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M·巴斯(DavidM.Buss)

谚语有云：“爱情是盲目的。”一些社会科学家认为,“爱情是一个新近的事物,它仅仅有几百年的历史。”也有一些人则认为,“爱情仅限于西方文化。”本章将会解释为什么上述观点是片面的、错误的。从进化的角度来看,爱情是一种适应,或者更精确地说,它是解决生存和生殖等特殊问题的精密的复合适应装置。它是一套人类经过精细打磨的心理装置,在非常特殊的情境中具有必不可少的实用功能。这些功能非常多,足以使人相信另一句更接近真理的谚语——“爱情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非群居的动物(像大熊猫和豪猪)对爱情的需要很少。他们独自居住和生存,只有交配时才短暂地在一起,然后很快就分开。与之相比,人类则是“社会性动物”(Aronson,2004),我们的居住方式是群居,其他人是我们生存和遗传所依赖的“工具”,其中一些“工具”非常重要,以至于我们赋予它们心理、情绪和物质方面的投资。一些“工具”对于我们的繁衍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我们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让他们茁壮成长。

自然选择是进化过程的引擎,它所遵循的是适者生存。现代观点认为,适应是生存和繁衍这些周期性问题在解剖学、生理学和心理学方面的解释(Hamilton,1964)。适应进化的一个严格的必要条件是环境结构跨时代的统计再现。统计规律有很多种——磨损和皮肤损害之间的关系,配偶价值观差异和配偶发生不忠行为可能性之间的联系,长时间注视和性兴趣之间的联系,对称特征和没有环境危害之间的联系。

当这些统计规律一代代地重复出现,当它们提供了有助于成功繁衍的信息时,选择能够利用这些统计规律产生检测它们,并对它们起作用的适应(Adaptation)。例如,“茧子”的产生,这一适应现象解决了由于反复与粗糙的表面进行磨擦而引起的损伤问题;嫉妒适应能够使个体对伴侣可能的不忠产生警惕(Buss,2000);求爱的适应能使之对性兴趣信号做出反应(Greer&Buss,1994),并且能够形成以生理健康为基础的魅力标准(Sugiyama,2005;Symons,1979)。

我们称之为爱情的这一复杂心理状态,包括情绪状态、信息加工装置和一些外显的爱情行为,是一种进化而来以解决繁衍问题的适应吗(Buss,1988b)?

这一章探讨了有关爱情适应功能的几个假设。根据先前的进化论分析,爱情进化出以下几个功能(Buss,1988b):

·显示有关生殖的资源

·提供性接触

·标志性的忠诚

·通过配偶监护提升关系的独有性

·显示许诺和承担的义务

·改善能成功繁殖的行动

·提供亲代投资的信号

这一章通过对爱情适应功能提出假设、提供实征证据,从而详细论述了这一进化理论。尽管并不存在决定性的证据支持这些假设,但有足够的实征证据支持这一理念：如果不理解爱情的功能——解决适应问题,就不可能完全理解爱情心理。

爱情的普遍性

从爱情进化论中得出的一个最直接的预测是爱情的心理回路应该是普遍性的,而不是限于西方文化的。当然,心理适应的普遍性并不表示外显体验的普遍性。就像一个人所经历的人生中他或她的嫉妒回路从来没有被激活过-例如,他(或她)的配偶从来没有表现出不忠和背叛的信号——那么这个人的一生就没有体验过爱情。尽管如此,大多数人拥有这一心理回路,所以这个世界的每一种文化中,很多人会体验到爱情——这是一个可以检验的预测,并且它无法从除进化论之外的其他爱情理论中推论得到。

从试图消除爱情的社会中我们可以发现爱情的普遍性以及对压制爱情的坚决反对(Jankowiak,1995)。在19世纪,奥奈达人(威斯康星州的印第安人)认为浪漫之爱仅仅是被伪装的性欲,没有理由鼓励这种欺骗。再如,以崇尚独身主义为宗旨的美国基督教派宣称浪漫之爱有损于尊严,并且威胁到更大团体的目标,因此试图废除它。摩门教徒(一夫多妻制度)在19世纪也认为浪漫之爱是破坏性的,因此也试图阻止它。然而,在上面的三个社会中,浪漫之爱一直在个体中存在并延续,虽然有时是秘密的,但他们反对废除,躲避着族群长辈严厉的目光。所以,在这种文化氛围中,如果他人越想方设法阻止爱情,反而可能使爱情之火越燃越旺,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一样。相爱的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可以暂时地压制他们的情感,或压抑他们情感的表达,但他们却不能把爱完全驱除。

强制包办婚姻和允许一夫多妻的文化提供了一个评判案件-哪一种体制更能破坏爱情呢?在男性的第一个妻子已被选定的配偶体制中,爱情会起作用吗?即使当长辈已经为他选择了第一任妻子,男性通常还会因为爱情娶第二个妻子,比如阿拉伯的一夫多妻文化就是如此。事实上,泰塔的女性声明她们更愿意成为第二任或第三任妻子,而不是第一任妻子。她们希望自己更可能为爱情而结婚,因此也期望从丈夫那里得到更好的待遇和更多亲密的情感(Jankowiak,1995.p.11)。

关于爱情普遍性的另一个证据来自调查研究,即简单地询问一些男性和女性他们当前是否在恋爱。苏珊·斯普瑞彻(SusanSprecher)及其同事访谈了来自三种不同文化的1667名男女(Sprecher,Aron,Hatfield,Cortese,Potapova,&Levitskaya,1994),73%的俄国女性和61%的俄国男性承认他们当前正在恋爱,63%的日本女性和41%的日本男性承认当前正在恋爱。美国人也大致处于相同的水平,63%的女性和53%的男性承认目前正在恋爱。另一项跨文化的人种学研究表明,绝大多数爱情都包含一些爱情体验的外显标志——爱情誓言、爱情歌曲、单恋的痛苦表达等等(Jankowiak&Fisher,1992)。

最后,对遍及六个洲五个岛、包括37种文化的10047名被试进行的配偶偏好的研究证明,在每种文化中选择最多的几乎都是“相互吸引和爱情”(Buss,1989;Buss,Abbott,Angleitner,Ashrian,&Biaggioetal.,1990)。如果爱情体验或表达只限于某些文化,爱情的进化理论也将站不住脚。现有的证据表明爱情确实是一种普遍的体验;缺乏爱情体验的文化是不存在的。但是,爱情的普遍性并不代表男性和女性爱情适应的心理装置是相同的。

爱情心理装置的性别差异

在关于人类交配的文献中,大量可重复验证的研究发现,在选择长期配偶的时候,男性比女性更重视体貌(Buss,1989.2003)。这并不是因为男性肤浅、没有头脑,只根据事物的外表来判断。体貌能够提供一个女性在青春和健康方面的大量信息,因此也可以反映出她的生育能力(性交后怀孕的可能性,排除使用现代节育手段)和生殖价值(将来生殖的潜力)。这也并不是说,女性在择偶的时候就不考虑体貌,她们在择偶时也会看一个人的外貌,外表所提供的健康信息在女性择偶的时候也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Buss,2003)。但是,外貌能提供的是与生育能力密切相关的青春方面的更多信息,因此体貌在配偶选择中对于男性来讲更重要。

体现女性魅力的体貌特征都支持吸引力一生育能力强之间的联系：光滑如脂的肌肤,长而有光泽的秀发,匀称的体型,没有明显的伤疤、脓疱和伤口,腰肢纤细,胸部丰满,腰臀比例小(参见Sugiyama,2005.最近一份对实征证据的全面总结)。

对女性长期择偶起关键作用的许多特性并不是轻易根据体貌来评定的。这些特性包括男性的抱负、勤勉、魄力、身份地位——它们都是和资源获得有关的特性(Buss,1989.2003;Buss&Schmitt,1993)。这些特性和影响女性选择短期配偶的特性形成鲜明对比,比如优良的基因——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体貌来评定(Gangestad&Thornhill,1997;Sugiyma,2005)。然而,这种暂时的性关系通常不会产生爱情,爱情主要还是在长期配偶的情况下形成的。

因为爱情是一种局限于长期配偶的感情,因为生育能力和繁衍价值对于男性选择长期配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体貌能够提供很多关于女性繁殖力和繁衍价值方面的信息,所以我们预测男性比女性更容易产生“一见钟情”。实征研究支持这一推测,报告一见钟情的男性要比女性多得多(Brantley,Knox,&Zusman,2002;Kanin,Davidson,&Scheck,1970),这一证据支持爱情的心理回路装置存在性别差异的假设,关于这一假设另外的证据集中在责任义务方面。

一般来说,处于短期配偶关系中的女性处于更为不利的地位,她们付出的代价要高于男性(Buss&Schmitt,1993)。从历史的观点来看,通过草率的性交,女性会有和心目中非理想的男性怀孕的危险——比如说这个男性可能没有良好的遗传基因,或者是不会为她或孩子投入时间和精力。尽管在某些情境中女性可能会从短期的配偶关系中获益(Greiling&Buss,2000),但从历史的观点看,这种草率的性交不会像男性那样转变成线性增加的生殖成功。因为男性在繁殖过程中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与他们在一次单纯的性行为中的投入一样多,而女性必须经过九个月的孕期才能分娩,因此,男性期望和寻求暂时的性行为的动机更强烈。

你同意下面的说法吗?“没有爱的性也不错。”如果你是一个男性,你很可能就会同意这种观点,但大多数女性则不会赞成这种观点。正如元分析(Oliver&Hyde,1993)和跨文化资料(Buss,2003;Schmit,2005)所揭示的那样,对这种无爱的草率性行为的态度仍然是性领域中最大的性别差异问题之一。

这些发现支持爱情心理装置存在性别差异这一重要的假设。对于女性来说,爱和性通常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男性则认为没有爱也可以有性。这带给我们爱情进化理论的另一个假设：爱情的情感体验是增加承诺可能性的一种手段。

作为承诺装置的爱情

如果爱情是人类的一种普遍情感,为什么进化论首先把爱看做是人脑的功能呢?这一问题的答案来自人类和其最相近的灵长类祖先的三个独特变化：(1)长期配偶的进化;(2)女性排卵的隐蔽性;(3)男性对孩子的大力投入。和人类关系最密切的灵长类动物黑猩猩主要是在雌性进入发情周期的时候交配,在发情期她鲜红的生殖器开始膨胀,再加上嗅觉的气味使雄性进入性狂躁的状态;而在发情期以外的时间,雄性在很大程度上对雌性是无关紧要的。而人类排卵则是隐蔽或秘密的,至少绝大部分是如此。尽管女性会有一些微妙的身体变化-比如皮肤有轻微的光泽或是性欲有细微的增强——但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当女性排卵时男性能够觉察出来(Buss,2003)。

排卵的隐蔽性还与其他的一些主要变化相一致。女性在整个月经周期里都可以与男性发生性行为,而不仅仅是在排卵期前后。在此后的几十年中,男性和女性都是结合成对的长期配偶关系。但是,和黑猩猩不同的是,男性开始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后代身上,他们猎取的食物不仅仅供应给配偶和家族,而开始转向给孩子。

让我们回过头来再次审视这些特殊的变化。很多女性开始把她们整个的繁殖生涯和单一男性联系起来,而不是在她们排卵期偶然遇到的处于统治地位的任何男性。男性开始提防那些可能引诱他们配偶的情敌。在许多物种中,那些原来用来诱导雌性交配的过剩资源也开始转向给妻子和孩子。确实,男性提高了获取更多资源的诱因,主要是以猎取食物的形式。简而言之,长期的配偶关系使男性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把与生殖相关的资源分派给单一的配偶。

基础经济学告诉我们那些拥有有价值资源的人不会不加区别地分送这些资源。确实,进化论会无情淘汰那些在长期的配偶关系中浪费宝贵的生殖资源而不获益的人,长期配偶关系的进化机制需要在人类心理结构中安置一套回路(circuits),确保把自己的全部资源分派给自己唯一的伴侣以得到合理的生殖报偿。这需要一些手段来确定这个特定的配偶,无论富裕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能胜过其他潜在的伴侣,和自己共同面对。这一承诺问题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我的爱情进化理论(Buss,1988b)最初的纲要和进化论经济学家罗伯特·弗兰克(RobertFrank)的观点相一致：我们称之为爱情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是承诺问题的一种进化的解决办法(Frank,1988)。如果一个伴侣出于某些理性的原因选择了你,那么他或她也会因为同样理性的原因离开你：依据这些“理性”标准,他或她会发现更有魅力的人。这就产生了一个承诺问题：

你怎么才能确定这个人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的配偶被无法控制的爱情蒙住了眼睛,他对你的爱是唯一的,那么即使当你生病或贫穷的时候,这种承诺也不会动摇。爱情超越了理性。正是由于这种感情,当出现更中意的人时,你也不会离开原来的配偶。简而言之,爱情使配偶感觉到强烈而长久的意图和决心,这可能是承诺问题的一个解决方案。

这种因果方向当然也很有可能颠倒过来,爱情也可能是当承诺问题成功解决时我们体验到的一种心理奖赏。这是一种精神/身体麻醉(鸦片),说明择偶、性交、献身、忠诚等适应性问题得以成功解决(Fisher,2004)。对此的科学解释是进化论在人类大脑中建立了一个奖赏机制,使我们能够保持执行能成功生殖的行为。但是,有时这种麻醉作用会逐渐减弱以致消失(Fisher,2004)。没有什么东西能得到一生的保证,在麻醉作用渐渐消退以后,我们可能断绝曾经海誓山盟的恋爱关系,而又重新爱上别人。承诺并不意味着要承诺一生。

爱情既是承诺问题的一种解决办法,也是成功解决后一种令人陶醉其中的奖赏。爱情的错综复杂性在我的个人研究中首次体现出来(Buss,1988b)。我调查了几百名男女,让他们描述标志一个人坠入爱河的行为表现,于是一个独立样本(分离样本)诊断出115种爱情行为中的每种行为表明浸入爱河的程度。

承诺是最具诊断性的,但是承诺可以有很多形式。比如,一个人可以承诺把食物、庇护所和身体保护等资源长期提供给他的伴侣,也可以通过保持性忠诚或充满激情的做爱来承诺性资源,爱人可以向他们所爱的人承诺生殖资源,如怀孕、妊娠和分娩。另外,爱人还要向他们爱情的结晶承诺双亲资源。

这些行为都体现了一种自我奉献和自我牺牲的精神：为了爱人更大的需要,把自己的利益和兴趣放在一边,为了爱人做出重大的牺牲,并且为了陪伴爱人放弃大量的自由时间。还有其他一些在非恋爱关系中缺乏的承诺信息(如性开放和性信任):比如尝试不同的性交体位或实现爱人内心最深处的性幻想。

情感方面的承诺体现在爱情的各种行为中,包括全神贯注并饶有兴趣地倾听爱人的问题,当爱人真正需要对方的时候能够放弃有趣的娱乐活动陪伴在他/她的身边,并且要对爱人的问题表现出极大的关心。有些相爱的人描述了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黑暗时刻,他们的爱人是如何给予他们希望的。当他们陷入绝境时,他们的爱人把他们从绝境的深渊里拉了出来,共同渡过难关。

这些发现支持了假定与爱情相关的另一组特征——承诺的特殊化形式。

爱情伊甸园里的蛇

不幸的是,爱情进化故事的结局并不美满,花园里会有蛇,爱情的伊甸园里也会有麻烦。一类麻烦来自人类交配的双重策略。一旦爱情的愿望存在,它就会被无情利用和操纵。比如,为了获得短期的性,男性会在爱的程度上欺骗女性(Haselton,Buss,Oubaid,&Angleitner,2005)。就像奥维德两千年前写的那样,“爱情是一种性行为运动,……一个男性为了赢得女性的芳心,进而和她发生性行为,有可能会表里不一或不诚实。”反过来,女性在同意和男性发生性行为之前往往会制造一个较长的求爱过程,试图识别男性的诡计,并形成破解非言语信号的超凡能力,以防止自己在性方面被欺骗(Buss,2003)。

女性有时也会不诚实,但是她们的不诚实和男性不同。男性通常会为了发生性关系而假装爱上对方,而女性通常把性作为一种获取爱的手段(Buss,2003)。这种策略属于“诱导转向法”,在短期交配的情况下女性可能提供“不花钱”的性,然后就会把自己植入男性的心中,把这种短期交配的关系转变成长久的爱。就好像女性会防御自己陷入男性的爱情谎言中一样,我们可以合理推导出,当自己的利益受损时,男性也会防止自己被引诱而陷入长期的爱情当中。这种欺骗和反欺骗、策略和对策的军备竟赛仍然继续,而这种比赛没有终点。因为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利益很少会完全一致,因此进化论下采取的策略只有在损害一种性别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关于两性矛盾冲突主要集中在较为危险的嫉妒情绪方面。

危险的激情

嫉妒形成了一种似是而非的论点。让我们看一下这些研究发现：一个团体样本中有46%的人声明嫉妒是真爱的一个必然结果(Mullen&Martin,1994)。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所宣称的“没有嫉妒就没有爱情”也指明了爱情和嫉妒之间的联系(Claypool&Sheets,1996)。莎士比亚笔下痛苦的奥赛罗“一方面那样痴心爱恋,一方面又是那样满腹狐疑”。男性和女性通常都把嫉妒看做是爱情深度的一个标记,爱人之间没有嫉妒,就意味着缺乏爱情。

马西斯(Mathes,1986)对一些正在浪漫恋爱的未婚被试做了一项关于嫉妒的测验。七年以后,他联系这些被试并询问他们这种关系的当前状况,大约有25%的被试已经结婚,而75%的被试则分手了。那些已经结婚的被试在七年前嫉妒测验中的平均得分是168分,而那些已分手的被试在七年前的嫉妒测验中的平均得分明显较低,是142分。因为这个研究是小样本研究,所以这一研究结果应该谨慎地加以解释。尽管如此,它还表明了嫉妒可能和长久的爱情有关。

另一研究和上一研究的结果形成鲜明对比：在对651名正在积极约会的大学生样本所做的调查中,超过33%的被试报告说嫉妒对他们的当前关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Riggs,1993)。这些影响包括从自尊心丧失到言语辱骂,从激烈的争论到深深的厌恶。

自相矛盾的是,强烈而持久的爱会产生嫉妒,而嫉妒又会破坏这种最和谐的关系。0.J.辛普斯(O.J.Simpson)的陈述就反映了这一矛盾性：“比如我犯了罪(杀了前妻尼柯尔·布朗·辛普斯)。即使我真的这样做了,那也是因为我爱她爱得太深了,对吧?”(《新闻周刊》,1998年12月28日,第116页)能保护这种关系免受第三者破坏的嫉妒情绪,“可以把作为爱情避难所的家庭变为斥责和憎恨的地狱”。

研究发现,嫉妒常常与爱情相伴(Mathed,1991)。它不仅保护爱情免于失败的危险,同时其更深远的意义是保护自己的爱情,而不会输给情敌。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些可能会让你产生嫉妒的场景：

由于宿命(灾祸)造成的失败：你深爱的人在一场汽车交通事故中丧生。

由于爱人的命运造成的失败：你深爱的人由于升职被调往另一个遥远的城市,你知道你将再也见不到他(她)了。

由于拒绝而造成的失败：你深爱的人,解释说他(她)不再爱你了,想结束这种恋爱关系,你知道你将再也见不到他(她)了。

由于情敌造成的失败：你深爱的人爱上了别人,并想和你结束这种爱情关系。你知道你将再也见不到他(她)了。(Mathes,1991.pp.93-94)

在一项实验中,马西斯(Mathes)询问被试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感到嫉妒吗?”结果得分从4分到28分,差距很大,在嫉妒量表中由于宿命而造成爱情失败的项目上仅得7分,由于命运而造成爱情失败的项目上的得分为13分,几乎是前者的两倍,由于拒绝而造成爱情失败的项目上得分为16分,而由于情敌而造成爱情失败引起的嫉妒得分最高,为22分。进化使嫉妒不仅起到防止爱情失败的作用,因为进化是内在的竞争过程,它还逐渐发展以避免输给情敌造成爱情失败而受到“双重打击”。

在我的研究中,我发现嫉妒可以准确地解释为爱情的行为(Buss,1988a)。

比如,一个男性意外拜访他的恋人,去看看她正在做什么,这是一种警戒式的嫉妒,这种形式的嫉妒可以在谈情说爱的同时保护这种独享的安全港湾。再比如,一个女性晚上失眠,辗转反侧地思念她的爱人,并担心他是否同时脚踏两只船,这既表明了她爱他的深度,同时也表明了她嫉妒的强度。当一个男性告诉他的朋友他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女性的时候,其实他在传达两个目的,一个是告知别人他恋爱了,一个是告诉他的潜在情敌对这个女性不能再有非分之想。

20世纪60年代末期至70年代初期流行的“开放式婚姻”失败说明了要从情人的生活中去除嫉妒是不可能的。几乎没有婚姻能够容忍第三者。嫉妒的一个好处是它能保护内心的圣所,使它免受心怀叵测的第三者的破坏。潘斯认为,保护爱情是嫉妒的一个主要功能：“嫉妒的主要作用是保护浪漫的爱情关系。它不是一种无用的非理性状态,而是人们可以学会正确解释的有用信息……嫉妒使人们审视他们的关系……它教导夫妻不要总认为彼此理所当然……确保他们仍能够重视彼此……这表明了人们非常重视其所保护的这种爱情关系。”(Pine,1998.pp.205-206)

然而,在现代社会中,这种安全港湾不太可能存在。像新闻记者朱迪思·维奥斯特所写的那样：“不幸的是,这个花花世界源源不断地提供靓丽佳人——秘书、牙医助理、女服务生、女经理……这样经常外出旅行的丈夫对潜在的诱惑有了更广泛的选择——环球航空公司的空姐、旧金山袒胸的舞女、明尼阿波利斯的旧情人和底特律刚出道的模特,这加速了他们夫妻关系的恶化。”(Viorst,1998.p.24)

讽刺的是,爱情的维系也取决于经常存在的情敌威胁和由此引起的嫉妒。维奥斯特则认为：“在那些日子里,我突然感到了成熟与安全。我承认如果一个男性对别的女性没有吸引力,如果一个男性不是朝气蓬勃而招惹其他女性,如果一个男性不能使我产生嫉妒情绪,那么这个男性也不会是我所喜欢的类型。”(Viorst,1998.p.24)

致命的爱情

另一个问题是流行的事物通常很快会结束。人们放弃爱情的速度和他们坠入爱河的速度一样快。我们不能确定地预测谁的爱情会失败,但是最近的研究提供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当人们的欲望逐渐得到满足时,人们开始坠入爱河。一旦违背了愿望,就很有可能产生矛盾和分歧。比如,选择一个男性是因为他的善良和干劲,但是当他变得残酷和懒惰时,这个男性就会被拒绝;选择一个女性是因为她的年轻和美丽,但当出现一个更年轻和漂亮的模特引诱她的情人时,这个女性就很有可能失去这段爱情。一个最初体贴入微的伴侣也可能变得堕落,而且,当多次重复的性行为后仍没有怀孕,这会促使他们在别处寻求更有收获的婚姻(Betzig,1989)。

对长期爱情一个最具决定性的打击来自于对于婚配市场的苛刻权衡(harshmetricofthematingmarket)。一对夫妇一开始在总体需求上大致是相等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会产生很大的差距。让我们来看一对初涉工作的职业夫妇,如果女性的事业正像流星焰火一样迅速上升,而男性则被解雇,那么他们的市场价值就发生了变化,这种情况给他们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压力或使他们身心处于紧张状态。身份地位的突然提升会增加一些新的婚配机会,以前得不到的“9”现在可以得到了。在婚配进化的残酷事实中,当一个男性失败的时候他的妻子仍然支持他,那么我们会赞美并钦佩她的行为。但我们的祖先中很少有人这样做,现代人类继承了我们祖先的做法,因此,当收益足以承担各种花费时,人们通常去买更高价的东西,结果导致关系破裂(Buss,2000)。

爱情失利会产生许多消极影响。“爱情带来的愉悦只会持续一时,而爱情带来的伤痛却会延续终生。”(塞莉斯泰因,法国寓言家)这种失败会给女性带来身体伤害,并且会给双方带来心理创伤。爱情失利所引起的悲伤是一个人所经历的最有压力的生活事件,它所产生的心理创伤超过了其他事件,当然,孩子死亡这样可怕的事情除外。被深爱的女性拒绝的男性经常对她们进行感情侮辱与身体虐待。一些男性经常不断地打电话骚扰他们的前妻,或是突然拜访她们,给她们施加暴力威胁,而遭到偷袭的受害人经历了心理恐怖、工作破坏或者新恋情遭到干扰。在我们最近的研究中,我们发现在被抛弃的男性中相当多的人开始产生杀人的想法(Buss,2005)。不幸的是,有时这些想法竟然变成了现实。

失去爱情足以使一个男性做出杀人的举动。下面的这个案例,来自对得克萨斯州休斯敦一年以来所有杀人事件的系统整理,描述了爱情和失去爱情的强大威力。

191号案例是起因于家庭争吵。一位37岁的妇女和她42岁的丈夫喝了酒开始吵架。这个妇女一开始跑到隔壁她姐姐的公寓,却发现只有她11岁的外甥醒着。她离开她姐姐的房屋去寻求邻居的援助。当她穿越车道时她的丈夫截住了她,接着又吵了起来,她一边从她丈夫身边跑开,一边大声呼救。当邻居发现她的时候,她已倒在人行道的血泊里,人们叫了一辆救护车把她送往医院。她的丈夫告诉警察整个事情的经过,因为他的妻子不再爱他了……导致他在冲动之下拔出随身携带的小折叠刀刺向妻子的胸部。(Lundsgaarde,1977)

简而言之,失去爱情对于拒绝者和被拒绝者来说都会留下精神创伤。就像进化论所建立的奖赏机制,当婚姻成功时,我们大脑的血液中会产生一种复合胺,使我们产生愉快的感觉;同样,当我们经历失败的婚姻时,这一大脑回路也会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许多失败的爱情会使人付出悲惨的代价,导致关系出现重大的适应问题。

2002年7月24日晚上,在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一家旅馆的停车场里,44岁的克莱拉·哈里斯(ClaraHarris)驾驶奔驰汽车杀了她44岁的丈夫大卫·哈里斯(DavidHarris),他是一位牙齿整形医生(《奥斯汀美国政治家日报》,2003年1月24日,p.1)。克莱拉把她的汽车撞向她的丈夫,但她的怒气没有平息,她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又从她丈夫的身上压了过去,旅馆安全照相机上的录像带显示克莱拉·哈里斯总共撞击了她丈夫三次。当最后她停下来时,奔驰车仍碾压在她丈夫身上。一些人认为克莱拉·哈里斯非常狠毒,理应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但也有一些人认为这起杀人事件是情有可原的,至少是可以理解的。

大卫·哈里斯和他以前的同事盖尔·布里奇斯(GailBridges)曾有非常狂热的性关系。当克莱拉·哈里斯开始产生怀疑时,她雇佣了私人侦探,发现了她丈夫的不忠。在大卫死亡的那天早上,他面对克莱拉·哈里斯发誓说一定会断绝这种关系。那天深夜,克莱拉和她的继女林赛(Lindsey)开始寻找大卫·哈里斯。终于她们在一家旅馆找到了大卫。据林赛说,“她说她要杀了他,自己会逃脱罪责。”确实,当克莱拉发现她丈夫不忠的时候,她曾付出很多努力设法使她丈夫回头。克莱拉曾经是一个选美大赛的皇后,在私情被发现之后,大卫在克莱拉和他的情人之间逐点进行了详细的比较。他觉得他的妻子过于肥胖,他的情妇比较纤细并且“特别适合睡觉,可以整夜搂在怀里”(《奥斯汀美国政治家日报》,2003年2月8日,p.A4)。

大卫好像被他情人丰满的胸部给迷住了,尽管他承认克莱拉的手、脚和眼睛更漂亮,但他认为他的情人有“完美的身材”。林赛说克莱拉发誓要使自己变得真正漂亮,这样父亲就会想要她而不是情人盖尔。在谋杀的前一周,克莱拉·哈里斯参加了一个减肥俱乐部,她花时间参加了一个美容沙龙,并且每日去见美容师。她还咨询了一个整形外科医生,并且同意付5.000美元的定金做吸脂术和丰胸手术。在凶杀案的当天,克莱拉花了15英镑做头发护理,并穿上看似更性感的衣服。

使克莱拉妒火冲天的可能是那个旅馆,十年前她和大卫曾经在那里结婚。当克莱拉看到她的丈夫和其情妇手拉手地出现在旅馆电梯上时,克莱拉失去了理智。她朝着情敌尖声喊叫起来：“你!他是我的丈夫!”她撕掉了情敌的上衣,并把她摔在了地上。她的丈夫把克莱拉从情人身上拉开,旅馆服务员把克莱拉护送出旅馆。当克莱拉离开旅馆大厅时,大卫朝她吼道：“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据她的继女说,那时克莱拉·哈里斯显得出奇平静。她止住了眼泪,默默地走进她的奔驰车内。大卫·哈里斯走向他的雪弗兰越野车,每个人都认为这场冲突已经结束了。突然,克莱拉猛地踩下油门,汽车轮胎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克莱拉开着车撞向她的丈夫。接着,她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又从她丈夫身上碾过。然后,又绕了一圈,再一次从她丈夫身上压过去。最后,她终于停下车,林赛说：“你杀了我父亲。”当大卫·哈里斯被压在前轮胎下面的时候,克莱拉走下车并开始道歉,她告诉她丈夫她爱他。在审判期间,克莱拉仍然坚持说她还爱她的丈夫。根据她的具体情况,得克萨斯州的很多人认为克莱拉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行为并不恶毒,一些人则认为大卫·哈里斯罪有应得。但法官和陪审团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和公诉人认为“如果男性对你不忠,你可以像其他的女性那样做——粗暴地批评他(抢或骗他的钱),但你不能杀了他”(Madigan,2003)。他们判她二十年的监禁并罚款10.000美元。

嫉妒的情绪驱使克莱拉·哈里斯在旅馆的大厅里袭击她的情敌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同样,当她发现丈夫的不忠时感到极度愤怒也不罕见;中产阶级的夫妇住在估价超过600.000美元的房子里也不奇怪。当发现丈夫的不忠行为时,所有阶层的女性都会由于嫉妒而怒火中烧。这一案例中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大多数妇女发现丈夫的出轨行为时一般不会做出过激的杀人举动,而很多男性会这样做。

从1976年到1984年,美国平均每年有4507名妇女被谋杀(Campbell,1992)。被谋杀者不存在种族差异。三分之一以上的受害者是非裔美国妇女,三分之二是欧裔美国妇女,大部分是被深爱着她们的男性所杀的。一项对美国俄亥俄州代顿市被谋杀的女性所做的研究显示了和大多数研究相似的比例：有19%被她们的丈夫所杀,8%被当前的男朋友所杀,17%被已分居的丈夫所杀,8%被先前的性伴侣所杀。在代顿市这一比例竟达到被谋杀女性的52%。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那一年,“只有3%被谋杀的男性是死在爱着他们的女性手上。

代顿所显示的数据并不是一个特例。对美国1976年至1998年的杀人事件所进行的大量研究表明,超过三分之一的女性被她们的亲密伴侣所杀,而只有4%的男性被其妻子或情人所杀(Greenfield,Rand,Craven,Klaus,Perkins,Ringel,Warchol,Maston,&Fox,1998)。对全世界范围(包括从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到印度的蒙达族)的谋杀案件调查也得到了类似的统计结果(Easteal,1993;Saran,1974)。

爱情所产生的激烈的混乱情绪会导致罪恶和血腥的死亡,这听起来可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毕竟,爱情是浪漫的,是充满激情的,是制造新生命的。而杀人正好是相反的破坏、毁灭、最终死亡。这些在人的大脑中明显对立的内容如何融合在一起呢?这些荒谬的情绪在大脑中是一种纠缠不清的混乱状态吗?让我们看看下面这个案例。

她说自从四月她回来后,她和另外一个男性大约发生了十次性关系。我和她说你怎么能一边跟一个男人谈婚论嫁,一边和另一个男人上床呢。我当时疯狂地失去了理智。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子,然后回到我们的卧室问她,她告诉我的那些是认真的吗?她说是的。我们在床上打了起来,我拿刀子刺向了她。她的祖父走上来试图夺走我手里的刀子,我跟他说去叫警察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了她,我是爱她的。(这是一个31岁的男子对警察的供词,他在和妻子分离六个月后团聚时杀害了他20岁的妻子)

然而,杀掉配偶引出了一个更难理解的问题。这种奇怪的行为模式怎么可能发展进化呢?杀掉配偶破坏了关键的生殖资源。由自然选择主导的进化过程更倾向于保留(而非破坏)重要的生殖资源。杀掉配偶似乎是非常残忍的,这与自我本位的生殖生存是截然相反的。

这一问题的解决需要深入研究婚配市场逻辑的基本细节(Buss,2005)。首先,在大多数案例中,杀掉不忠配偶通常会给杀人者造成伤害。一个不忠诚的女性对于她的丈夫来说可能仍然是一个有价值的生殖资源。如果她仍然是他的生殖资源,那么杀掉她会破坏他的适宜生活,比如说烦琐的、报复性的怨恨。就像威尔逊和戴利给出的恰当的描述：“要取代一个被谋杀的女性代价是很高的。”(Wilson&Daly,1998)如果这个女性曾经生过小孩,那么杀了她会严重地危害他孩子的生存和健康成长。另外,杀了她,这个被戴绿帽子的男性还会有被报复的危险,可能会激起被杀女性的哥哥或父亲的复仇心理。综上所述,杀掉配偶通常是对通奸问题的一种非建设性的解决办法。

但是,成本一效益公式中的成分有时会发生变化。不忠的行为可能标志着男性对他的配偶永远丧失了性的权利,而不仅仅是暂时丧失或部分丧失。他们可能没有孩子,所以杀了她并不会伤害她孩子的生存。在传统社会里,异族通婚是很平常的,所以通常她的父亲或兄弟可能不在附近居住(女性在结婚以后会离开自己的亲属,搬到丈夫家族那边居住)。另外,妻子的不忠可能会严重损坏一个男性的社会声誉,以至于男性要采取极端的行为来终止它。身份地位的损失会使配偶价值急剧下降,这会破坏一个男性对其他异性的吸引力。最后,一个男性在性上的损失也意味着其情敌在性上的获得,本来属于他的有价值的生殖资源现在变成情敌的了。

让我们在婚配以外的情境中考虑一下上述的逻辑关系。如果你刚刚杀了一只狩猎动物要给自己以及饥饿的家人,而在你还没有来得及吃的时候,过来一只食腐动物把它偷走了,你遭受损失。但是如果你的对手偷走了这块肉,在进化链条中这一损失就变得复杂化,因为自然选择是按照相对繁衍成功的原则进行的。你的损失就意味着直接竞争者的获得,竞争者的孩子幸存下来并健康成长,你的孩子可能面临挨饿或死亡。

同样,这一逻辑也适合婚配。如果你的婚配对象正好变成了你直接对手的性对象,那么这一被戴绿帽子的男性的适宜成本就变得复杂。这一理论会产生一种违反直觉的预言：这个不忠的女性越年轻、越健康、越有魅力,这一被欺骗的男性的损失就越大,而和他配偶睡在一起的竞争者的获益就越大。这还会产生一个令人烦扰的预言：这个不忠的女性越有吸引力、越健康、越有生殖力,那么当她的配偶发现她性不忠时,杀掉她的动机就越强烈。

惊人的是,美国每年被杀的3.400名女性中大约有一半可能被曾经爱着她们的丈夫、男朋友、前夫或前男友所杀害,那些情境都非常相似。永远失去的爱情有时会激活男性进化的杀人回路。

在我们的研究中,我们发现除了彻底疏远和脱离关系以外,女性的不忠是使男性反复产生杀掉他们伴侣念头的两个最有力的预兆之一。下面这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

她谴责我对她不忠,我非常生气并断绝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尽管我仍然爱着她。她决定开始和我最好的朋友上床。我愤怒了,因为她说过我是她的唯一。她真是一个婊子,但是,不幸的是婊子必须漂亮。我想让她死(tobegone),也想让我那个最好的朋友死……我们在她的船上,我开始斥责她。她要求我离开并开始变得神经质,所以我绑住她的双手和双脚,并用皮带把她绑在方向盘上,打得她脑浆迸裂。然后我让她喝了许多酒以至于她不能清楚地思考。我卡住方向盘,使它朝着房前的悬崖方向一直开去。然后我跳下了船,看着船发生了爆炸。(什么能阻止你杀了她?)我是一个明智的人,我认识到她只是一个愚蠢的婊子,当她老的时候她会变得既肥胖又丑陋。(什么促使你动了杀机?)在我们仍然出去约会的时候,我把她和我最好的朋友捉奸在床。

在这一幻想的理由中值得注意两个因素。首先,受害人既年轻又漂亮,表明她具有很高的生殖价值。第二,她和她丈夫最好的朋友发生性关系,当然,这个人现在变成她丈夫的情敌。进化论心理学家布雷思克和沙克尔福德(Blaske&Shackelford,2001)进行的研究表明,最痛苦的是,情敌往往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与陌生人相比,朋友更有机会和配偶偷情,因为他们了解我们的配偶,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在或不在,并且他们熟知我们的关系,知道何时可能出现裂痕并扩大。至少29%的女性和18%的男性报告说他们的同性朋友有时和她(他)们的爱人调情,这一数字无疑低估了实际的发生率,因为大多数偷情者都是秘密进行的。布雷思克和沙克尔福德发现同性朋友在这一问题上欺骗了他们的“朋友”。关于暗中侵犯朋友配偶的欺骗是同性友谊中最常提及的欺骗形式。而女性往往告诉她们的同性朋友关于她们先前性史和所拥有的性伙伴数量的一些错误信息,这可能是试图缩小偷情的潜在威胁。

一个男性爱一个女性的程度通常反映在他杀人念头的强度上,下面这个例子就说明了这一点。

145号案例：我认识她五年了,和她度过了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大声尖叫着并撕毁了她所有的照片,并把与她通奸的那个人打得满地找牙……与我交往了五年多的女朋友,一年半以前开始和一些可卡因成瘾者约会,给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她是个“鸡头”,她和她遇见的那些杂种发生关系,我尽我所能地帮她戒掉毒瘾,但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我想掐住她的喉咙,把她举起来,朝着她的脸大声喊叫,说出她所做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以及我的感觉。然后我想射死她和那些诱她上钩的卑鄙混蛋……有时我赤手空拳,有时候用枪……(是什么阻止了你这样做)我的良心和活生生的生命。我知道我实在没有理由杀掉我所爱的人。我认识到我的每一个行为都会产生后果……事实上我爱这个女孩胜过我整个生命中所爱过的其他所有东西。我本应该和她结婚,本来可以幸福地为她死去。但是因为她对我的伤害比我一生中所受过的伤害都要大,我不想再活下去了,也不想让她活下去了。

维尔森和戴利(Wilson&Daly,1992)在加拿大对17个配偶谋杀案所进行的研究揭示了爱情和不贞的短暂混合。这些案例中有6个归因于“精神错乱”。剩下的11个谋杀者“都承认他们深深地爱着受害者”。而且,在这11个案例中,受害者都和另外的男性有性关系或者她们让罪犯认为自己对他们不忠诚。

在这11个案例中,10位受害人并没有刻意隐瞒她们的非正当关系。

我们的研究发现想法和行为密切相关。比如,一个女性的出轨会强烈地激起她配偶的杀人想法,这些想法又驱使一些男性将这些致命的行为付诸行动。

跨文化研究表明,女性的性背叛是导致男性杀害她们的两个主要动机之一。在太平洋的雅浦岛上,被戴绿帽子的男性“有权杀掉他的配偶及其奸夫,或者是在房子里烧死他们”(Muller,1917.p.229)。在美拉尼西亚,法律明确规定当一个男性的妻子和其他男性发生性关系时,这个男性的愤怒及狂暴是可以推断与原谅的。岛上的居民说“他好像猪被偷了一般”,但这种愤怒被合理扩大了(Hogbin,1938.236-237)。

结论

这里所提出的爱情进化理论包含爱情非进化理论中所没有的一些关键特征：爱情在解决特定适应性问题时的功能假设,这些是人类在寻求成功婚配时反复面对的问题。它还包括可验证的(因此是假说)有关爱情心理装置的预言,包括装置特征中主要的性别差异。尽管进化理论需要更多的实征性检验,但已获得的证据支持下面几个预言。

第一,一些证据表明爱情体验具有普遍性,而不是限于西方文化。第二,有证据支持爱情主要形成于长期配偶的假设,而短期配偶则很少产生爱情。第三,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发生“一见钟情”,这表明体貌和身体诱惑力更能激活男性的爱情回路。第四,大多数女性不同意“没有爱的性也美妙”这一观点,这表明和男性相比,女性的爱和性的联系更加紧密。第五,进化理论准确地预言嫉妒和爱情有一定的关系,包括当自己的配偶爱上别人的时候女性会比男性表现出更强烈的嫉妒,而当发现配偶性不忠时男性则会比女性体验到更强烈的嫉妒(最近的研究提出了相对的观点,使用不同方法进行的研究中嫉妒装置的性别差异非常大——参见Buss&Haselton,2005;Pietzrak,Laird,Stevens,&Thompson,2003;Sagarin,2005;Schutzwohl&Koch,2004)。第六,一些证据表明爱情心理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承诺装置,它标志着要把有价值的生殖资源奉献给自己的配偶。

悲惨的是,失去爱情特别是当一个女性永远离开深爱她的男性时,她就会处于暴力、偷袭和谋杀的危险境地——这些发现支持下面这一假设,即男性的爱情心理包含一些装置特征,激发他们占有一个女性并采取孤注一掷的手段阻止情敌占有她。

爱情渗透在人类婚配的方方面面。爱情在配偶选择中具有重要的作用。他们使用一些爱情行为来吸引配偶,使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失去爱情,或是转而爱上了别人,会导致产生嫉妒、矛盾、暴力和关系解除。爱情会使人类产生最大的快乐,但是,失恋也会导致人间极度的悲伤。

致谢

十分感谢罗伯特·斯腾伯格和凯琳对本章的早期草稿提出的宝贵意见。

(黄美玲初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