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章末尾,我提到了那部法国电影中的卡萨诺瓦以巧克力与鲜花为礼物向年轻女士求爱的事。食物及其他形式的礼物也在许多动物的求爱仪式中起着一定的作用。动物之间的送礼形式是多种多样的。雄性会用礼物来引诱雌性:它会给雌性某种好吃的东西,这样,在交配期间,雌性便不会来吃它了;它会以贿赂来使雌性接受求爱;或者,它会用礼物证明它有能力供养雌性:“我能赡养一个家庭!”
动物行为学家们曾经一度为雄鹌鹑是否给雌鹌鹑提供结婚礼物而争论。后来,有人做了一个相当恶毒的实验,这个实验告诉了他们答案。
在交配季节,在一个很大的圈养场中,一只雄鹌鹑被孤零零地留在那里;此外,与它相伴的还有一只玩具鹌鹑。实验者观察到的下述情景实在令人同情:雄鹌鹑竖起了羽毛并热情地向那个无生命的雌鹌鹑模型求爱,试图得到其回应。它还做了不下23次努力试图爬骑到那个假的雌鹌鹑背上。最后,在绝望至极的情况下,雄鹌鹑拍着翅膀飞向几米之外的食物盘,用喙叉起一条肥肥的毛毛虫,而后返回到那个雌鹌鹑模型身边,并将那点美味的食物当作礼物送给它。由此可见,只有在所有的其他手段都不能见效的情况下,雄鹌鹑才会给雌鹌鹑送食物性礼物。
一只动物给另一只动物提供食物,这实在是一种令人惊异的举动。通常,动物都得经历相当多或大的麻烦才能获得食物。在将食物送给某个雌性前,那个雄性还得控制住自己想要吃的欲望。此外,它还得能够理解:食物有助于增强自己在雌性眼中的魅力,以至于雌性会因此而同意与自己交配。
求爱时的献食不是雄性在所有通常的手段都不见效后所做的向雌性求爱的努力。献食行为的根源在于雄性克制自己、使自己不要从配偶那里偷走食物的能力。银鸥就是拥有这种能力的动物之一。
在德国威廉港港口,弗里德里希·歌德(FriedrichGoethe)观察过一群银鸥的行为。那是12月份的时候,离繁殖季节还早得很。某个过路的人给一只叫乌塔(Uta)的雌银鸥扔下了一个面包卷,那只银鸥是歌德很容易就用视觉识别出来的。乌塔将那个面包卷叼在嘴里而后飞走了。这时,一只更大也更强壮的大黑背鸥立即对乌塔进行跟踪追击。于是,乌塔多年的配偶乌尔里希(Ulrich)尖叫着从波浪翻滚的海面上飞过,并像一架俯冲轰炸机一样对那只大黑背鸥进行攻击。在赶走那个差点得手的贼之后,乌尔里希降落在它的配偶近旁,让乌塔吃那个面包卷,而没有试图去为自己得到一点点面包。如果不是因为它们是配偶的话,这只银鸥是不可能这么慷慨的。
那只银鸥并没有真的给自己的配偶喂食,但它证明了比求爱时的喂食更早的行为:它允许雌鸟吃食而没有试图从雌鸟那里把食物拿走。
在潮位低时,人们常会看到两只银鸥肩并肩地站在沙滩上。两只如此亲密相处的银鸥肯定是一对配偶,绝无例外。那雄鸥会允许那雌鸥从沙里拔出一条肥虫并自顾自吃了,或从正好位于鼻子底下的地方叼出一只贻贝来吃。
在繁殖季节即将开始的时候,雄鸥不仅允许雌鸥在不与它分享的情况下吃食物,而且还真的会给雌鸥喂食。每当返回沙丘中的巢穴时,它都会给雌鸥带海扇回来。然后,它会表现得像个乞食的雏银鸥。实际上,它并不是要食物,因为它嘴里正噙着食物,而是求爱。这种乞讨姿态有一种象征意义。当一只雄鸥给一只雌鸥带食物来而后又向雌鸥乞食时,它想要的其实是雌鸥的爱。
许多养狗的人都看到过自己的宠物狗向别的狗求爱的情景。一只受过坐直后再乞食训练的公狗也会用同样办法来请求一只母狗与自己交配。也就是说,它会试图用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姿势来与另一只狗交流。可惜的是,未受训的母狗没有办法理解它的意思。
许多昆虫中的雄性会本能地进行求爱时的喂食活动。雄蝎蛉能自己生产食物性礼物——一定数量的美味唾液。蝎蛉们都有着贪得无厌的好胃口。因此,在交配过程中,如果雄蝎蛉不给雌蝎蛉以某种东西吃的话,那么,它就会被当作食物吃掉。
不过,就像雄鸟一样,雄性昆虫也遵守着“除非实在必要,不要送出任何东西”的行为规则。若一只雄蝎蛉碰上一只已经在忙着吞吃某个猎物的雌蝎蛉,那么,它就不会在交配前去讨麻烦给雌性送礼物了。
东方的雄绣眼鸟不必担心雌鸟会吃掉它。尽管这样,雌绣眼鸟还是会变得非常愤怒。因此,雄鸟总是随身带着一定的食物,以便在与雌鸟吵架时可以有东西喂对方。
布比是一只雄绣眼鸟,它正试图跟一只叫苏西的雌鸟求爱。布比小心翼翼地沿着苏西所在的那根树枝侧身而行,直到坐在其身边。可苏西甚至连看都不看它一眼。于是,它以那根树枝为轴心几次向后摆动身体,就像体操运动员在单杠上摆动身体一样。最后,它以这样的方式——以倒挂的姿势吊在那根树枝上,并使自己的胸脯正好位于苏西下方——结束了它的表演。如果苏西被深深打动了的话,就会以此做出回应——用嘴来给布比梳理胸部羽毛。但那个表演者却没能等到掌声。相反,苏西生了气,张开大嘴威胁布比。布比平稳地抬起身子回到了树枝上方。它将自己的嘴插进苏西的嘴里并塞进一口食物。当苏西用力咽下那口食物时,其怒气就消了。
另一次,苏西的怒气要小一些,它只是闭着嘴威胁了一下那只雄鸟。布比用自己的嘴尖触碰它的嘴尖,而后将舌头滑进了它嘴里。不过,布比是真的给了它食物或只是给了它一个象征食物的吻——这一点尚不清楚。
剑尾脂鲤原产于南美洲,与水虎鱼是远亲。这种鱼就不必随身带着食物以随时平息某个好打架的配偶的怒气。雄剑尾脂鲤拥有一个看起来很像食物的特殊器官,可以用来欺骗雌鱼。
雌剑尾脂鲤对同种雄性的攻击性是如此之强,以至于任何雄鱼若不哄骗雌鱼就不可能与它交配。当雄鱼看到雌鱼时,它会打开自己的鳃盖,从中弹出一条长长的、像一根骨头般的、几乎不可见的柄状突起。这个柄状突起的顶端像一个小螃蟹。通过来回扇动鳃盖,雄剑尾脂鲤能使那口“美味食物”以类似螃蟹典型的停停动动的运动形式在水里“游动”。雄剑尾脂鲤在雌剑尾脂鲤面前富于诱惑性地挥舞着那件“美食”,看起来像是要逃跑的样子。雌鱼相信自己真的吓着了它,于是,就将注意力转向那只所谓的蟹。雌鱼像一支标枪似的嗖的一下冲过去,朝那只“蟹”一口咬了下去:这下,雌鱼可上了“钩”了。
可见,雄剑尾脂鲤的确是用钓鱼的方式来找配偶的。当然,那个“钩”上没有尖锐的会伤到雌鱼嘴的东西。上了“钩”的雌鱼只是噎住了并努力想要吞下那个诱饵。正当雌鱼这么忙着时,雄鱼就会赶紧迅速地与之交配。
雄剑尾脂鲤(下)正在“钓”一个配偶。
群栖动物在克服攻击性上则没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憨鲣鸟繁育群是些彼此为敌的鸟儿的大集合。与憨鲣鸟不同的是,燕鸥们则是彼此热诚的好邻居。各个燕鸥群会联合起来保护筑巢之地以免遭敌鸟侵犯。而且,这种鸟对自己所属家族之外的燕鸥们也友好相待。在这样一个不互相侵犯的社会中,雄性就不必用献食的方式来引诱雌性了。由此,在这样的社会中,雄性向雌性提供食物的意义就不同了:它成了某个雌性是否喜欢某个特定雄性的一种测试方法。
当雄燕鸥想要交配时,它会捕一条特别漂亮的鱼,而后带着鱼回到繁育群中。在那里,它会仰首挺胸地在一群合适的雌燕鸥中以行军步伐骄傲地来来回回走动着。当它高视阔步地走动着时,它会察看那些雌燕鸥。最后,它会将那条鱼献给其中的一位。
那只雌燕鸥得小心,不要太快就接受了那条鱼,因为一旦那么做了,那么,就等于它已经发誓将成为这只雄鸟配偶了。观察雌鸟的反应是很有趣的。它可能根本不理睬雄鸟,或者甚至会转过身去背对着雄鸟。它还可能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那条鱼和那只雄鸟,而后继续走它的路并露出厌烦的样子。它甚至还可能将那条鱼放在嘴里含上一会儿。但如果它不想跟鱼的所有者交配的话,那么,它就得立即将鱼还给雄鸟。显然,一条特别漂亮的鱼能够弥补雄鸟自身魅力的不足。
如果一只雄燕鸥已向许多雌燕鸥苦苦地求过爱却一再被拒绝的话,那么,它就会向整个群落中的雌鸟公开兜售那条鱼,就像一个人到市场里去努力兜售货物一样。这时,如果还是没有雌鸟来对那位兜售者做出反应的话,那么,它就会自己吃掉那条鱼,然后飞离燕鸥群,去重新捉一条更有可能赢得“女士们”青睐的鱼。
不过,更经常的情况是:某只雌燕鸥会接受那条鱼。如果雌燕鸥并不急着要吃鱼而只是用嘴含着鱼的一端而让雄燕鸥含着另一端的话,那么,这就是两只燕鸥在情感上处于和谐状态的一个标志了。有时,那两只鸟会一起抓着那条鱼肩并肩地安安静静地站上一个多小时。两只鸟都不会试图将那条鱼独自拿走。这种互相的慷慨是燕鸥之间幸福婚姻的基石。
燕鸥并非唯一会用食物来测试雄雌个体间的兼容性的鸟类。太平鸟也会做这种测试,不过,它们不是用鱼而是用浆果、苍蝇或蚂蚁的蛹。由于这种礼物太小,因而,两只鸟无法同时用嘴叼着它们。这样,如果互相喜欢的话,那么,它们就会在彼此间来来回回地传递那点美食,而这意味着:“嗯,接呀,你先吃!”“不,你先!”“不,你先!”其实,每一只鸟都不会真的吃了那作为婚礼礼物的食物。它们宁愿丢掉自己在这种象征性仪式中用过的食物,而不是让它们之中某一个吃了它。
雪松太平鸟要略微更唯物主义一点。交配过后,它们会一起吃了那食物。
我已经说过:结对是与性无关的(或者说,结对与性无必然相关性)。两个动物常常会在已结偶一段时间后才交配。
黄喉蜂虎不是在求爱期间而是在性行为之前给它的配偶提供食物。在关于那些不知道自己是雄是雌的动物的两性关系的那一章中,我已经讨论过蜂虎。向另一只鸟提供食物对识别它的性别身份并没什么帮助,因而,直到它们已经成为配偶后雄蜂虎才向雌蜂虎提供食物是合理之举。在成为配偶10~14天的时间内,那两只蜂虎必须辛勤劳作,在山坡上挖出一个巢穴。它们还得挖出一条通向那个巢穴的、或许有两米长的走道。只有在那条走道和那个巢穴已经完工的情况下,那两只鸟才会真正交配。
这时,雌蜂虎就需要有个礼物了。只有在雄蜂虎给它一只已挤掉毒腺的蜜蜂后,它才会伸出头、闭上眼、蹲下身,允许雄鸟爬骑到自己背上。那只蜜蜂并不仅仅是一个行贿之物,还是雄鸟今后有能力养它的一个证明。
一旦下了蛋,那对蜂虎父母就会轮流着孵蛋,每隔10~30分钟,它们就会换一次班。这样,那只雌鸟就有充分的时间来自己找食吃了。然而,在它正在孵蛋的那10来分钟的时间里,它就要那只雄鸟来喂它了,而雄鸟也会尽力做好这件事。在吃了雄鸟给它的昆虫后,雌鸟会咳出昆虫的外壳,并用这些壳来做巢的衬垫。那对配偶从来都不必费心费力去找羽毛或干草来给巢做衬里。在开始孵蛋不久后,它们就能坐在一张由昆虫壳所组成的软床上了,而这张床也正是雄鸟勤奋地给雌鸟带食物的一个证明。雄蜂虎给雌蜂虎的喂食之举除了想用昆虫的壳来给巢做衬里外并无其他生物学目的。
美洲黄嘴杜鹃给配偶喂食的时间不是在交配之前,而是在交配期间。爪哇鸦鹃则在性行为后才给配偶食物,看起来就像在给一个为它提供性服务后的妓女付费似的。
欧洲杜鹃是实行多配偶制的。这种鸟中的雄鸟是用筑巢材料来向情人求爱的,而它送给伴侣的交配礼物则是它捕到的一只昆虫。不过,杜鹃的这种礼物既不能证明它的筑巢才能,也不能证明它有养家能力,因为杜鹃并不筑巢、孵蛋、育儿。实际上,它们是将蛋下在别种的鸟儿巢里,并将孵蛋与育雏任务推给那些“外人”的。
动物学家们相信:现代杜鹃的祖先也曾像其他鸟类一样是将蛋下在自己巢中并由自己来育雏的。在某个时候,它们的繁殖习惯发生了变化,但它们的求爱与交配模式仍维持原样。这样,带筑巢材料与昆虫给雌鸟就成了仅用来表示雄鸟向雌鸟求爱之意的一个历史遗留行为。这种行为至今留存的事实表明:动物的求爱行为是仪式性的,并且,这种仪式性行为是那么容易与其原初的功能相脱离。
在128种现存的杜鹃中,只有50种是将蛋下在别种鸟的巢里的。由此,大部分现代杜鹃还是像“任何一种思想端正、作风正派的鸟”一样是自己孵蛋、自己育雏的。有些杜鹃正处于从自己育雏到自己不育雏的过渡阶段。黄嘴杜鹃就是正处于这种过渡状态的杜鹃鸟之一。
通常,雌黄嘴杜鹃是自己筑巢的,但它们并不认真做这份工作,以至于它们所筑的巢常常会被暴风雨所摧毁。当所筑的巢已成碎片时,雌黄嘴杜鹃就会将蛋产在另一只鸟的筑得较为坚固的巢中。而后,它也并不像欧洲杜鹃一样一飞了之,而是与另一只陌生的雌鸟一起孵蛋与育雏。等雏鸟孵出来之后,那两位母亲中没有一位会表现得像一个忽视乃至虐待别种鸟之雏鸟的恶劣继母,相反,它们都会照料窝里的所有的雏鸟。
由于黄嘴杜鹃的确是自己筑巢的,因而,在求爱期间,雄黄嘴杜鹃给雌杜鹃送筑巢材料和食物形式的礼物仍然是有实际意义的。
直到几年前,动物学家们才搞清楚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种动物都在遵循着雄性要给雌性送礼物的习俗。雄太平鸟只需给自己的未婚妻提供一颗浆果这样的象征性礼物就行了。然而,红背伯劳的近亲之一——林䳭伯劳中的雄鸟则即使在结偶之后仍需继续带食物给雌鸟。曾有人观察到:一只雄林䳭伯劳在15分钟内就给它的配偶带了20次食物。而那只雌鸟则懒洋洋地坐在一根树枝上,任凭雄鸟忙得精疲力竭。而且,由于它将自己所找到的每一点食物都带给了自己的配偶,因而,它自己肯定已经饿了。尽管又饿又累,那只雄林䳭伯劳还是继续给其配偶提供食物,直到筑巢的时间到来。从那以后,两只鸟就都得勤奋工作了,雌鸟也就不能再享受从早到晚被伺候着的奢侈生活了。
红冠潜鸭栖息在德国、奥地利与瑞士交界处的博登湖沿岸的浅水中。这种鸭中的雄鸭操劳过度得实在令人叹息!它也许不久前才找到一个配偶,或许有配偶已经一年多了。无论是哪种情况,从每年12月份到来年春天的繁殖季节,它都得奴隶般地辛勤劳作——给其配偶带来大量食物。雌鸭的每次摄食时间会持续上3刻钟,而且,雄鸭还得每天都给雌鸭喂上几次。雄鸭潜入约3米深的水下,将某些水生植物连根拔起,然后带给它的配偶。而那只雌鸭在咬了一点点后就会将那株植物扔掉,因为反正那只雄鸭还会源源不断地带来更多的植物。即使雌鸭已经吃饱了,它还是会带新的东西来讨好。
动物学家们相信:在繁殖季节即将到来之时,雄性的性驱力在雌性做好交配准备前就已苏醒了。这时,为避免雄雌双方身心尚不同步的现象,雄性就得投入繁重的体力劳动以消耗掉性能量。下述事件看来是支持这一假设的:一只叫布鲁诺的雄潜鸭花了10分钟时间从湖底拔起了许多水生植物,送给它的“意中鸭”贝尔塔。但贝尔塔表现出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径直游到别处去了。布鲁诺火冒三丈,尽管它放过了贝尔塔,但立即对一只刚好从旁边游过的雌鸭发起攻击,将其强奸了。
金刚鹦鹉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鸟之一。就像雌红冠潜鸭一样,雌金刚鹦鹉有时也会纵情狂吃。不幸的是,在动物园中,金刚鹦鹉经常会被带离鸟笼,并被用铁链锁着放在室外公开展示。孤独的金刚鹦鹉是很容易变得忧郁的。在其自然栖息地——南美热带雨林中,金刚鹦鹉是所有动物中社会性最强的。在某些地区,金刚鹦鹉几乎已经灭绝;但在它们还幸存着的地方,它们都是生活在大而嘈杂的鸟群中的。
若论情侣间的温柔,金刚鹦鹉肯定是动物界最温柔的动物之一。金刚鹦鹉的配偶关系是维持终身的,配偶们会在碰上麻烦时互相帮助,并在受到别的鹦鹉攻击时互相提供保护。显然,雄金刚鹦鹉相信:偶尔给配偶送个礼物有助于缔造一个幸福的婚姻。雄鸟会给雌鸟丛林中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水果,还会用胡桃夹子似的尖喙来为它砸开坚硬的巴西坚果。金刚鹦鹉伴侣还会以合适的角度将自己张开的喙插入对方喙里,并用各自的舌头将特别好吃的东西你来我往地推进对方喙里。而后,雄鸟会用双翅拥着雌鸟,并以与人类用手与臂来互相抚爱同样的方式来爱抚它。
金刚鹦鹉可以活到70岁。因而,它们的婚姻所持续的时间常常会比人类的还要长。随着鸟夫妻年龄逐渐变大,它们之间的喂食仪式也会发生变化。雄鸟会只是对雌鸟表演与真正的喂食同样的姿态与爱抚动作,而不是真的喂对方。金刚鹦鹉常常举行象征性的喂食或接吻仪式活动。
然而,一旦雌金刚鹦鹉下过蛋并坐在巢中的蛋上,雄金刚鹦鹉又会重新认真的给它喂起食物来。而且,在蛋已孵化后的一段时间内,雌金刚鹦鹉是不会离开那些雏鸟的;在这段时间内,雄金刚鹦鹉就得承担起喂养整个家庭的责任了。当它带着食物回到巢中时,它首先会将食物交给那位母亲,而雌鸟则会用那些食物来喂养雏鸟。
就像人类中的孩子一样,许多动物对仪式似乎都有着一种热情。蓝脸鲣鸟是憨鲣鸟的近亲,它们的求爱行为就包含着几乎无穷无尽的仪式。在这种仪式中,雄鸟给雌鸟的是石头而不是食物。事实上,那种仪式所花的时间是那么长,以至于几乎不得不用石头,因为等它完成仪式时,食物大概都已经被损坏了。
雄蓝脸鲣鸟是以在一群雌鸟面前上下来回行走的方式开始求爱仪式的。它昂着头、挺着胸、翘着尾,沿着岛的岸边——那儿正是鲣鸟们的繁殖场所——趾高气扬地迈着鹅步。它一边走,它有蹼的双脚一边使水溅起并飘洒到沙滩上。它认为已给所有在场的雌鲣鸟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时,它就会高视阔步地走向自己选中的那位“女士”,而后,在那只雌鲣鸟面前低下头、张开翅膀(翼展宽度可达1.8米),大声地鸣叫起来。
起初,那只显然对它没什么印象的雌鲣鸟拒绝了它的求爱。雄鲣鸟并没因此而畏缩,它仍高视阔步地四处走着,直到发现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它才停下来。它用嘴捡起石头,而后,谦恭地将石头放在那只雌鲣鸟脚下。通常,雌鲣鸟是不会费心去朝它或那块石头看上第二眼的。于是,雄鲣鸟捡起那礼物,一路小跑着来到另一只雌鲣鸟身边,并将那块石头放在其脚下。就这样,它将那块“珍贵的”石头接二连三地献给那个区域中的所有雌鲣鸟。
或迟或早,会有一只雌鲣鸟对那块石头表现出一定的兴趣的。它会用嘴捡起那块石头,转过身去用背对着那只雄鲣鸟,蹒跚地朝前走出几步,而后让那块石头掉到地上。这时,那只雄鲣鸟会捡起石头,急匆匆地跟在它后面,并再次将石头献给它。雌鲣鸟会再次将那块石头叼在嘴里,但过一会儿又将放下。这一游戏可能会持续两个小时,而后,雌鲣鸟终于决定接受那块石头以及将石头送给它的那只雄鲣鸟。一旦它做出这个决定,那么,这两只鲣鸟就结为终身配偶了。
我已经说过:在某些求爱仪式中,没有哪一方会真的吃掉那份雄性给雌性的食物。求爱礼物在很大程度上是象征性的。这就可解释蓝脸鲣鸟何以会认为一块不可吃的石头会具有如此重大的意义。鲣鸟已经将其他动物加之于食物上的象征意义转移到了石头上。
蓝脸鲣鸟是憨鲣鸟的近亲,然而,它们的求爱行为却大不相同。雄蓝脸鲣鸟会送礼物给雌鸟以讨它的欢心,而雄憨鲣鸟则不断地虐待自己的配偶。
某些互为近亲的动物表现出来的行为常常大相径庭。其中的原因之一可能是一种动物与另一种动物在攻击性的水平上差距很大。动物的攻击性水平对其各种行为模式都具有深远影响。我已顺便说起过社会行为的“发展”。只有通过类推,我们才能够重建几十万或几百万年前的可能的演化历程。我们很难准确地说出某种特定的行为模式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攻击性水平的变化及其他因素都会使得一种相当“现代的”动物的行为模式回到古代时的状态。
多种舞虻的求爱行为向我们揭示了:某一昆虫家族的雄性们是怎样从给雌性们可吃的结婚礼物逐渐转变成给它们玩具的。
舞虻是盗虻的近亲。在2800种舞虻中,大多是凶残的肉食动物。在交配期间,体形比雌虻小的雄舞虻得保护自己免遭新娘伤害。在进入一群舞动着的雌虻中之前,有几种雄舞虻会捉上一只蚊子或其他昆虫并像举一面盾牌似的将其举在自己的面前。当一只雌虻抓住那只昆虫时,雄虻、雌虻及那个“盾牌”都会掉到地上来。当那只雌虻正忙于吸食它的猎物时,雄虻就会趁机赶紧与它交配。
某些舞虻已经从肉食动物演化为吸食植物体液的素食动物。这些舞虻中的雌虻一生只吃一次肉,那就是求爱者给它带来的作为结婚礼物的昆虫。这时,雄舞虻就不再有被雌虻吃掉的危险了。尽管这样,它们还是保留着祖先的交配习惯。当雄虻送昆虫给雌虻时,雌虻还是会把昆虫吃掉,尽管它实在不喜欢昆虫的味道。
在北美生活着这样一种舞虻:这种舞虻中的雄虻会给雌虻送包裹得很漂亮的礼物。它们会用从前腿顶端吐丝腺中吐出来的雪白精美的丝线,将一只捉到的昆虫一圈一圈地裹起来。有些舞虻中的雄虻会给雌虻精美的大型昆虫。另一些舞虻中的雄虻们则像现代超市中的礼品包装者一样,设计出各种包装方式来欺骗新娘。例如,雄波里德亚舞虻能织出一个体积约有自身两倍大的“包装盒”并将一只很小的昆虫装入其中。而雌虻也只得满足于这种华而不实的礼物了。
其他动物中的雄性也会将小礼物包在一个大包裹中。还有一些动物中的雄性只是给雌性一个其中空无一物的制作精美的包裹,以此来跟雌性开个对自己来说很实用的玩笑,当然,这种玩笑对雌性来说就是恶作剧了。一种叫缝蝇的原产于阿尔卑斯山的舞虻则不做欺骗雌性的事情。它们干脆用一种纯粹象征性的礼物来取代了实物性礼物。雄缝蝇所织的不是一个空心球而是一块漂亮的白色面纱,它会将那块面纱展开在其中足及后足之间。那块面纱绝不会有任何关涉食物的暗示。当几百只身披白纱的小蝇儿在阳光照射下在空中翩翩起舞时,那情景看起来就像一群小精灵在跳舞。那些面纱的闪着亮光的白色吸引着雌蝇们。正像不如它们脱俗的堂表姐妹接受雄蝇所提供的昆虫礼物一样,雌缝蝇们也会接受来自雄缝蝇的礼物,但它们所接受的则是一块块婚纱。在接受了婚纱后,雌缝蝇们就会降落到草地上。当雄缝蝇与雌缝蝇交配时,雌缝蝇就会玩赏自己所得到的礼物。
红腹灰雀的配偶们也互相喂食,但不是在求爱期间。在雌雀产下蛋后,雄雀与雌雀会连续13天轮流着孵蛋。当雌鸟在照料着那些蛋时,雄鸟就会带食物给它。
雌舞虻(下)正忙着吃它的配偶给的被裹在一大堆“包装纸”中的猎物。乘此机会,雄舞虻(上)赶紧与雌虻交尾;在这个时候交配,雄虻就不必担心被雌虻吃掉了。
如果雄红腹灰雀生了病或在蛋还没孵出来时就过早地换毛,那么,它就会“待在家中、躺在床上”,即以在窝中孵蛋的方式来让自己在这个时候也能够发挥作用。这时,那两个伴侣就会变换角色,雄雀会像雏雀一样向雌雀讨要食物。但当雄雀在家中照料着一切时,雌雀就会出去寻找食物来喂养雄雀和幼小的家庭成员们。
如果幸运的话,雌红腹灰雀能够将那只雄雀照料到恢复健康。不过,在没有兽医帮助的情况下,生病的鸟儿通常都会死去。但雌红腹灰雀的照料还是有可能会延长雄雀的生命。雌雀常常能使生病的雄雀活到足以帮它孵出那些蛋并照料那些雏鸟的时候。这样,至少它们的后代能够幸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