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比娜和马可的案例。考虑到本章其余部分的想法,夫妻们不可避免地都会和彼此原生家庭的一些方面发生矛盾冲突(无论这些方面情形如何),我们也许现在就可以更好地来分析他们的争吵了。他们面临的困难就是要作为夫妻这样的一个整体来找到一种方式,处理由于马可母亲的到来而引起的问题,而不是觉得只需要由对方来解决问题。
在第一个例子中,他们似乎觉得找到解决办法是对方的责任。
比娜:我再也不会做了——我做什么都不对。她就是想批评我。
马可:别和她生气。她是出于好意!她只是想给我们做点儿吃的,并且关心孩子的健康【马可暗示比娜需要改变——不要生他妈妈的气】。
比娜:你必须要和她说一下。我需要你的支持。这件事让我神经紧张【比娜认为马可必须得支持她,把问题解决了】。
马可:我怎么能去说她呢?她从那么大老远来,我们应该让她感到受欢迎。批评她只会制造矛盾,适得其反。
比娜:你一贯如此——你总是站在她那一边,不是吗?
马可:嗯,因为她是我妈妈。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比娜:但我要怎么办呢?
马可:你想,她只会再待两周,然后就恢复正常了。
比娜:但这也是我的家!而且我怀孕了,在我们的公寓里,我没办法避开她!你应该考虑考虑我和我的心理健康!
马可:你父母在这儿的时候呢?至少我妈妈真的很费心地在帮我们。
哎哟!他们的对话很恼火,而且在搞人身攻击了。
他们的问题代表了这一章其他地方讨论的很多问题。索菲娅的做事方式和马可与母亲说话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他原生家庭做事的“方式”——无论是关于食物还是沟通。这些与比娜的想法相冲突——但现在这不仅仅是比娜的问题,也不仅仅是马可的问题,而是他们双方的问题。
如果比娜和马可都认为自己的立场是不能改变的,他们就很难冷静地解决这一争论。当涉及各自的家庭问题时,双方总会觉得有一种解决方法是“对的”,这就会使问题变得非常困难。如果马可从来没有反抗过他的母亲,或者如果在他的文化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他的家庭内部文化还是更广泛的外部文化,那么在他看来,反抗母亲就会感觉“很不对”。又或者如果马可觉得反抗母亲没有错,至少他会感觉很难,或者很奇怪、很可怕。但是比娜觉得如果马可延续了他的家庭文化,那就是不尊重他们俩的关系(或她)。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很激烈的家庭文化冲突。
怎么才能改变这种两极分化的局面呢?尝试着承认他们处境的必然复杂性,更关注对方的恐惧和担忧可能会是一个更有用的方法。这可以追溯到前一章中关于沟通的一些思考,重点要认可对方,努力试着去倾听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想。
比娜:当她说我不应该吃薯片时,我就觉得是在批评我。她已经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糟糕的母亲了。
马可:很抱歉——我知道我告诉过你别在意,但很明显,这还是让你生气了【马可的认可】。
比娜:是的,这真的让我很生气,也可能是说到我的痛处了——也许我是个坏妈妈,也许我害怕这个?我觉得你只想着怎么去避免和她发生冲突,一点儿都不支持我。
马可:我只是不想小题大做。这真的不是我们家的相处方式——我们不争论。每个人都保持安静,一直都是这样。这就是我喜欢我们俩在一起的原因——我们可以彼此很诚实。我讨厌这种夹在你们中间的感觉。为了让你们俩都开心,我感到筋疲力尽。真的太累了【马可可以说出他的感受了】!
比娜:听你这样说让我感觉好多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我觉得你不需要让我们两个都开心——这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这一点。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再仅仅是一个儿子了。你是我的丈夫,还是一个爸爸。同样地,我觉得我也应该明白你不仅仅是我的丈夫。
马可:我想我可以和她谈谈这件事,但我需要慎重,而且我需要你的支持。
比娜:当然。我不能保证不生气,但是你在努力解决问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深入。不再是两个针锋相对的观点了(要么是“让你妈妈出去”,要么是“即使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与家人的关系也会保持不变”,这两个观点似乎都有潜在的不切实际的立场),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想法有了更多的细微差别,这样就可以使对话更富有同情心了。例如,当马可承认自己因为无法与家人坦诚交流而感到不满时,比娜就会更理解他。
不断扩大的对话并不能消除这个问题,但是他们可以更加理解对方,从而能够找到双方一起解决问题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决定了马可要和他妈妈谈一谈。但我并不是说“对抗姻亲”必然是“正确”的结果,这取决于具体的家庭和家庭文化。解决问题可能并不意味着试图去改变这种状况,相反,它可能意味着帮助这对夫妻更好地理解彼此的家庭文化,通过一起面对非常困难的处境,使双方更加亲密,更加接受彼此。这是一个需要双方共同努力的过程。
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无论会怎样),他们很可能都必须放弃他们自己坚持的那个答案,这很难做到。放弃是一种痛苦的选择,但如果有人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难,那就更容易做到。所以,如果比娜不再坚持认为婆婆与她的家庭无关,如果马可承认他妈妈的行为有时候会让比娜不舒服,这对比娜来说就轻松多了。如果马可不再坚持他永远不会跟他妈妈谈论她和他们家庭相处的方式,也不再坚持认为妈妈总是希望他永远只扮演一个儿子的角色(而不考虑他在新家庭中的新角色),如果比娜可以理解这对他来说有多困难,那将很有帮助。
通过这种更具协作性的思维方式,承认不同的恐惧和担忧,就有可能迸发出新的观点。如果比娜对马可和他的家人不那么充满敌意,她也许能享受到更多的来自马可母亲的照顾和关心,不把这看作对她的攻击,而是看作在她怀孕期间对她的帮助和支持。他们也可以让对方更了解自己内心的一些渴望。马可似乎因为无法与妈妈坦诚交流感到有些难过,这也是为什么在他和比娜的婚姻中,当他能够更畅通或更坦诚地说话时,可以感觉到一些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