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我未长大时,父亲私下向我母亲承认他有了外遇。或许此事源于一时的感情冲动,可渐渐地,事情变得严重起来。他向我母亲提出离婚。

我母亲爱我父亲,因此受到很大伤害。但她没有向他表明她多么爱他,多么需要他,以诉说她的柔情。她很坚强。她知道最能表达爱意的方法,她说：“如果你想离婚,那么我同意。让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考虑,然后你决定。”

或许是命运的干预,一周后我母亲发现她怀上了第七个孩子。有了新的责任,我父亲决定不离开她,不离开这个家庭。我母亲非常高兴,没有再提过他的“其他女人”。以后几年,我父亲在其他地方又有几次外遇,但他们从不提及。

尽管没有离婚,这件事却成了他们夫妻关系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他们依然像夫妻般地相爱、相互支持,可却失去了些什么。爱情的浪漫和情趣渐渐消失了。

成年后我听到了父亲有外遇的传闻,于是我去问他,他回答说：“你不知道的事情不会伤害你。”我又多问了几个问题,但他还是那句话。

我意识到以前他就是以这种方式为他的外遇开脱。他不想伤害我的母亲,于是把自己的行为解释为：如果他小心行事,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我母亲看起来并不在乎他的外遇,也从不提及这个话题或要求他别再这样做。他们谁都不懂得,如果没有一夫一妻制将他们吸引在一起,那种微妙而温柔的感情之火迟早是会熄灭的。像许多夫妻那样,他们错误地认为,结婚数年后失去肉体的吸引力和激情,是很自然的。

父亲去世后,母亲和我偶然发现他和一个女人的一张快照。看到它,母亲热泪盈眶。父亲活着时,她从未掉过泪。我知道她现在为什么要哭。

我可以感觉到她看见他跟另一个女人自由自在地在一起,看见他眼中闪烁着他们曾经分享过但渐渐又从他们夫妻关系中消失的爱情火焰后有多么痛苦。

我也感到痛苦,以前我从未见过父亲这么快乐。他是富有爱心的父亲,但常常郁闷、生气或者消沉。在这张照片中,在他的秘密世界里,他有魅力,爱帮助人,并且感到幸福。这才是我一直想了解并且一直所希望的父亲。

我问母亲为什么她认为父亲会感到有出去找女人的需要,她说：“我和你父亲曾相亲相爱。可几年过去后,我成了母亲,而你父亲需要一个妻子。”我很吃惊：她怎么会接受他的不忠。她告诉我：“我佩服你父亲能留在这个家里。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牺牲。他有强烈的欲望,但他没有抛弃我们。”

那天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背弃她：对他来说,她已失去浪漫的吸引力,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懂得如何分担家庭的责任,也不懂怎样保持浪漫的情调。他不知道怎样找回他们夫妻关系中的激情和愉悦。如果他知道这些,他就不会放弃,不会去找别的女人了。

同时我也意识到我母亲做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她完全清楚怎么去做一个好母亲,却不善于维系浪漫的爱情。她在沿着她母亲以及她母亲的母亲走过的路走。可世界毕竟不同了,有了不同的规则。

我母亲年轻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萧条期,生存的需要比浪漫和情感的需求更重要。那时,人们不表露他们的内心感受。我母亲忙于抚养六个,后来是七个孩子,根本无暇开启自己的感情世界。即使有情感需求,她也不会想到让父亲分担她内心的痛苦,也不知道怎样让他在不感到受控制或有戒心的同时放松自己。

父亲决定不再离开后,母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不会被拆散了。和她祖辈中的女人一样,她更看重家庭利益而不是她的个人需求。我父亲也抛开了他的个人需求,以维系婚姻关系,履行他对家庭的义务。但像他祖辈中的男人那样,他依然偷偷摸摸地在外面找女人。不管怎样,母亲向我保证他们非常相爱,而且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在许多方面确实更亲密了。

对许多我们父母辈和祖父母辈的人来说,我母亲和父亲的故事很平常,而今天的男人和女人却希望和要求从两性关系中得到更多的东西。整个婚姻的基础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我们已不再是为了生存和得到保护,而是为了爱、浪漫和情感的满足去寻找配偶。如今,我们的父母用于维系他们婚姻的许多规则和方法都已经过时了,甚至其中有些还会起反作用。

不幸的是,跟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后,我们不知不觉地学到了他们的行为和反应方式,因此可以说,如果像我们的父母那样处理两性关系,我们都可以成为博士。由于这个简单的原因,童年的经历会对我们以后的两性生活的质量产生深刻地影响。

即使父母非常爱我们,他们也无法教给我们那些他们自己都不懂的事。他们无法向我们提供在他们的生活中不存在的问题的答案。作为他们的后代,我们是“?边疆”的开拓者,我们面临的新问题需要有新的解决办法。我们不仅需要掌握处理两性关系的新技巧,还要承受我们没有从父母那里学到的那些东西所带来的额外负担。那么,这些新课题和新规则是什么呢?我们需要什么才能感到满足?

今天,女人已不再仅仅是需要男人提供物质上的保障,她们还需要男人在情感方面满足她们;同样,今天,男人不仅仅需要家庭主妇和孩子们的母亲,他们也需要女人满足他们的感情需求,而不是要女人做他们的母亲或把他们当成孩子般地看待。

我并不是说我们的父母就没有情感需求,只不过这并非他们最主要的期望。对母亲来说,只要父亲能够工作和养家糊口就足够了;而在父亲看来,母亲能操持家务、照料孩子并且不经常发牢骚就满足了。

能让我们的父母满足的并不能令我们满足。我们不愿再去做这么大的个人牺牲。我们需要并且也应该与伴侣共享持久的幸福、亲密感和激情。如果得不到这些,许多人宁可牺牲婚姻。个人的满足已变得比家庭的牢固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