的。为读者考虑起见,我不会详细地批判威特和盖拉特在提出那些误导人的论点时,所依据的每一个资料的来源。我的批判将直接针对那个据称显示“各个国家”的已婚者都比较快乐的研究。

这一研究是建立在17个工业化国家(多数是西方国家)的快乐报告上的。与一次性快乐调查相同,这个研究也只针对某个特定时刻的情况。因此,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与已经离婚者、丧偶者、一直单身者是不同类型的人。

为了研究婚姻与快乐是否有关联,作者采用了一种有欺骗性的方法。他们把离婚者与丧偶者搁在一边,只计算一直处在婚姻状态的人。然后他们将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关于快乐程度的描述和一直单身的人的描述放在一起比较。这一比较显示:“各个国家”的已婚人士都更加快乐一些。(事实上,这个结论也是不对的。即便把曾经结婚而现今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排除在外,有一个国家的已婚人士也没有单身人士快乐。)

因此,这一研究真正显示的是,当你把曾经结婚、现已离婚的人排除在外,然后再忽略掉曾经结婚、现已丧偶的人之后,你可以得出结论:17个国家中,有16个国家的已婚人士比一直保持单身的人快乐。

源自这17个国家的研究资料中,有一些问题威特和盖特勒没有提及。

第一,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其快乐程度比结了婚后又分居、离婚或丧偶的人要高。

第二,已婚者、离婚者、丧偶者、分居者与始终单身者是不同类型的人。在大家都没有结婚以前,他们各有自己的快乐标准。正如生命历程快乐程度研究显示的那样,结婚不能使任一国家的任一组人更加快乐。

第三,即便是在计算所谓的婚姻收益时,只把当下处于婚姻状态的人纳入计算范围,而排除以前结过婚的人,婚姻仍然不是人们快乐的主要来源,甚至连第二大来源也不是。若把其他因素纳入考虑范畴,那么最快乐的人是对家庭财务状况最满意的人,快乐程度排名第二的是健康状况良好的人,婚姻只排第三。

威特和盖特勒传递给愿意聆听她们的人的信息不仅是要结婚,而且还要维持婚姻状态。她们宣称,高离婚率是“威胁成年人健康、财富与幸福感”的因素之一。奇怪的是17国研究中的另一发现她们却没有提及。在离婚率低的国家,已婚人士的快乐程度最低。或许那些国家中的人一直处在悲惨的婚姻状态中,不愿意离婚是对他们幸福感的真正威胁。

结婚与健康

根据关于婚姻的错误观念,快乐仅是婚姻带来的好处之一,另外一个好处是健康。关于婚姻对于身心健康的影响,学者们已经研究、争论了几十年了。近年进行的一项范围广泛的研究其结果已由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于2004年公布。该项研究建立在对十二万七千五百四十五名有代表性的美国人做的一次性问询上,问询的问题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健康。

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对婚姻状态及健康状况的调查健康程度(%)第五组第四组第三组第二组第一组健康状况一般或较差2017141311严重情绪低落76432

超重或肥胖5758565160背下部疼痛3032342528头痛2019191415

活动能力受限2623161912有抽烟习惯3035382419酗酒56854

排行(1=最好,5=最不好)

健康状况一般或较差54321严重情绪低落54321

超重或肥胖34215

背下部疼痛34512

头痛53.53.512

活动能力受限54231

有抽烟习惯34521

酗酒2.5452.51

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CDC)发布了一篇简短的新闻稿,稿件中有一个网址,在这个网站上公布了详细的调查结果。在婚姻议题上,该中心应该没有偏祖任何一方,做出的分析很可能是客观的,故而我对他们如何描述已婚与单身方面的科学发现很感兴趣。

该项研究包含了我们先前提到过的那四个类型——目前已婚、一直单身、离婚或分居、丧偶,并增加了一个新类型同居。这五个类别的研究结果已见上表。我将这五个类别暂时简单地命名为第一组到第五组。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不知道哪一组代表同居,哪一组代表目前已婚者、丧偶者、离婚或处于单身状态的情况下,先行得出自己的结论。

这个表显示了八个方面健康状况的研究结果,其中两个显示的是有问题的身体健康状况(健康状况一般或者较差)或心理健康状况(严重情绪低落),并包含了肥胖以及其他几个特定的健康指标(背下部疼痛、头痛、活动能力受限)等。表格的最后是两个坏习惯,抽烟和酗酒。

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提供的表格比我在表格中展示的信息要详尽得多。比如,关于活动能力受限,疾病预防与管理中心细分出许多不同类别(比如休闲活动或者工作活动),并显示了各个类别的研究结果。为简单起见,我这里显示的只是整体状况。另外,该中心还分别列出了若干子群体的研究结果,比如男性与女性,不同的年龄阶层和种族,不同的收入水平。但首先,我想,五种不同的婚姻状态和八种不同的健康状态已经足够我们反复思索了。

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列出了不同健康项目的百分比。比如,表格中最上面一行显示的是这一组人中健康状况一般与较差的人所占的百分比,波动上限是第五组的20%,下限是第一组的11%。为了让这一研究结果更容易理解一些,我将百分比转化成排名,列在紧挨着CDC表格的下面。每一项中,得第一名的都是健康状况最好的那一组,第五名的是最差的那一组。得分不同的两组间的差别不一定是巨大的,这种差距在统计学上也不一定有意义。但从上表中,你一眼就能看出实际的差距。

如果你想发布一个新闻稿来描述这些研究结果,你会说些什么?你将如何用一句话来概括健康状况最好的和最差的那一组的区别?

关于哪一组最健康的问题,一眼看上去,排名表上给出的答案并不明了,没有哪一组在各项指标中都排名第一。第一组拥有最多的第一(五个),但在肥胖这一项中排名最后。因此,第一组在很多方面都是健康状况最好的,但也是最胖的一组。第二组拥有三个第一名,仅次于第一组,且在任何一项中都没有排名最后或者倒数第二。

从健康天平的另一端看来,第四组一直排名第四名左右,第五组变化较大,但整体看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第三组比四五组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太多。

为了用一种更加粗略的方式估算一下各组间健康状况的差异,我将八个组的排名状况加以平均,得出的结果是第一、二组的平均分是1.8分,整体健康状况最好;第四、五组平均分是3.9分,第三组是3.6分。

我们还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审视这一研究结果。比如,你可以提出异议,认为某一健康项目比另外一个更加重要,应该赋以更多的分值。或者你可以认为,有些项目各组之间区别甚微,没有太大意义。

整体来讲,我个人的结论是这样的:第一、二组是最健康的组,第四、五组是最不健康的组,第三组的状况接近第四、五组。这一结论与各组平均排名状况一致,并与两个最具概括力的项目(健康状况一般或较差,严重情绪低落)

相符,但与肥胖的结果相左。

以下是各组的实际名称:

第一组目前处于婚姻状态

第二组一直保持单身

第三组同居

第四组离婚或分居

第五组丧偶

如果由我发布新闻稿的话,标题应该是“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和一直保持单身的成年人最健康”。(我会克制自己,不说这句话:“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成年人最胖。”)实际上,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所发布的新闻稿标题是这样的,“最新的CDC报告显示,已婚成年人是最健康的”。标题后还有一句简短的总结:“来自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的最新报告显示,已婚成年人比离婚者、丧偶者、从未结婚者要更加健康。”

CDC的这句总结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成年人与丧偶者、离婚者一样,他们都没有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健康。

从这项研究中,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个是这个一次性健康调查得出结论的方式与一次性快乐调查相似。在这两项调查中,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与一直保持单身的人区别不大,都比以前处于婚姻状态而现在没有的人要好。

第二个是即便研究结果是由没有特定立场的统计学家来公布的,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仍然被描述得比实际状况要好,而一直保持单身的人则被描述得更差。

即便是如CDC所误导的那样,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比其他所有组的人都健康,这一关于健康的研究也只是建立在某一特定时间点上的,不能准确地表明是婚姻导致人们更加健康。对于婚姻终止的人,婚姻对他们的健康显然没有产生多少正面影响。正如CDC所承认的那样,目前处于婚姻状态且比别人更加健康的人,其健康状况在结婚前可能就比别人更好。这就是在健康状况研究中,长时间研究同一批人之所以重要的原因所在,快乐程度研究亦如此。

在人生历程快乐程度研究中,理查德·卢卡斯等人每年都会调查同一批成年人的幸福程度,这一调查已经持续了将近20年。据我所知,尚未有一种健康研究可与之媲美。但是,也有一种已经公开了的研究比较了同一人在人生两个时间点的健康状况,这也比只研究人们在一个时间点的感受要好。

在社会学家克里斯蒂·威廉姆斯(KristiWilliams)和黛博拉·昂柏森(DebraUmberson)主持过一个研究里,调查样本涵盖了年龄在24岁到98岁之间的全美几千名成年人,他们都被问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你对自己目前的健康状况打几分?”被调查者从1到5这5个数字中选择一个来回答,其中1代表健康状况很差,5代表很好。大约四年后,他们又被问到了这一个问题。

威廉姆斯和昂柏森比较了初次参与调查的不同婚姻状态的人的健康状况,得出的结论与CDC类似。比如,离婚者的健康状况比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和目前单身的人都要差。但同样地,初次调查时,离婚者、目前处于婚姻状态者和单身者也被视为不同类型的人。科学家们真正想知道的是,同一人的健康状况是否会随着他们婚姻状态的保持或变化而改变。

在两次调查间的四年里,有些人告别单身步入婚姻,那么他们的健康状况有什么改变又如何改变呢?别忘了,当卢卡斯了解人的快乐程度时,他发现了蜜月效果:已婚且一直保持婚姻状态的人表示他们的快乐程度在结婚前后那段时间里有小幅攀升。威廉姆斯和昂柏森发现了在健康问题上也有类似现象,但仅限于男性,女性在从单身状态步入婚姻时,健康状况并没有发生变化。

在生命历程快乐程度研究中,已婚人士的快乐程度在婚后会逐步恢复到结婚以前的状态。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其快乐程度随时间的推移呈现出小幅度下降的趋势,但毫无疑问地停留在快乐的那一端。在威廉姆斯和昂柏森的研究中,快乐程度最可相比拟的是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那一组和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那一组。在这两次调查间的四年里,哪一组的健康状况最有可能提高(或者恶化)?两组都不是。安于婚姻状态的人和安于单身状态的人,其前后两次的健康状况没有明显差别。

卢卡斯发现,丧偶后人们的快乐程度会降低。威廉姆斯和昂柏森发现,在健康方面也有类似的下滑,但只限于男性,且只有去年刚刚丧偶的男性会这样。虽然新近丧偶的女性其快乐程度比丧偶前有所下降,但她们并没有普遍地不如以前健康。

在研究过程中,丧偶超过一年且一直保持这一状态的人,其健康状况与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差别不大。平均而言,在研究期间一直处于丧偶状态的人,其健康状况的变化与这四年里一直处于婚姻状态或者单身状态的人相比,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生命历程快乐程度研究显示:离婚确实使人的快乐指数下降。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婚人群的快乐指数逐渐回升,但永远也不能回到婚前的高度。

那么健康状况呢?研究人员再次联系那些结了婚又离的人,发现他们的健康状况并不比四年前差。实际上,从平均数字看他们更健康了。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但在离婚后的最初几年里,身体状况日趋衰弱的人只占小部分。

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离婚人士在安于离婚状态后,身体会比其他状态的人更糟糕。平均来说,在研究的第一年和第四年,均处于离婚状态的人比前后两次都处于已婚、单身或丧偶状态的人,其身体状况提升的可能性既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

在所有研究中,有没有证据证明结婚使人更健康?有,但仅限于男性婚后的第一年。过不多久,这种作用就消失了。

那么,可有证据证明婚而后离会对身体有害?同样有,但只针对丧偶男性而言,而且也仅限于丧偶的第一年。即便离婚也不会影响男人的健康。

女人的健康状况极为稳定,基本上什么都不会干扰她们。无论是结婚和离婚的当下,还是后来的婚姻生活和单身生活,女人的健康状况平均来说都没有产生实际变化。

威特和盖拉特希望你相信有关婚姻与健康的研究成果可以用一句幸运饼干的预言来概括:“结婚就会健康。”此类预言的真实性可以与星座预言相媲美。

结婚与长寿

在生命与死亡的讨论中,威特和盖拉特的开场白十分雷人。她们说:“结婚会对你有多少好处?有时它真的能拯救你的生命。”为了避免表达得太含蓄,两位作者继续加重语气,她们宣称,结而后离的人、丧偶的人和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更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死亡。”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可能担心自己会患有心脏病,但两位作者向你保证,单身比心脏病要糟糕得多。心脏病会让你少活六年,单身状态会让你少活十年。对于女人而言,单身这种命运比换上癌症或者陷入贫困更加可怕。她们宣称,处于单身状态会使女人的寿命比“已婚但身患癌症或陷入贫困减少得更多”。关于心脏病、癌症、贫困这类说法,她们并没有举出可以支持所持论点的科学证据。

还有一种说法为威特和盖拉特所赞同并乐于引用:“单身是人类自愿深陷其中的最大风险之一”。这一论点源自《健康物理学:辐射安全期刊》(HeathyPhysics:TheRadiationSafetyJournal)。

我知道你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我还要举出最后一个威特和盖拉特用以支持其主张的资料及其来源,这份资料中包含着一个重要的密码。这一厥词源自《真实年龄——你能否保持最年轻的状态?》(RealAge:AreYouAsYoungAsYouCanBe?)的作者。据威特和盖拉特所说,这位作者认为,“对于男人而言,拥有幸福的婚姻等于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一岁半。”他相信婚姻幸福的女人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半年。

核心词是“幸福”。当作者宣称婚姻“幸福”的人在这方面或那方面比其他人强时,意味着他们采用的手段比作弊更加恶劣。用常规作弊手段去支持“婚姻确实可以拯救你的生命”的说法,等于假设只有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曾经结过婚。加上“幸福”二字就意味着这一宣称是建立在更有选择性的(也更有误导性)证据之上的。被归入已婚组的人只有目前处于婚姻状态并且婚姻美满的人。

最初几次看到这种“幸福”理论时,我以为这是一时疏忽引起的笔误。比如,学者玛维斯·海德灵顿(MavisHetherington)与合著者约翰·凯利(JoneKelly)曾指出:“婚姻幸福的夫妇比单身人士,尤其是单身男士更加健康、幸福、富有且性感。”他们的意思是不是这样的:把已婚人士归入已婚且幸福的人士中,他们就比单身人士更快乐?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个意思。有些即便婚姻不幸福也依然不离婚。如果你在各组人中比较不幸福程度,那么没有哪一组比得上已婚且不幸福的那组人了,离婚组、丧偶组、单身组都不能与之相比。

回到生命与死亡这个议题。事实上,有人针对婚姻与死亡的关联做过严肃的探究。威特和盖拉特曾经请读者参考一些这类的评论。威特也和别人一起撰写、发表过一份研究报告,在威特和盖拉特的合著中,她们曾就这一报告进行过再度分析。

我浏览了她们推荐的评论文章,评论其中包括三种婚姻与死亡的研究,于是我找到了这些研究。其中一种研究比较了已婚且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与后来丧偶的人11年之前和之后的死亡率。这意味着这一研究与威特、盖拉特鼓吹的婚姻具有拯救生命的价值没有关联:所有的研究对象都是结过婚的。但我还是要再提一遍,寡妇的死亡率不比有夫之妇高,再婚也不会提高或者降低女性的死亡率。鳏夫的死亡率并不比有妇之夫高,且再婚男性其死亡率有所降低。

另外两种研究比较的是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和所有的没有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包括离婚者、丧偶者和一直处于单身状态者)的死亡率,故这两种研究也不能证明婚姻能够拯救生命这一论点,因为即便是在“未处于婚姻状态”中,许多人事实上还是结过婚的。这两种研究显示,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男性寿命比未处于婚姻状态的男性要长,但是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女性比起所有的未处于婚姻状态的女性则很少有优势,乃至于完全没有优势。

如此,就只剩下威特和盖拉特针对威特已经分析并发表过的资料进行的再度分析了。威特和盖拉特以假象实验的方式进行了这一新的分析,作为读者的我们要跟着一起想象一群48岁的男女,他们在各方面的条件都相同,只有一项例外,即婚姻状态。这些人中又有多少能够活到65岁以上呢?

这个假设的问题有趣的地方在于初始研究是针对这一问题的,但并没有将研究群体的年龄限定到48岁上。研究人员在全国抽样调查了11.000个10岁以上的人,并持续跟踪研究了17年,在这17年中,这些人经历了保持单身,或结婚、离婚、丧偶、再婚等状态。当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和其他所有人进行比较时,我们已经很熟悉的结果再度出现了:在所有女性中,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女性其死亡率与其他所有女性相较,没有什么不同,而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男人其生命则比其他所有男人要长。

与以前一样,这些研究没有一项能够证实威特和盖拉特提出的大胆结论:婚姻能够拯救生命。要得出这一结论,需要比较所有结过婚的人(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分居的人,离婚者、丧偶者)和所有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人。然而在她们所引用的原始研究中,进行比较的是分居、离婚、丧偶者的死亡率和一直处于单身状态者的死亡率。对于男人而言,处于不同状况中死亡率没有差别。对于女人而言,一直处于单身状态者其死亡率比分居的女人要低,比寡妇要高。

威特和盖拉特并没有公布原始研究的完整结果,而只是公布了她们自己分析出来的针对48岁人的研究结果。她们声称“目前在世的处于婚姻状态的48岁男子中,有90%能活到65岁”,但只有60%的未处在婚姻状态的男人能活到这一年龄。她们于是总结道:“中年男子中,30%的单身、离婚、丧偶者在失去妻子的同时也就丢了老命。”至于单身男子没有妻子可以失去,就暂且不管吧。对这一结论而言,重要的是它很幽默,而不是它很准确。

即便是对她们挑选的48岁的样本而言,她们的描述也是不准确的,两位作者把实际的百分比塞在章节末的注释里。在48岁的男子中,已经结婚的有88%活到了65岁,无婚姻者只有66%能活到这一岁数。作者把88%四舍五入,抬高到90%,66%则抹去零头,降低到60%,于是得出了上面提到过的统计数据,有30%的男人没了老婆的同时就丢了老命。

但是所有的特殊分析都不足以改变女性的命运。威特与盖拉特不得不承认,婚姻对女性的寿命影响甚微,即便是在作比较时采用了作弊的手法也无济于事,丧偶的48岁女性活到65岁的概率与处于婚姻状态的女性完全相同。

以下是我的看法的简述:

■对于女性而言,结婚对于寿命长短并无显著意义。结了婚并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女人并不比其他所有的女人更长寿。

如果使用作弊的方法,那么已婚男人比未处婚姻状态的男人更长寿。因此,若假设离婚男性、丧偶男性从未结过婚,那么婚姻的确能够拯救男性的生命。我们姑且把这种算法叫做统计学消去法吧。

但是,如果做了更多的、科学严谨的比较,那又会怎样?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威特和盖拉特并没有说在著作出版时,她们已经参阅了所有关于寿命研究的资料。她们忽略了一项有史以来历史最长的相关研究——特曼生命循环研究(TermanLife-CycleStudy)。这一研究始于1921年,调查样本是1528名11岁的孩子,科学家们一直追踪研究到这些人去世。调查结果是,寿命最长的是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人和婚后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离婚者和离了又结的人寿命稍微短一些。长寿的关键在于始终如一,而不是婚姻。这一结果对于男性女性具有同等适用性。

结婚与性生活

我打赌你猜得到威特和盖拉特谈及性的那一章的主旨,已婚夫妇性生活更加频繁,质量也更高。

这个结论只有一个缺陷——不够正确。同居者的性生活比处于婚姻状态的人更加频繁。

处于威特和盖拉特的位置,如果我想为已婚者在性生活频率大赛中处于第二名做个辩护,我会说,不考虑期望的性生活频率,只考虑表面的频率是没有意义的。同居者性生活频率高或许是因为一方希望的次数多,另一方明显要少一些。也许已婚夫妇性生活的频率接近双方都期望的数值。

威特和盖拉特试图将同居男女性生活最积极的现实撇开不理。他们说,比起婚姻关系来,同居关系更像“建立在性上”。在她们二人看来,已婚男女即便是没有性生活,仍视为夫妻;同居而没有性生活,就只会把彼此视为室友。

这种说法听起来是不是没有说服力?没关系。威特和盖拉特准备好了另外一种方法来贬低性生活比已婚夫妇频繁的人:“他们做起爱来没有已婚夫妇快乐。”为了证实已婚夫妇的性生活比其他人更加快乐,这两位引用了许多百分比。这些数字被列在下面表格的第一列,紧挨着的那一列是她们的资料来源,即全国性调查的数据。

对性生活高度满意者所占的百分比

威特与盖拉特的分类威特与盖拉特的数据全国性调查的实际数据男性

已婚4848.9

同居

3735.2未婚同居者

52.6离婚或分居的同居者

女性

已婚4242.1

单身且有性伴侣

3131.4不同居者

44.1同居者

离婚且有性伴侣

2727.4不同居者

36.5同居者

威特与盖拉特在描述已婚人士性生活满意度时还算比较准确,如果将他们提出的已婚男女的数据和全国性调查的实际数据相比较,那么这两套数据大致无二。但关于其他人的数据则差距较大。

例如,她们对男性的说法,结婚“比同居要好出一截子。48%的男子对自己与伴侣的性生活高度满意,相形之下,同居者只有37%”。现在看一看上表中的第二行数字(已婚男性那一行)。是的。37%与表中所说的未婚同居者对性生活的满意比例确实高度贴近。但威特和盖拉特恰好没有提到离婚且同居的男性,性生活满意度是52.6%。离婚且同居的男性性生活满意度比已婚男性要高,这和威特及盖拉特倡导的理论是背道而驰的。

为了让已婚女人的性生活满意度看起来更好一些,她们采用了另一种手段。她们把已婚女人的性生活满意度和单身以及离婚但没有同居的女人放在一起比较。这样做于她们的确是很便利,因为就像你从表中看到的那样,同居女性的性生活满意度通常情况下最高。

全国性调查中充满了各类性问题的比例数据,威特和盖拉特在这些方面的论述很有限。下面是一些她们略而未述的内容。关于男人在性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难以持续勃起、早泄、性交疼痛等,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男人的状况并不比一直单身的男人更好。两者之间出现差异时,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男性遇到的困难更多一些。一直保持单身状态的男性比离婚男性的问题要少。

女性方面,问题最少的群体不是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女性。与其他所有女性(目前已婚者、离婚者、分居者、一直单身者)相较,反倒是丧偶女性较少抱怨性生活中的一些问题:很少感受到快感,不能或过早达到性高潮或在性交过程中感到焦虑、疼痛。

威特和盖拉特用一项调查的结果来收束婚姻在性生活方面占有优势那一章。这一研究由家庭研究协会(FamilyResearchCouncil)赞助,描述了所有的有资格宣称对自己性生活最满意的群体。已婚者当然高居榜首,但有些已婚者的性生活满意度比其他已婚者更高,这些人包括每周去一次教堂者,有三个以上孩子的人,家中只有一人赚钱的人,以及“将性看成是婚姻专有的神圣结合”的人。章尾附有对这些描述的注释,说明家庭研究协会“是一个社会运动组织,而不是学术组织”。确实,根据他们的网站,该协会“倡导婚姻与家庭是文明的基础、美德的温床、社会的源泉”。同样地,他们“倡导犹太—基督教世界观,并认为这是社会公平、自由、稳定的基础”。

这一研究也是只调查了人们在某一时间的性行为。与以前一样,这意味着不同群体间的差异不一定与婚姻有关。比如,已婚者的性生活状况可能和结婚之前一样。据我所知,已公布的性生活研究中,没有一个是持久针对同一批人在历经婚姻状态稳定或变化的期间进行的。

婚姻与诈骗

基于科学研究的实际发现,现在是评论威特和盖拉特的婚姻主张的时候了,她们的主张广为接受并广泛流传。威特和盖拉特在开头就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婚姻意味着健康、幸福、财富和长寿。”在书的末尾,她们宣称婚姻带来的好处是“无尽的”。

如果婚姻带来的好处真的是无尽的,那么单身人士的状况与已婚人士的状况应该有巨大差异。如果两种状况真的是差别明显,那么婚姻的好处应该是一目了然的,没有人有必要专门写一本书来为婚姻摇旗呐喊。

我认为任何一种科学研究其结果都不能显示婚姻具有重塑一个人的力量,关于这种力量的传说是一种错误的观点。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按照科学研究的结果,婚姻对人的改变并不深远。

事实上,在科学家研究过的所有婚姻状态变化种类中,对成年人的健康、幸福影响最不持久的,就是由未婚步入婚姻。初次结婚时,人们的快乐程度会有小幅度的攀升,随后便回归原点。这一攀升幅度虽小,却也并非人人都可以拥有。结了婚最终又离婚的人,其快乐程度在婚期将近之时就已经逐步下降而不是逐步攀升了。

女人在初次结婚时,健康状况并没有提高。但男性在这一时期则有所提升。结婚几年后,这些男性并没有比安于其他婚姻状态的男性更加健康或不健康。

因此,仅仅是结婚对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结婚后又失去婚姻人的状态就不及刚结婚时了。离婚者的幸福感比结婚前要差,其寿命也不及一直处于单身状态或婚姻状态的人长。

婚姻运动想告诉你,这些研究结果的意义是明确的:人一旦结婚,就应该维持婚姻状态。但并没有明显的证据表明,对于那些想离婚的人而言,维持婚姻会给他们带来一个幸福的人生结局。生命历程幸福程度研究显示,结婚后最终离婚的人其快乐程度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比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低了,婚后他们的快乐程度会逐步降低,一直降到正式离婚时才停止。根据这一模式,决定不离婚似乎并不能阻止快乐感受下降的趋势。

更何况,或许是最终决定离婚才使快乐程度下降的趋势开始逆转。虽然离婚者的快乐程度看起来很难恢复到单身时的高位,但后来他们还是感觉要比婚姻濒于破裂时要好一些。

甚至是离婚人士寿命比较短这一发现也不具有什么道德意义。如果他们一直处在不幸福的婚姻中会更加短命。或许,如果他们终生未婚,会活得更长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同样,所有的研究也都不能证明离婚对于一个人就好到什么程度。比如,离婚后又同居的男性宣称对自己的性生活很满意,并不能说明他们有满意的性生活是因为他们离婚了,或者正在同居。说不定这些离了婚又同居的人无论怎样都能畅快地享受性生活。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鼓励大家离婚或者维持婚姻,而是渴望人们在解读或报道有关婚姻与单身的科学研究时,能够更加诚实。在科学研究不能提供明确的证据之时,引导人们相信结婚并维持婚姻状态是通往健康、快乐、长寿之途,在道德上是欠考虑的。同样,在科学研究不能提供明确的证据之时,宣称离婚或者保持单身是解决问题万能药,也是道德上欠考虑的行为。

如是,在讨论处于不同婚姻状态的人的身心状态时,怎样的研究才算是好的研究呢?请记住我列出的几个问题,在你想评价建立在新近研究基础上的说法时,它们可资为参考。

1.这一研究的可信度有多高?

■科学的主张应当建立在科学的研究之上,不是以抱有某种立场的团体的研究为基础。

■样本数量大、取样范围遍及全国的研究比样本少且随机取样的研究要好。当研究人员无法随机指定参与者处于不同的经历中(比如结婚、离婚、丧偶和单身状态)时,这一点尤其重要。

■长期跟踪同一批人的状况的研究一般比只在某一时间点访问参与者的研究更有价值。

即便是最严谨的研究,描述的方法也有可能误导大众,乃至是完全错误的。在那个广为流传的有关婚姻的好处(威特与盖拉特在书中花了不少篇幅讨论这一问题)的论述过程中,这一幕已经上演过了。考虑到做这类研究所受到的限制(最重要的是,人们可以自己选择要一直保持单身还是结婚、离婚),许多研究的质量很高,问题是如何解读这些研究结果。

2.如何界定一个人是结婚了还是处于单身状态?在关于婚姻状态的研究中,最典型的标题就是已婚者状况更好。下面是几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什么叫做已经结了婚的人?答案通常是“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任一研究如果只把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算做已婚者,都不能算做对这一问题做出了圆满解答,因为已经结过婚但后来离婚或者丧偶的人被排除在外了。

■已婚者的状态比哪些人要好?如果答案是“单身人士”,你应该有所怀疑。指的是所有单身者的总和(离婚和丧偶者,一直处于单身状态者)吗?抑或只是以前结过婚但现在是单身的人?还是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人?把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和以前结过婚的人比较,不能得出结婚的意义,因为以前结过婚的人也是结了婚的人。

■分类合理吗?以丧偶组为例。如果标题声称结婚会让人更加幸福、更加健康,丧偶者何以包括在内?如果丧偶者在伴侣去世后感到悲伤,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压根儿就不应该结婚?(威特和盖拉特采用了两种手法。丧偶者比处于婚姻状态者状况差时,他们会说,看还是处在婚姻状态中好。但如果丧偶者的状态比较好时,威特和盖拉特就不再归纳出这样的结论,不处于婚姻中不见得不好。相反,她们会说婚姻是如此的富有魅力以至于其保护效果延续到了丧偶以后。)

3.不同组间差别有多大?当你听说已婚者(或其他任何人)状况好一些时,你会问好一些是好多少。比如,在展示生命历程快乐程度研究时,要想使一直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与其他所有人的差距显得巨大是很容易的。回头看看第一个图表。三个组各自的平均快乐得分都在6.4~7.5之间。因此我可以只选择并放大图表的这一区域,把它扩展到整个页面。这么做不能算是不诚实,我没有修改任一数据。但我会让读者记住,接受调查的人可以在0到10之间选择任何一个数字来描述他们的快乐程度,但他们选择的数字平均起来都处于快乐的那一端。

4.研究结果真的能证实作者提出的建议吗?科学家和记者可以挑选任何类别的人来进行比较,重要的是他们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当你听到“新近的研究表明已婚者更加快乐,因此你也应该结婚,这样你才会更加快乐”这样的论调时,请打开你的谎言检测仪。记住前面提到过的山姆斯特研究。如果一家医药公司为劝说你服用山姆斯特而只给出仍在服药的人的状况,你会认为自己被骗了,得知近半数试用山姆斯特的人发现药性不服后更是如此。如果你得知医药公司甚至利用药性不服或中途退出用药的人的不舒适来强调这种药的效用时,你一定会勃然大怒。此时,如果医药公司对你说:“看,不再服用山姆斯特的人感觉比以前更差。如果他们能坚持服用下去,感觉肯定比以前好得多,”你会转身离开的。

如果你想要证明结婚是件好事——这也恰好是威特和盖拉特想证明的那么你的已婚组中就应该包含所有曾经结过婚的人。这就意味着,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分居者、离婚者都要包含在内。如果你坚持丧偶者也应该包括进你的研究中,那么他们也应该属于已婚组的一部分。所有的这些结过婚的人的快乐程度和单身人士比较起来怎么样呢?这种比较目前我还没有看到过,但我认为这才是最有意义的比较。

我想拥护婚姻者一定会迅速展开反击。哦,我们说的不仅仅是“曾经结过婚”,我们说的是“结了婚并一直处于婚姻状态”。这就是他们只把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归入已婚组的原因。(我猜想他们认为丧偶组会马上结婚。)但这么归类仍然有一个明显的缺陷。他们希望你相信,如果离婚者再次步入婚姻,他们的快乐得分会和目前处于婚姻状态的人一致。

假设真的把所有结过婚的人和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人放在一起比较,而曾经结过婚的人也确实比较快乐,这是否意味着婚姻使人更加愉悦呢?只怕未必。如果只是在某一时间点调查受访者,那么已婚人士和单身人士就是不同类型的人。也许结过婚的人在尚未结婚之前就已经比单身人士更快乐了。

如果同样的一群人在婚后明显比婚前快乐,乃至于这种快乐在婚后一直保持了下来或者逐步加深(而不是回到婚前的水平或者下降),那么我可能会得出结论:婚姻使这些人更加快乐。但我还想问另外一个问题:在同一时间,保持单身状态的人是不是也越来越快乐了呢?如果无论出于哪一种婚姻状态,所有人都越来越快乐了,那么婚姻可能与快乐程度没有关系。(也许世界上发生了某种变化致使所有人都快乐起来了。)我不是要无理取闹,虽然看起来象是在这么做。如果所有结过婚的人在婚后都更加快乐,且这种快乐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保持下来,且与此同时,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人越来越不快乐了,那么我会得出结论说婚姻使人更加快乐,真的。

我知道没有这样的资料。

如果我要宣称保持单身状态会使人更加快乐,我会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我知道没有一项科学研究可以证实这一点。

以下是我的看法:结了婚的人和保持单身状态的人,其相似之处多于不同之处。一些研究显示,处于单身状态的人在某些方面状况比结了婚的人要好。

另外一些研究又显示,已婚者在某些方面状况比保持单身者要好。

如果你觉得这些话空洞无物令人生厌,那是因为情况本来如此。我认为整个这方面的研究都有些无聊。我的这种看法与宣称婚姻具有深远意义的吹嘘完全不同,也和流播广泛的其他的关于婚姻的错误观点有重大不同。

我想我们必须回头重新检查一下最初的假设。为什么我们会认为结过婚的人比一直处于单身状态的人更加快乐、健康呢?

事实上,把赌注押在婚姻上确实有一些很好的理由。已婚人士在经济上比单身人士更占优势,这一点我在本书第12章中会详谈。他们拥有这些优势不是因为他们工作的时间更长或更加努力,而是美国的社会偏爱已婚者,歧视单身人士。已婚者因此享有更多的经济资源,再加上对单身人士的其他多种形式的歧视,已婚者获取医疗资源更加便利。最后需要提的是,已婚者有更高的社会地位。许多人实实在在地相信婚姻能把人抬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在这个位置上已婚者可以堂堂正正地俯视渺小的单身群体。

已婚者在多个方面比单身人士更有优势也使前面的研究成果更加让人困惑。如果已婚者占有这么多的优势,那为什么婚姻生活的经历不能把他们转变成更加快乐、健康的人呢?

假如你相信关于婚姻的这些错误观点,那么已婚者和单身人士近似的快乐和健康程度就更加让你迷惑不解了。原因是这样的:根据那些错误的观点,已婚者学会了对他人负责,他们学会了妥协,表现得无私而不是自私。已婚者会保护对方免受不良事物的伤害。妻子会在丈夫面前唠唠叨叨,直到丈夫酒喝得更少,车开得更小心,而丈夫又会使妻子免予财务危机。最后,已婚人士——一直处于婚姻状态者——心中有另外一个人。而根据那些错误观点,单身人士心中只有自己。

我在本章开头引用的《华尔街日报》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扼要概括了许多这类型的关于婚姻的错误观点:“通往幸福的途径不在于直接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在于对他人的挚爱、包容与奉献。”这份报纸似乎相信单身者追求的是个人价值的实现,已婚者则不是;已婚者爱人、包容人、为他人,单身者则不是;这些区别解释了为什么婚姻会使人更加快乐。然而婚姻并无此功效。

我们据以自信的这套“真理”是有问题的。关于婚姻及单身的错误观点与两者的实际生活状态并不一致。在接下来的10个章节里,我将挑战每一个关于婚姻优越的观点,一个一个地指出它们为什么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