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只有富于攻击性的配偶才会待在一起——季节性结偶

季节性结偶是一种不能很长久地经受住环境压力的一夫一妻制形式。袋獾就是一种季节性结偶的动物。袋獾是一种长约75厘米的肉食性动物,能以或活或死的动物为食。袋獾是生活在澳大利亚南部塔斯马尼亚岛上的丛林中的独居动物,它们总是独自猎食与生活。袋獾不允许任何竞争者进入其面积广大的领地,一只雄袋獾会将雌袋獾及别的雄袋獾全都赶走。

在4月份的交配季节即将到来时,也即塔斯马尼亚的夏季差不多要结束时,雄袋獾的行为就会发生变化。在月明之夜,雄袋獾会在多小山的平原上飞奔,寻找着雌袋獾。当找到一只雌袋獾时,它并不向雌袋獾求爱,而是表现得像一只把迷途的羊逼入角落的牧羊犬。它会对雌袋獾咆哮,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并咬雌袋獾,将其赶进自己的领地,而后又赶入它所住的岩洞。

直到那雌袋獾被捕获两个星期后,雄袋獾才与其交配。在那两个星期中,雄袋獾从不允许雌袋獾朝洞外探出一次头。它看守着雌袋獾,就像其是个危险的囚犯。每当雌袋獾试图逃跑时,它就会弓起背,吐着口水,咆哮着,咬雌袋獾,并唾沫四溅地大发雷霆,以努力与自己的威名相称。

那只雌袋獾刚被捉住时性生理方面尚未成熟,也没有做好怀孕的准备。这就是那只雄袋獾和雌袋獾在交配前会节欲两个星期的原因。恐惧与强制拘禁使得那只雌袋獾的性器官很快地成熟。由此,雄袋獾的“恶魔般的”行为反而有助于使雌袋獾的性驱力与雄袋獾的性驱力同步化。

在交配后不久,在体形和体力上都比不了雄袋獾的雌袋獾竟然转而占了上风并凶狠地威胁起雄袋獾来。在怀了孕后,它甚至变得比雄袋獾更富于攻击性。不过,尽管那两只袋獾的攻击性都很强,但它们还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最多一窝四只的幼袋獾会在5月底或6月初出生。就像所有有袋动物一样,幼袋獾也小得令人难以置信:不过12毫米长。一出生后,每只幼袋獾就会含着母亲的位于育儿袋内的一只乳头吸起奶来,并以此牢牢抓住自己的母亲。袋鼠的育儿袋是位于母亲身体前方的,袋獾的育儿袋则是位于母亲身体后方的。如果袋獾的育儿袋长在身体前方的话,那么,当母亲在芦苇丛中爬行时,那个袋就会在地上拖着并兜起地上的泥土,这样就会伤及幼崽。此外,育儿袋的开口处是紧紧封闭的,因而,通常人是发现不了育儿袋及其中之物的。只有在幼袋獾已15周大后,幼袋獾的尾巴、腿或头有时才会伸出到袋外。

当幼袋獾长到这个年龄时,幼袋獾父母就得在那个洞穴中挖出一个小洞来放它们的孩子了。父母双方都参与挖洞,并用干草做洞的衬里。母亲会继续照料它的孩子5个月。当做母亲的出去猎食时,那个父亲就会承担起保卫家庭的责任来。如果那个父亲不承担这个责任的话,那么,敌害就会进入洞穴并吃掉那些幼袋獾。在幼袋獾长大之前,父亲的主要任务就是保卫家庭。由此,在长达9个半月的时间内,它不得不维持已婚状态。

到次年2月初,小袋獾就已大到能独立生活了。它们要到两岁大时才会性成熟,但在9个半月大时,它们与父母及兄弟姐妹之间的本能联系就已消失了。每一只小袋獾都得独立进入这个大而危险的世界。

每当雌袋獾试图逃离它的配偶时,雄袋獾就会表现出一些像是在努力与自己的威名相称的行为。

当小袋獾们自己出去闯世界时,那对成年雄袋獾和雌袋獾就会打架并分手。此后,每一只成年袋獾都会独自生活上两个半月,直到下一个交配季节到来时雄袋獾寻得另一只雌袋獾。可能性大的情况是:它不会再找到它的前配偶,而是找到一只它又得囚禁上两周的、完全陌生的雌袋獾。于是,同样的戏码又会完整地重新上演一次。

袋獾能维持婚姻的时间只有幼袋獾需要雄袋獾帮着照料的时段那么长(9个半月)。一种动物的幼崽达到成年期所需的时间越长,需要父亲帮助养育未成年后代的时间就越长,这种动物的婚姻持续时间也就越长。但反之并不总是亦然。有些动物的配偶们会在幼崽刚出生不久就将幼崽赶走,但它们之间却是终身互相忠诚的。事实上,有些实行一夫一妻终身制的动物对幼崽是根本不关心的。黄腹金鹃、寄生织巢鸟与黑头鸭都将蛋下在别种鸟的巢中并让这些养父母去养它们的孩子。

在产卵并使卵受精后,蝴蝶鱼就不再为它们的后代做任何事情了。然而,这种鱼的配偶关系却是维持终身的。它们之所以是单配制的或许是因为它们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动物。通过始终待在一起,雄鱼与雌鱼就可省掉在每一个交配季节都得去找新的性伙伴的麻烦并省下相应的时间,以便得到更好的繁殖机会。

显然,身为父母的动物们不会仅为后代而待在一起。不过,在由母亲独自照料幼崽的动物中,婚姻关系几乎在刚刚交配完后就立即终止了——这倒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一段“季节性婚姻”就是由求爱、交配、仅持续几个小时或几天的蜜月期以及离婚组成的。这种婚姻是如此短暂,实际上根本就不能算是婚姻。豪猪、金仓鼠、虎及北极熊等动物的两性间都是这种短暂的“私通”关系。

北极熊是世界上最大的熊之一。在用后腿站起来时,它们的身高达2.5米,它们的体重达600千克。这种身材高大、肌肉强健的动物是生性不爱交际的独居动物。它们在一块像欧洲这么大的地区独自漫游着,并将一路上碰上的所有北极熊都赶走,无论雌雄。

熊都是不爱交际的独居动物。它们的不爱交际的性格可从其全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熊的脸颊与前额上没有可用来改变其表情并反映其情感状态的肌肉。我们无法通过观察一只熊的表情来看出它是否正在体验一种愤怒、害怕或友好的情感。即使与北极熊打了多年交道的驯兽师们也无法判断他所训练的北极熊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动物是为了与同种个体交流情感而改变面部表情的。像北极熊这样的独居动物无须有富于表现力的面部。不过,它们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独居动物无须有面部表情,但除非它们演化出了面部表情,否则它们就仍然得继续独居下去。像北极熊这样的无法与同种个体交流感情的动物无法与性伙伴建立亲密的对子关系,因而无法进入持久的婚姻。

当人看起来面无表情时,那并不是因为他们缺乏传达情感所必需的肌肉。他们可能处于情感冷淡、自我中心、感到不安全的状态,或是有着平淡的个性,或者只不过是非常善于控制自己的情感。

显然,不能与别的北极熊交流情感是不利于它们寻找配偶的。当一只公熊发现一只母熊时,它们两个看起来都不能确定是否应该去攻击对方。

于是,那两只北极熊就开始互相追逐。这种追逐通常都会以真的打起来而告终。它们会用后腿站立着,像两个摔跤运动员一样格斗起来,它们会用前爪互相抓住对方,并用尽全力猛推对方。不过,它们不会互相咬起来,因为它们都会本能地避免给性伙伴造成严重伤害。渐渐地,它们的抓撕动作就会变成爱抚动作。借助于身体接触,那两只熊终于设法交流了它们无法通过面部表情来表达的友好意图。

一段北极熊的浪漫史最多可持续两三个星期。随着激情的冷却,那对配偶就会粗暴地互相对待并最终分手。它们很有可能再也不会看到对方,而在下一个交配季节,它们又都会找到新的配偶。

与北极熊相比,长颈鹿看来是热爱和平、和蔼可亲的动物。尽管如此,这种五六米高的“会走路的瞭望塔”的性关系却比北极熊们的还要短暂。

长颈鹿生活在组织松散的、相当于无政府主义的乌合之群中。只要自己愿意,雌鹿雄鹿都可随意退出或进入一个群体。它们所遵守的唯一规则就是雄鹿得始终与其他雄鹿生活在同一个群中,雌鹿得始终与别的雌鹿生活在同一个群中。除了雄鹿们不会让雌鹿群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之外,两种性别的长颈鹿都不会表现出对对方的兴趣。

长颈鹿群中是存在等级秩序的。通常,个子最高的鹿就是等级最高的。最高等级的长颈鹿总是将头抬得高高的。等级较低的长颈鹿在从等级较高的鹿群成员面前经过时得略微低下头并将头往前伸。

长颈鹿母亲与孩子待在一起的情景是很少能看到的。母长颈鹿只照料幼鹿一两个月,此后,母鹿们就不再关心它们的命运了。通常,小长颈鹿会一路小跑着、努力跟在鹿群后面。如果有几个鹿群一起在水潭边喝水的话,那么,这时,小长颈鹿就会决定转换鹿群,而对此,它的母亲根本就不会予以理会。

长颈鹿是彼此间无牢固情感联系的、爱好和平的动物。无论在交配之前或之后,它们都不会将时间花在浪漫上。偶尔,会有一只雄鹿漫步走向一个雌鹿群,而后,用鼻子在雌鹿身边嗅来嗅去,以便搞清楚雌鹿中是否有已性成熟并已做好交配准备的。如果一只雄鹿发现一只已性成熟的雌鹿,那么,它是不会费心去举行一场长时间的求爱仪式的;它所做的不过就是直接爬骑到雌鹿的背上,在完事后就回到雄鹿群中。

长颈鹿的这种极为短暂的婚姻关系是由它们的温顺的天性以及生活在乌合之群中这一事实所造成的。长颈鹿是一种喜欢与别的长颈鹿一起生活在小群体中的社会动物。没有一只长颈鹿会在乎另一只长颈鹿是新来的还是群中的老资格成员。长颈鹿是生活在一种与狼、狮子及阿努比斯狒狒等所身处的“封闭社会”相反的“开放社会”中的。长颈鹿总是乐意接受新成员到自己所在的鹿群中来。

长颈鹿之间偶尔也会打起来。例如,当有等级较高的长颈鹿经过时,若等级较低的长颈鹿忘了对它低头行礼,那么,那两只动物就会打起来。它们会将自己的长脖子尽力挥向对方,并让两个长脖子碰撞在一起。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长颈鹿们是一点都不好斗的,它们不会结成敌对的帮派或子群,也没必要互相害怕。这意味着:当一只雄长颈鹿与一只雌长颈鹿相遇时,任何一方都不会对那场遭遇感到特别激动,也不必去努力克服自己的害怕和攻击性。当雄性与雌性对彼此都这么平和淡然时,雄性就没必要去进行煞费苦心的求爱活动了。而且,在松散的乌合之群中,动物们也没有必要形成密切的个体间关系。因此,长颈鹿很快就可完成交配,也很快就会忘记对方。

在动物界,生活在乌合之群中、无须互相害怕、爱好和平的动物是从来都不会建立持久性婚姻关系的。这样的动物所过的都是短期的“季节性婚姻”生活。

在动物社会中,持久婚姻的心理基础是个体间的亲密对子关系与恐惧感和攻击性之间的冲突。只有在雄性和雌性都必须努力去克服自己对亲密关系的阻力的情况下,这种亲密关系才会在性行为之外仍能长久存在下去。这种亲密关系的持久程度取决于配偶间的私交和相应情感能在多长时间内有效地抵消它们的恐惧感和攻击性。

雄雌长颈鹿都不会感到要铸造一种个体间对子关系的冲动,因为它们是那么温和,以至于无须有这样一种冲动。母虎则须努力建立一种自己与配偶之间的对子关系。不过,在性欲望消失后,它又不再感受得到这种对子关系的存在。因此,尽管长颈鹿与虎差别甚大,但它们都是过极短暂的“季节性婚姻”生活的。攻击性很强的袋獾与北极熊的行为表明:一旦结对本能使一对配偶间建立起了和平共处关系,那么,这种关系就能使之长期或较长期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雄性与雌性待在一起并一直待到下一个交配季节,从生物学上看,对一种动物是有利的,那么,它们就会结成持久的一夫一妻的婚姻关系。这种形式的婚姻可以使它们免除每年都得找个新伴侣的麻烦和不一定找得到的风险。

稍后,我将会详细讨论持久的一夫一妻制婚姻关系。现在,让我们先回到对“季节性婚姻”的几种变化形式的讨论中去。

斑姬鹟是鹟科中的一个成员,它们是每年春天都要找一个新配偶的。斑姬鹟喜欢与同龄的异性交配,如1岁的配1岁的,等等。

这种鸟的行为与外貌会透露它们的年龄。雄鸟的年龄越大,在交配季节中它背上的羽毛的颜色就越黑。雌鸟的年龄越大,它在春季离开苏丹飞回到中欧的家园的时间就越早。年龄较大的雌鸟比年龄较小的雌鸟下蛋早,而且,一窝所孵出的雏鸟的数量也更多。

显然,斑姬鹟与同龄鸟交配是有利的,因为这样的两只鸟在性发育上就差不多是同步的。这样,它们使自己在性成熟上同步化从而同时做好交配准备就比较容易了。此外,两只同龄鸟在育雏方面也会有同等经验。父母双方都知道如何照料它们的孩子——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

有一次,一只叫琪琪的5岁大的雌斑姬鹟与一只叫乌提的1岁大的雄斑姬鹟结成了配偶,这种做法与习俗是大相径庭的。在雏鸟们已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的巢中孵化出来后,乌提开始给雏鸟带它在附近的灌木丛中发现的大量存在的大而肥的毛毛虫。但雏雀的小嘴实在吞不下这么大的毛毛虫。因而,那雌雀不得不靠自己去努力捕捉比毛毛虫难捕捉得多的苍蝇来喂雏雀,而且,它还得不时地将那些毛毛虫从巢里扔出去。两天后,乌提终于明白不能给雏雀喂自己喜欢的食物,并开始像其配偶一样去捕苍蝇来给雏雀吃。但这时,7只雏雀中已有2只饿死了。

一只5岁大的雌斑姬鹟在向它1岁大的配偶展示其应该带给孩子们的那种昆虫。由于太年轻,那只雄鸟还没有照料雏鸟的经验。

自然,斑姬鹟不能有意地选择与同龄的雀结偶;而且,它们也不会对属于另一个年龄组的雀儿感到讨厌。实际上,这种鸟选择与同龄鸟结偶的目标是这样达到的:自然安排那些同龄的雀生活在彼此靠近的地方,这样,它们就不可避免地互相结偶了。

雀儿越年轻,冒险性就越强,相应地,它们在冬季时往南飞入苏丹的距离就越远,而在春季时回到中欧的家的时间也就越晚。最早到家的斑姬鹟都是3岁或更大的。晚3天到家的是那些2岁的雀,此后再晚3天到家的就是那些1岁的雀了。

通常,斑姬鹟很快就会与在其附近的别的雀结偶。这样,在下一组更年轻的雀到家时,每一组较年长的雀就都已经结偶。只有那些未能找到同龄配偶的较年长的雀才会尝试与较年轻年龄组中的雀儿结偶。

由此可见,在某些动物中,冒险性是一种具有实用的生物学功能的特性。

就像斑姬鹟一样,许多动物中的较年轻的成员迁徙到繁殖基地中去的时间都要比较年长的成员晚一些。这一点对在繁殖基地养育幼崽的憨鲣鸟、海鸥、燕鸥来说同样正确。此外,年龄较大的雄性海狮、海狗、海象到达繁殖基地的时间也要早于那些较年轻的雄性。

在那些不在繁殖基地集中繁育后代的迁徙的动物中,要确定较年长成员返回家园的时间是否也比较年轻成员早,这是比较困难的。为了研究斑姬鹟的迁徙模式,鲁道夫·伯恩特(RudolfBerndt)不得不靠德国下萨克森东南地区无数志愿者的帮助。志愿者们给被安置在特殊的人工巢中的130对斑姬鹟挂上了身份带,并在一年之中的某段时间中跟踪观察它们的行为。基于这些观察,科学家第一次成功地证明了:在一种不在繁殖基地集中繁育后代的鸟中,较年长成员们回迁到老家的时间也要比较年轻成员们早。

在繁殖基地集中繁育后代的动物也像斑姬鹟一样,较年轻成员要比较年长成员跑得更远,因而返回老家的时间也更晚。在较年长成员已建立起后宫后,它们才会到达求爱或繁殖基地,做求爱与生育幼崽之事。这种行为模式有利于后代的繁育,因为它有助于避免没有经验的母亲或父亲对配偶的繁育成就产生抵消作用。

许多动物都得学习如何照料幼崽。通常,大多数鸟类配偶所孵的头窝鸟都不会幸存下来。不过,那些年轻父母很快就会懂得怎样不再犯错误。1岁的斑姬鹟与较年长的雀在孵蛋时间和地点上是不同的。这样,那些初为父母者就不会妨碍较年长也更有经验的雀的繁殖成就了。

年少的动物对冒险的爱好,可将其某些骚动的能量从性的渠道转移到别的渠道中去。例如,在生命的头三年中,阿德利企鹅从不到繁殖基地中的繁育群中去。较年长的成年企鹅在南极洲的海岸边繁育。在度过短暂的蜜月期后,那些成年企鹅就得花6个月的时间含辛茹苦地养育自己的幼崽。与此同时,那些小企鹅则在浮冰之间游来游去,或在那些南部海洋中四处漫游。到4岁时,它们就会跟在较年长的前辈后面,游到繁殖基地去。在绕着有数十万只企鹅在那里表演的巨大的婚姻市场漫游一圈后,它们会明白过来:它们已经来得太迟,因而不可能找得到配偶,所以,它们会重新滑入海洋之中。

到下一年,那些企鹅就会赶紧赶到自己的目的地去。每只企鹅都会回到它们已有4年多没见的地方:在那里,它们由一个蛋孵化为一只企鹅、曾被父母照料、曾与邻居家的小企鹅们一起玩耍。在那里,它们发现:婚姻市场已开业了。那些较年长的企鹅正在努力地声明它们对自己一年前所占据的石头堆里的巢拥有所有权。然而,暴风雪其实已经毁坏了海岸线,而企鹅的眼睛又是非常近视的,因而,它们其实是难以在一块每平方米内有约4个巢的地方辨认出它们自己的巢的。有时,巢的真正主人可能会在巢已被另一只企鹅占了两三天后才到达那个地方。这样,那些企鹅就会打起来,它们会连续几天用粗短的翅膀互扇耳光,并用喙猛刺对方。

使得当时的场景乱上添乱的是,所有企鹅都在拼命地找自己的配偶。当它们离开那个繁殖基地时,一对对企鹅就会分开并各顾各地度过许多个月。不过,当它们返回到繁殖基地时,所有曾在上一年中共同养育过幼崽的企鹅又会努力重新找到对方。企鹅不是跟领地结婚的动物。尽管如此,它们还是倾向于回到出生之地或老巢所在的地方。这种对一个地方的忠诚有助于以前的配偶重新找到对方。

不过,没有一只企鹅能无限期地等从前的配偶到来,因为那个配偶或许已经被海豹或虎鲸吃掉了。再说,可供选择的婚姻候选者多得是。许多4岁大的年轻企鹅则在那里以我前面描述过的方式,用一块石头过于急切地向别的企鹅求爱(参见第三章)。

一只企鹅的最重要的婚姻职责之一是建造并布置一个合适的巢。当雄企鹅在搜集建筑材料时,雌企鹅则蜷曲着身体伏在巢上。接着,雌企鹅会筑起一座绕巢一圈的石墙。在离那对配偶只有几百米远的地方就有着无数的小石块。但如果从邻居那里就能轻而易举地偷到石头的话,那么,谁又会愿意走那么远的路去自己搬石头呢?

观察企鹅偷石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一只雄企鹅蹑手蹑脚地靠近一只邻居雌企鹅,从它身子底下抽出一块石头。如果在雄企鹅将那块石头拿到手之前雌企鹅就回过头来的话,那个贼就会显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两眼凝视天空,那样子就像是在说:“哦,我不过是碰巧站在这里而已!”

一次,几个动物学家将一只雌企鹅领到一只曾从它的巢里偷过许多石头的企鹅的巢那里。但它却根本就认不出那些被偷的财物。企鹅们只会咒骂那些被当场抓住的贼!那些财物被盗的巢主会追赶那个贼,直到赶出相当于繁殖基地宽度一半的路程,它们会一边赶一边用喙猛刺那个贼,并用翅膀打它。

接连好些天,企鹅繁殖基地的中心区域所呈现的都是苦涩的争吵场面、令企鹅不愉快的三角关系、出于嫉妒的发脾气,以及偷盗、吵闹和两性间不忠等情景。但在企鹅们返回繁殖基地27天后,雌企鹅们就开始下蛋;从那时起,所有群落成员就都会是守贞操模范,所有企鹅的婚姻关系也都会是安全的。而那些较晚到繁殖基地的3岁大的企鹅和无力找到配偶的其他企鹅则会跳入水中去捕鱼虾。那些留在岸上的企鹅则会专心投入历时几个月的养育幼崽的和平生活中去。

一旦所有的激情平息下来后,会有多少阿德利企鹅去设法寻找自己的前配偶呢?

在较年长的企鹅中,有84%会选择它们上一年的配偶,只有16%会接受比它们年轻的同类的求爱,而且也只是在以前的伴侣比那些较年轻的企鹅还要晚到繁殖基地许多天的情况下才这样做。

在只养育过一窝幼崽的较年轻企鹅中,50%的企鹅会在不管旧伴侣是否晚到的情况下选择另一个配偶。我们只能这样假设:在它们中,有些企鹅或许会认为自己曾有过的婚姻是不幸的,因而,它们想要寻找并抓住新的机会以便在第二次婚姻中改善自己的命运。

在对配偶的忠诚上,其他企鹅就比不上阿德利企鹅了。我已提到过:阿德利企鹅是攻击性极强的鸟。体形更大的王企鹅的性格就要比阿德利企鹅来得温顺了。王企鹅的生活要比阿德利企鹅来得安宁,它们较少为领地吵架,也不费心去造围巢的石头堡垒。这种企鹅配偶中的雄、雌企鹅轮流用温暖的脚掌呵护着它们所仅有的一个蛋,那双代替了巢的脚掌就成了蛋的庇护所。王企鹅是不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养育幼崽的,它们不停地四处迁移。由于它们不圈领地,因而,它们不必像阿德利企鹅那样富于攻击性,也较少用炫耀的方式来求爱与择偶。

当一种动物中两性都不好斗时,两个伴侣就不必努力去克服恐惧感与攻击性从而容忍两性关系了。因此,雄、雌个体也就容易每年都重新结一次偶,而且也没必要重新回到前配偶身边去了。由此,王企鹅不像阿德利企鹅那样常常与之前的旧配偶结偶。

帝企鹅的体重及相应的动作笨拙的程度都是王企鹅的两倍。就像王企鹅一样,它们也用脚掌来作为安置蛋的巢并不断地四处迁徙。这样,它们就不必费心去圈出一块块领地。当南极的暴风雪连续多天在冰天雪地里肆虐时,五六百只一群的帝企鹅就会互相挤在一起以保持彼此的温暖。可见,帝企鹅的社会性要比王企鹅的强。没有一只帝企鹅会怀着敌意与攻击欲去跟一个同类成员打招呼的。

在求爱过程中,帝企鹅会保持温顺的性格。雄帝企鹅是用温柔的呼唤而不是争吵与尖叫来向雌帝企鹅求爱的。然而,在交配季节,帝企鹅却要比王企鹅更缺乏找出前配偶并与之重新结偶的理由。当所有的雄性与雌性个体都能相处得很好时,这个伴侣与那个伴侣之于某一个体就会同样合适并令它满意。因此,在交配季节,只有14%的帝企鹅会回到自己上一年的配偶身边去,而在阿德利企鹅中则有84%的企鹅会这样做。

右边的是这三种企鹅中体形最小的阿德利企鹅。这种企鹅是最喜欢吵架的,但它们在配偶关系的忠诚性上却又是三种企鹅中最强的。中间的是帝企鹅,是这三种企鹅中最和平却在配偶关系上最不忠诚的。左边的是王企鹅,其身高介于前两种企鹅之间;在配偶关系的忠诚性上,这种企鹅同样介于前两种企鹅之间,即高于帝企鹅却又低于阿德利企鹅。

那个适用于熊与长颈鹿的规律同样适用于企鹅:只有富于攻击性的动物才会对婚姻保持忠诚。由此可见,作为配偶间的亲密感,婚姻忠诚源自个体在与富于攻击性的、不熟悉的同类成员接触时产生的不安全感与恐惧感。

帝企鹅、王企鹅和阿德利企鹅代表着从季节性婚姻向持久性婚姻过渡的三个阶段。雄、雌林䳭伯劳之间的关系也代表着介于临时的与较持久的结偶关系之间的一个过渡阶段。林䳭伯劳是过一夫一妻的生活并共同养育雏鸟的。一旦雏鸟羽毛已丰,那对成年伯劳便不再有必要努力保卫它们的约8公顷大的繁殖领地以免遭别的伯劳的侵入了。到这时,伯劳全家就会到处漫游,并在漫游中一起猎食。不久,那些小鸟就能完全独立生活,并会离开它们的家。

当小鸟们已经离家时,那些身为父母的鸟就没有理由再待在一起了。当孩子已经离开时,袋獾配偶就分手了,企鹅与海鸥配偶也是这样。而且,在一年中的这个时间,鸟儿们是不会有任何性冲动的。

不过,在那时,对一对伯劳配偶来说,倒是还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它们待在一起。在9月底前,食品供应都是丰富的。由于两只鸟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足够的食物,因而,它们都不会舍不得将自己的食物给另一半。由于不存在让伯劳配偶们分手的紧迫的理由,因而,它们之间的个体间对子关系还是会让它们继续待在一起。

有时,伯劳配偶们会在8月份往南飞。如果它们继续留在北方的话,那么,它们就会在食物缺乏的秋季分手,并各自占据一块冬季领地。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伯劳们会变得非常喜欢吵架。这时,如果一雄一雌两只伯劳被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的话,那么,它们就会血战到底。

尽管婚姻出了问题,但伯劳配偶们是不会彻底分手的。它们会生活在相邻的领地中,并保持着较远距离的接触。两只鸟都会不时发出拖音很长的听起来像是“孤味特”的叫声。接着,它们会飞蹿到高空之中,在对方的领地上空做长距离飞行,似乎每一方都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存在,查看一下自己的配偶到底在哪里。

3月初的时候,也即下一个交配季节即将到来之际,那一雄一雌的两只伯劳就会重新结合。它们之间就不会像那些互不相识的伯劳那样进行复杂而煞费苦心的求爱了。由于那一对鸟彼此间已很了解,因而,一旦食物供应情况许可,它们马上就会像往年一样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