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自误型爱情引人走向极端

唐纳为蓝苹三度自杀

民国时期有一段“六和塔婚礼”的佳话,是由三对电影戏剧界著名人士共同在杭州六和塔下举行的一场集体婚礼。当时的婚礼场面虽然没有现今壮观绚丽,但却一时传为艺坛佳话,轰动全国。特别是证婚人是由当时德高望重的爱国大律师沈钧儒(沈钧儒(1875-1963),号衡山,著名社会活动家、政治活动家、律师。曾任中国民主同盟主席,中央人民政府最高法院院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所担任,沈老专门为三对新人挥毫赋诗一首,诗曰:

人生何处是仙乡,佳偶良朋一举觞。

到此应无凡鸟想,湖山有福住鸳鸯。

塔影潮声共澄盟,英雄儿女此情时。

愿书片语为君祝,山样同坚海样深。

这三对新人分别是电影明星赵丹和叶露茜、顾而已和杜小鹃、唐纳和蓝苹。其中唐纳和蓝苹的爱情故事,最为引人深思,因为唐纳对蓝苹的爱之深切与痴狂,甚至达到蜜月期尚未度完,就曾为她自杀三次——割脉、吃安眠药、跳黄浦江——的地步,这在当时的中国是极为罕见的。而最后,这对当年六和塔下“塔影潮声共澄盟”的新人,终于没有将爱情维持“山样同坚海样深”,不得不以分手而结束。

唐纳,原名马季良,乳名阿仁,是民国时期上海顶顶红的才子型文艺批评家,经常在《晨报》上写剧评文章,并主编《电影画报》。唐纳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心地善良,性情温和,为人热诚,礼貌文雅,是当时很多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那时,蓝苹刚从山东济南来沪,她身材适中,脸形端正,因受过京剧训练而嗓音响亮,吐字准确,又善于表现人物性格,在演出活动中颇得好评。随后,蓝苹被邀请主演话剧《娜拉》一剧中的女主角娜拉,并由当时的大明星赵丹、金山和魏鹤龄配合演出,获得了空前的巨大成功,蓝苹于是在上海赢得了声誉。

《娜拉》是挪威19世纪著名剧作家易卜生的代表作,又名《玩偶之家》、《傀儡家庭》。这是一出以妇女解放为主题的戏。剧中的娜拉温柔善良、举止得体、打扮时髦,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贵妇人的气质。专门负责写剧评的唐纳,一下就被剧中那活泼大方、美丽典雅的娜拉扮演者蓝苹所深深吸引,特别是看到蓝苹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自己就是娜拉的化身:“把娜拉的话当做我的,把我的情感作为娜拉的,什么都没有担心,只是像流水似的演出来了”,唐纳对蓝苹的爱意更加深厚。他欣赏蓝苹直率、开朗、豪迈、活泼多情,又受过高等教育、学过表演,是他心中的白雪公主,并打心眼里认为蓝苹就是自己愿意一辈子与之厮守的爱人。

唐纳通过关系结识了蓝苹,并很快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当年的《电影新闻》对唐纳与蓝苹的结合有过这样的报道:

在电通影业公司,“有一天,有人亲眼看见蓝苹挽了唐纳的手臂,肩并肩的出去,剩下来的睁大了眼珠对他们看。

当天晚上,他俩没有回来。第二晚,也没有回来……直到第三天下午的六时许,才见唐纳与蓝苹,仍旧手挽手,肩并肩,满面春风的回来。

他们一回到公司,就往经理室而去。到晚饭的时分,才和经理马先生回到膳厅。饭吃到一半,马先生立了起来,对大众报告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同事唐纳先生,与蓝苹女士因意见相投,互相了解,而将实行同居。’说完后,轰雷似的一声,都围住了二人,一半祝贺,一半要他们报告同居前的过程。这一晚的晚饭,就在这样纷乱喧嚣中过去。”

在唐纳火一般的热情追求下,蓝苹答应和唐纳结婚。1936年4月26日,著名的“六和塔婚礼”举行,唐纳的爱情,似乎到此都十分圆满。

然而,唐纳所喜欢的仅仅是蓝苹的外表,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蓝苹所扮演的那位时髦高贵的娜拉!现实中的蓝苹,却是一位铁骨心肠、爱出风头、刚强好胜的强人型女性。而蓝苹之所以答应与唐纳的婚礼,据其日后公开在《大公报》上所发表的《我的自白》一文,仅仅是为了解决经济上的拮据,并看中唐纳的影响力,可以为她写书捧场。更为严重的是,蓝苹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到处风流浪漫,与别的男人谈情说爱,打情骂俏。就在蓝苹和唐纳同居不久,1935年12月7日的《娱乐周报》上,就已有人指责蓝苹的行为了:“据该公司有人云,蓝苹已经不是一位未嫁的小姐了。在北平,她早已有了丈夫了。如果此事属实,不是要闹出一场醋海潮了吗?好在他们不过是同居而不是结婚,否则蓝苹不是要犯了重婚罪?”

即便如此,唐纳依旧一往情深地深深爱着蓝苹。然而好景不长,婚后不到三个月,蓝苹便匆匆出走,留书说回济南探视母病,唐纳感到事出意外,7月间火速赶到济南,始知上当受骗。真心对待却遭遇无情人,气愤之下唐纳在旅店服毒自杀,幸得及时抢救。不久,唐纳因蓝苹与名导演也是自己的好友章泯关系暧昧,又跳黄浦江自杀,也得以抢救。而蓝苹闻讯后却冷冷地说:“唐纳的眼泪即使汇成汪洋大海,也浸不软我的心肠。如果唐纳自杀成功,我还会去送一个大花圈。他既然死不了,那连花圈都省下了,别的也不必再谈了。”

1937年5月31日,蓝苹在《大公报》发表了《我的自白》的公开信。在这封信中,蓝苹对动不动就自杀的唐纳深感厌倦和愤怒,并表示不会屈服于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和压力而自寻短见,“幸而我还坚强,也已有新爱人”。蓝苹甚至还说:“我自小爱看武侠小说,喜欢勇敢的英雄人物。唐纳一身脂粉气,嫁到这样的丈夫,哪里有幸福可言?”

唐纳为蓝苹而几番自杀,却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蓝苹的冷嘲与热讽。当初陶行知曾专门做诗相规劝,希望唐纳能够正视现实,少做蠢事,只是爱情中毒日深的唐纳哪里能够听得进去。

听说你寻死,我为您担心。

您要知道:蓝苹是蓝苹;不是属于您。

您既陶醉在电影,又如何把她占领?

为什么来到世界上?也要问一个分明。

人生为一大事来,爱情是否山绝顶?

如果您爱她,她还爱您,谁也高兴听喜讯。

如果您爱她,她不再爱您,

那是已经飞去的夜莺。

夜莺不比燕子,她不会再找您的门庭。

如其拖泥带水,不如死了您的心。

如果她不爱您而您还爱她,那么您得体贴她的心灵。

把一颗爱她的心,移到她所爱的幸运。

现在的时代不同了!

我想说给您听:为个人而活,活得不高兴;

为个人而死,死得不干净。

只有那民族解放的大革命,才值得我们拼命。

若是为意气拼命,为名利拼命,为恋爱拼命,

问我们,究有几条命了?

走出爱情的认知误区

在本该浪漫幸福的爱情中,一方爱得死去又活来,另一方却冷淡若冰霜。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爱得死去活来,就是为爱情而痴狂,英文名叫loveholic,也就是所谓的爱情中毒了。

一般而言,爱首先是一种迷恋。坠入情网的男女之间会产生一种痴迷的心境,和一种依恋的情怀。其次,随着爱情双方投入热烈程度的加剧,短期的迷恋会进化为一种相当长久的迷恋。迷恋越是长久,其中热烈痴迷的成分就越是会转化并表现为深深的依恋,这依恋便是为爱痴狂的存在形式。由于这深深的依恋,爱情中的当事者都会不由自主地,甚至近乎神经过敏般牵挂对方、关爱对方,并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以换来对方片刻的开心。当依恋超过一定的限度,就是爱情中毒。

在心理学看来,人们之所以会爱情中毒,是他们的认知误区使然。所谓认知误区,就是人们在特定的环境下对于自己认为的实际事物产生了一种扭曲的错误认识。美国心理学家罗宾诺·伍德(RobinnorWood)在心理治疗实践中曾发现,陷入爱情认知误区的人,都具有相同的心理特征,即由于自己十分害怕被抛弃,所以愿意做出一切努力,付出任何代价,以防止恋爱关系的破裂。同时,在与伴侣的关系中,他们对自己的尊重程度都会降低到最危险的底线,并宁愿承担一半以上的责任和过错。

从某种意义上说,陷入爱情认知误区的人们对待爱情关系的态度更多是基于一种“钟情妄想”的错误认知,即出于理想和梦幻,而非现实生活。用心理学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情爱妄想症(erotomanicdelusions),又可称克雷宏波综合症(Clerambault'ssyndrome),这是由法国精神病学家克雷宏波(克雷宏波(GaëtanGatiandeClerambault,1872-1934),法国精神病学家,1921年发表了题为“LesPsychosesPassionelles”的一篇论文阐述爱情妄想症。)于1921年最早发现的。在情爱妄想症的作用下,爱情中的当事人或者将对方某一优点成倍放大,或者将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所刻画的杰出人物的气质转移到对方身上,深深以为自己正在和梦幻/理想中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谈恋爱,甚至于对方只是一个“魅影”,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在自己建构中的妄想世界里,对方是完美无瑕的,可以同时拥有“天使般的面孔”和“魔鬼般的身材”,而在现实生活里,幻想中的恋人很多时候是遥不可及的,绝大多数人毕竟都只是平凡的普通人,既没有“天使般的面孔”,也没有“魔鬼般的身材”,总是或多或少地存在着缺点。遗憾的是,陷入爱情认知误区的人们看不到。

钟情妄想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期盼错觉”。顾名思义,爱情中的当事人会以自己幻想世界中所设定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为标准,处处盼望自己的恋人可以达到这一标准。在这样先入为主的偏见之下,一旦有一日他发现自己的恋人和理想中的标准相去甚远时,就会陷入极端的痛苦中而无法自拔,因为他无法承受梦想破灭的事实。极端的人,甚至会做出种种不理智的情感自虐,如为情自残、自尽。

另外一个有趣的理论是由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提出,他在其名著《爱情心理学》中指出,男人对于恋爱对象的选择,可以有很多种类型,其中一种就是男人对于纯洁善良的女子没有任何的好感,而总是对那些轻佻浪荡的女人神魂颠倒、销魂蚀骨,爱得发狂。这样的女人,才是他“唯一可能爱上的”。弗洛伊德将这种类型的爱情称为“青楼之恋”(loveforaharlot)。面对大众对蓝苹水性杨花的指责,唐纳依旧忘我地爱着蓝苹,这何尝不是一种“青楼之恋”的心理体现呢?

唐纳为爱痴狂的心理分析

人生为一大事来,爱情是否山绝顶?陶行知的这首《送给唐纳先生》并非仅仅着眼唐纳失恋一事,而是借此向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男女之情是否是人生唯一的内容,同时深刻地指出了:蓝苹不甘寂寞,利用自己的“自然资源”来“露峥嵘”的夜莺本质。此诗发表至今已整整60年,读来仍觉得很有意思。

回头细看唐纳屡屡为蓝苹自杀,人们仅仅责备他软弱糊涂,却忽略了唐纳痴狂爱情背后的心理原因。事实上,从梁山伯、张生、贾宝玉一路流传下来,男人也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多愁多病的身”算不得娘娘腔,而这其中,正是爱情认知误区在起作用。

唐纳为蓝苹爱的痴狂,甚至三次为其自杀,可以说是中了爱情的毒,在情感上自我施虐。心理学认为,我们爱的那个人,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我们幼年依恋、少年梦想、青春渴望中,混杂着的依附、叛逆与激情,慢慢在内心建构起来的影像。这个“客体”实际上是本我、自我、超我对性与爱解读的混合体。如果一个人引发我们的客体投射很强烈,就会在我们心中留下一个强烈的心理印刻,明明知道这段爱情关系会伤害自己,但就是欲罢不能,一遍遍强迫自己重复情感的创伤模式,也即是情感的自虐了。

爱,说到底,是一种永无休止的惦念。有爱便会有牵挂,有爱便会有幻想。人对爱的痴迷与痴恋本该是人性中最美妙的东西,如果先把自己爱好,不轻易牺牲自己去迎合他人,那么,无论多么牵挂与幻想,都依旧可以微笑地面对人生!

唐纳致蓝苹

沧海茫茫,我上哪儿找你去

阿苹,我决不埋怨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为了你的壮志,为了你的事业,为了你所憧憬的生活,你抛了你的爱人,这正是你可崇敬的地方,我能埋怨你吗?决不!

但是,阿苹,你知道正因为这样,更使我万分难受。阿苹,如果你是平凡的,或是你爱了别人,或是你像璐(大约指郑君里之旧恋白璐)那样堕落,或是你真闷死了,我的悲痛是有限度了。阿苹,我不埋怨你别的,只是为什么你要在我心底留下那样真挚,那样诚恳,那样坦白,那样勇敢,为什么你不说你不爱我了。

从初恋到临走,你是无时无刻不鼓励着我的,你叫我早起,你叫我勤写作,你叫我守时刻不苟安,你叫我不要放荡,可是我的相信是这样深,随便的时候,我一点也没表现我的改善。从你回家后,一方面想减少寂寞的痛苦,一方面想在回来时夸耀,我是尽了我的负重,我写好了三个剧本,筹备了一个公演,还有很多;朋友说这时我正可玩玩,没有人管,可是我没有,这一点是对得起你也对得起我自己的。

但是现在,呵,现在,阿苹,你虽叫我不要悲痛,你虽更加倍的鼓励、安慰我,可是我现在是失了慈爱,失了扶助,失了护卫,失了一切的被击伤的小羊,失了舵的孤舟!

我想丢了家、丢了名誉地位和所爱好的电影事业,追随你去……但是已经迟了,你姊姊告诉我已经走了十多天了。

我本想努力找到你,但是沧海茫茫,我上哪儿找去?

沦落异乡客邸,雨,老是在铅皮上滴着滴着,现在只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现在谁是真正爱我的人?谁能再真正爱我像你一样?

我死,对社会没有什么利益,可也没什么害处,我再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我死了,我相信只有使你更发奋、更努力,因为可以常常使你遐想,常常使你追怀的人,现在,现在已经死了!

没什么别的遗憾,只是没有见到你最后的一面和那两个圆圆的笑涡!

记得你曾含泪的告诉我,“放心吧,你是胜利了!”可想不到,在今年今月今日我会含着泪地告诉你:“我是失败了!”

我羞惭,我讪笑我自己,我失了自信力,我是这样一个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阿苹,假使你常为我的死而不安、而悲痛,我在地下将永远得不到安宁,只有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你的份,我很想再最后听一声你的宽恕我的话,可是办不到了!

阿苹,我决不埋怨你!

好好珍重你的身体,我把你害得这样羸弱!

阿苹:你远远地叫我一声“我的阿仁”!

1936年6月27日

我的自信理论

自信是人平衡自我心态的突出表现。在此基础上,笔者制作了一个自我状态图(见图2-2),以“爱他人”为横坐标,以“爱自己”为纵坐标,从图中可以直观地看到自信及相关概念的含义。

图2-2自我状态图

从图2-2中可以得到八种自我状态,我们可以用表2-2加以说明:

题记

自信是一个人战胜恐惧的渴望,也是我们对自己成长能力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