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粗略地定义为一种无法自持的强制行为,四处寻找像酒精或毒品这样的东西,并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全然不顾由此带来的副作用和有害的后果。尽管成瘾可以医治,久而久之其程度会渐渐削弱,但它不会彻底地消失殆尽。
无论什么时候打开收音机,十有八九会有一首情歌闯入你的耳膜。不论你钟情于歌剧、重金属音乐或是高音摇滚乐——爱情似乎比其他主题会更多地出现在歌中,无关乎音乐的风格。虽然任何一首情歌都有它独特的调调,但是,当细细品味这些歌传递出的情怀时,你会发现它们中有很多是重叠的。有一种观念经常呈现在歌声中:爱成瘾。你的爱是我的毒药。我无法戒得掉。宝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贪婪着你的爱。我不想戒掉。我要拥有你全部的爱。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还可以写出好多这样的歌词,不过你已经懂得我的主旨大意:爱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成瘾。
上瘾,粗略地定义为一种无法自持的强制行为,四处寻找像酒精或毒品这样的东西,并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全然不顾由此带来的副作用和有害的后果。尽管成瘾可以医治,久而久之其程度会渐渐削弱,但它不会彻底地消失殆尽。一旦你不接触那些物品,你的身体就会备受折磨,甚至可能会出现情感和精神上的断瘾症状。即便你学会了避免再次接触它们的策略,你内心深处对它们的渴望,仍然深深地折磨着你,无论你已经戒了多久,你还是会有再度堕落的冲动。成瘾象是鼻涕虫一样,黏着你,甩都甩不掉。
虽然针对毒瘾已经开展了广泛的神经生物学研究,但成瘾的原因,或是医学起因,至今还没研究透彻。神经学家会这样告诉你:毒品影响中脑边缘系统的神经递质和受体系统,即我们的奖赏处理体系。比如可卡因,它会抑制神经元重新吸收多巴胺,带给你一股极乐感觉,虽然有些许的狂燥,但精力很旺盛。吸毒之人在吸食毒品时会度过一段欢愉的时光,慢慢地将长期吸毒的人脱胎换骨,此过程中起作用的变量(或多个变量)尚未被鉴定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遗传因素、社会环境和心理状态、反复吸食合你口味的毒品,这些掺杂在一起致使上瘾的发生。你不禁疑惑——尽管所有的流行歌曲都在传唱着爱情会上瘾,但是它真的达到了上瘾的程度了吗?
以我的朋友塔莎为例,她目前正处于爱情的甜蜜期。塔莎的生活全都围绕着她的爱情,未恋爱之前曾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她现在对此充耳不闻。自从与这个男孩交往,她其余的人际关系受到了重创:除了她的爱情,她几乎没有时间或耐心分配给其他的事情。她坦诚自己一见到他,身体里就涌上一股暖流,连带着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她若是与恋人分开,就会想他,想念他温柔的抚摩。这也表现在性行为上。她渴求爱的甘霖。塔莎说,她与爱人在一起时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世间所有的东西都不及此。为了爱,她投入了大量的金钱,为了爱,她的工作岌岌可危,为了爱,她不惜与家人和朋友争得面红耳赤,为了爱,她作出了许多不理智的决定。万一她被恋人抛弃了,后果很严重,或许她自此会退隐江湖,意气消沉,甚至身体可能出现不适。塔莎的朋友担心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可能会陷她于不义。一开始是正能量的、“让你感觉相当爽”的东西改变了塔莎;如今,爱情之于她往往是一种执念,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还是一系列非建设性的、强迫性行为的集结。正如你看到的那样,爱情对她的影响巨大。
好了,你现在回头看看,将上一段中的爱情替换为海洛因或可卡因。我们发现爱情能够将意志坚定的人转变为典型的吸毒分子,无论这是不是一种馈赠。
爆料一下:其实没有塔莎这个人。我杜撰出来的。然而,在前面段落中,我可以想出很多朋友替代塔莎的位置。我斗胆说一句,大多数人在一生中都会遇见能让我们为爱疯狂的人,而且不止一个。我们会经历一段爱情,它有能耐让我们呈现出最佳状态,然而也可以让我们遇到最糟糕的自己。我看我没有必要列举我的一个朋友来诠释这句话的含义。
有时,类似毒瘾的这一行为甚至都不涉及爱情本身——仅仅是美妙到难以言说、令人神魂颠倒的性爱足以左右我们的生活。事实上,我敢打赌许多人同样会发现自己莫名地喜欢上与某人做爱,但我们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地喜欢此人。大多人有着类似的经历。尽管在这一情境下,只有赤裸裸的欲望——我想扒开你的衣服,与爱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它同样有能力迫使你作出常态下不会做(而且往往不应该做)的事情。
通常,这些让你神魂颠倒、无法抗拒的情感,无论是爱情或是欲望,久而久之都会渐渐地平淡下来——希望这发生在你尚未作出太多有害于你的生活的事情之前。这种情感可能会转变成一种强烈的依恋感,或者最终不欢而散,劳燕分飞。我们的朋友(或许还有我们自己)处在为爱痴狂的阶段时,我们可以容忍他们这样做,因为我们深知这个阶段很快就会寿终正寝。至少,我们希望如此。
但是,对某些人来讲,这种感情不会逐渐消逝。爱情就像挠痒痒一样,再怎么挠都不痛快,都不满足。我和克莉斯蒂有过一面之交,她3年前参加了一个十二步痊愈计划。她并非吸食海洛因或酒精成瘾;她不沾可卡因,也不注射毒品。她的强迫行为完全是由性和爱引发。“在康复之前,当我和某个男生在一起时,就会有种处在梦境般的感觉。一旦我们在一起,我会感觉自己并非处在当下,好像在天上神游太空般,觉得身体都飘了起来,”她告诉我,“如果有个男孩跟我调情-任何一个男孩,我真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我吸食了可卡因一般。在恢复计划中,我们把这称之为‘theintrigue’。在获得帮助之前,我要尽我所能地感受到那种电击般的感觉,即便将我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中,这样的话,我可以再次感受到它了。”
以前,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IV)并没有收录任何有关性或爱成瘾的信息。克莉斯蒂意识到自己的性瘾对生活造成的困扰。随后,她找到了一个基于匿名戒毒会模式的康复计划。迄今为止,DSM-IV收录了所有成瘾的疾病,涵盖了对实物的成瘾,不包括所谓的非实物成瘾,比如赌博、吃或性。
“不仅仅只有毒品可以上瘾,”沃尔夫拉姆·舒尔茨(WolframSchultz)说(他是剑桥大学的一位神经学家,研究风险和奖赏处理系统以及它们在成瘾行为中怎样发挥作用),“过去的20年里,我们已经发现了其他事情也可以成瘾,比如性爱,食物,甚至是关注度。有些人疯狂地迷恋上处在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感觉。你越过那道底线,想要得到你所迷恋的东西,而一旦没有得逞,你就会出现断瘾症状,这是极其有害身心的,还可能会威胁到生命。”
像克莉斯蒂这样的人,与非实物的成瘾百般斗争,他们知道由此引发的身体和情感上的损伤,正如维柯丁或伏特加酒带来的损伤一样多。随着针对所有类型的成瘾——包括实物或非实物的神经生物学上的证据逐渐增加,DSM-IV不得不扩展它的类别,收录所有的信息。为了深入地理解成瘾(不管它独特的基本作用原理),颇受关注的一个领域是中脑边缘回路,包括基底核,以及它能量的来源神经递质多巴胺。
成瘾的形成
意外的奖赏使得基底核释放出多巴胺,这会促使学习的发生。某种刺激物带来的奖赏越多,你就越有可能再次接触这种刺激物,追求由此带来的奖赏。我们经常提及,基底核是中脑边缘回路的一个奖赏系统。克雷格·费理斯(CraigFerris)是东北大学的一名研究员,首次证明了相比于可卡因,大鼠更倾心于自己的崽崽,他告诉我,当你论及这一特定的回路时,需要更加具体一点儿。“这条通路本身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奖赏系统,”他解释道,“本质上来讲,它是一个激励系统。它负责评估某些行为的风险和奖赏,以及如果你作出了某一特定的行为,它会预测出由此产生的其他事情。”
风险与奖赏并存:这一点很重要。正如做坏事注定要受到惩罚一样,没有奖赏是不带有任何风险的:比如性爱、食物,或者可能是往老虎机投钱。你可能认为,正是自身的风险给某一行为蒙上了一层魅惑的面纱,让人朝思暮想,不能自持。中脑边缘回路,包括富含多巴胺的基底核,不仅仅会帮助你经常获得额外的食物或睡觉机会。它还协助你理解某一奖赏涉及的风险,以便作出正确的决定,将这一奖赏带来的回报最大化。如果这个回路不正常,出现紊乱,你可能会表现出成瘾状态。
“基本上,上瘾的形成是因为奖赏过程出现了不可控的状况,”舒尔茨说,“不是每个人都成瘾,这一点很重要。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上瘾,而其他人不会。但是在那些上瘾的人群中,奖赏系统中出现了某些替换,此时你需要比平常得到的某一奖赏更多,而且不能正确地评估它需要付出的代价。某些程度上来讲,这种替换与多巴胺系统有关,释放到大脑中多巴胺的含量太多。最终,这些极高含量的多巴胺导致了大脑的可塑性,以及奖赏处理系统的改变,这些改变致使大脑没有能力搞懂多巴胺信号的意义,或者它们怎样以正确的方式与外面的世界关联。”
总而言之,奖赏处理系统受到成瘾的牵连,赋予某一奖赏一个强烈的价值信号,弱化相应的风险信号。久而久之,受到牵连的奖赏处理系统将曾经是积极的奖赏转换成非常消极的奖赏。研究人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引起这种转变(看似先天和后天因素都起一定的作用),但是,一旦这种转变成形,后果不堪设想。
爱情:成瘾的蓝图?
约10年前,托马斯·因塞尔(ThomasInsel)发表了一篇综述,题为“社会依恋属于成瘾吗?”,他如今是美国国家心理健康研究所所长。甚至在神经影像研究发现爱情与中脑边缘通路中的大脑区域相关之前,就有人猜测社会依恋与成瘾的神经基础相同。动物模型的研究表明,毒瘾与母亲—婴儿之间依恋的神经生物学,关联的程度很大。由此有些人推测,吸毒之人可能试图通过对毒品的成瘾,代替与他人交互时带给大脑的让你感觉良好的化学分子。
这个观点很有说服力。毕竟,我们不忍心争辩说,进化的自然选择使得人们易于对毒品成瘾。相反,中脑边缘回路经过进化可以促进性欲和钟情的依恋,这一回路或许被药物强行控制了,致使成瘾的形成。这很有可能。但是,这也意味着爱本身也可成瘾吗?
“成瘾这个词饱含贬义。我们会不假思索地说,成瘾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负面的东西,而且我们都不确定这个说法是否正确,”舒尔茨说,“陷入爱河的人们表现出很多成瘾的迹象,包括对伴侣的痴迷、关注点的重新定位、竭力为伴侣着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一点。如今好几项研究表明,爱情激活奖赏系统。”这与毒瘾涉及的奖赏处理系统相同。
舒尔茨认为,我们很容易就可以证实,爱情是一种附加价值极高的奖赏。我觉得大多数单身贵族会告诉你,找到一个可以挚爱一生的伴侣是他们个人愿景中的当务之急。(我同样推测,结过婚的人士会常常告诉你,能拥有让人惹火的性爱是最好不过了。)不论是爱情还是性爱,都不会一直是奖赏的行为。两者都存有潜在的负面后果——甚至是危险结果。有些负面结果让人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如果我们全方位地衡量考虑,我们可能再也不会碰触性爱这个地雷,或者建立依恋关系。
比如母亲这个身份。生孩子并非那种每天都是阳光明媚、花香扑面的全新生活,期间会伴有晨吐、妊娠纹、分娩阵痛,不过,它仍被视为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经历之一。任何有过外阴切开术经历的女人(而且许多人的故事很精彩)都会这样说。皮尔杨·金姆的FMRI实验表明产后的大脑会发生变化,与此遥相呼应的是伊丽莎白·梅耶(ElizabethMeyer)的研究,她是里奇蒙大学的一名研究员,她发现对母亲这一身份的痴迷,其根本就是大脑中发生的变化。既然体会到了分娩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为什么女人仍旧想要再生个孩子?或许,怀孕和分娩改变了妈妈的中脑边缘系统——以及她对风险和奖赏的评估——由此,她只关注到了生育带来的正面作用,所以会继续生孩子。
梅耶在接受《时代》杂志的采访时正怀有第二胎,她这样说道:“我现在既是个妈妈,又是个孕妇,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奖赏。如果我们考虑到那些折磨人的因素,我觉得,我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孩子。它带给我们的奖赏要远多于痛楚。”
我们的奖赏系统很有可能迫使我们性交、生孩子,全然不顾可能存在的负面影响,还让我们学会将子女与有益的经历联系起来,而不是痛苦的(更别提是发胖的)经历。这一招数会促进物种的繁殖、健康地养育后代——如果奖赏系统受到癖好摄入可卡因的强力控制,就不会有这种效应了。
这个进化的系统同样对性和爱挥舞其魔棒。它不会只针对于母亲这一身份;否则我们就不会启动生孩子的程序。从进化的角度来讲,我们只是承受不起对过往恋人蹩脚的性能力太过于生气,或者对逝去的恋情耿耿于怀。久而久之,存留在我们记忆里的都是美好的事情:在对性生活产生失望之前,我们可能体会到了那种期盼欲火烧身的感觉;我们与前任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当我们的身体或情感因另一个人而受到触动时,我们会记住此时的感觉。如果我们的记忆中满载着糟糕的瞬间,我们的生活可能就不会步入正轨。关于社会依恋的美好记忆一定比那些糟糕的经历更让我们铭记于心。我们的中脑边缘系统很有可能负责这件事情。最近有一项研究考察悲伤对大脑造成的影响,研究结果给这一观点提供了证据。
分手是件艰难的事情
由爱引发的成瘾症状会让你有种黏人的倾向,即便你的另一半不会这样。即使在分手以后(有时更甚)恋爱中的点点滴滴愈加清晰、深刻,对前任也更加执著。心情大幅波动、执迷不悟、个性改变、决策错误、缺乏自控力等这些经常发生,甚至程度更为加剧。所谓肝肠寸断引发的效应与你在戒毒所里看到的断瘾症状并无二致,失恋带来的暴躁和无情可能让整个人虚脱无力。
海伦·费歇尔(HelenFisher)及其同事决定借助FMRI观察失恋后激活的大脑系统。这个团队征集了10位女子和5名男子,他们刚刚失恋,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恢复过来。更重要的一点是,尽管他们被无情地拒绝了,但仍希望能够再次投入恋人的怀抱。这些人自称在醒着的时间里有85%是在想着他们的爱人。他们同样坦言,会时不时地给前任打个骚扰电话,或者意外拜访、酗酒、连续哭上好几个小时。正如在研究报告中注明的那样,被试者在面对他们的前任时,同时还表现出矛盾的情绪和挣扎的心理。他们认为自己的恋人是世上最完美无缺的,然而也对前任结束感情的方式表达出强烈的不满和困惑。他们基本上全都出现了相思病的标准式表征,这在美国Dumpsville地区是很常见的。
在被试者浏览拒绝他们的恋人照片,以及一位认识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熟人照片时,研究人员对他们进行扫描。因为他们对前任恋人的感情如此强烈,研究者要求他们在数千个数字中任选一个数字,然后递减7个数倒数,与此同时,他们观看照片。他们在看照片时,研究人员简单地问起他们与照片中的人一起经历的事件。回想起与前任度过的时光时,他们的情感很受触动,比如最后的一次争吵,一起度过的浪漫周末,当忆起与熟人之间的经历时,他们表现得相当平淡无奇,比如在集体宿舍里一起看电视。
费歇尔和他的同事对这项研究作出了几个特别的臆测。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是,他们注意到在首次对爱情进行的研究中(这在第二章有提及)观察到的激活区域,与此项研究中观察到的区域有些是相同的,尤其是腹侧被盖区,以及在渴求毒品时激活的区域,比如伏隔核、前额皮质。果不其然,他们的研究证实了这些猜想。当他们将这些结果直接与爱恋研究的结果相比较时,他们发现,相比于那些沉溺在幸福爱恋中的人,被试者的伏隔核中心、腹侧外壳、腹侧苍白球被大大地激活了。他们认为,这一结果支持了以下观点:浪漫的欲望是一种“有目的性的推动状态”,不仅仅是一种情感,而且是成瘾的一种特殊类型。它会带给你欢愉的享受,同样也会招致无尽的悲痛——甚至可能是危险性的。
性瘾
无论你对爱会上瘾的说法会不会苟同,大多数人认同性爱绝对有股魔力让你成为它的阶下囚。许多声名鹊起的政客、著名的运动员以及普通人正是因为抵挡不了性爱的魅惑召唤,输掉了自己的正派、地位和家庭。我的朋友克莉斯蒂会如是告诉你:性瘾是要付出残酷的代价的。动物实验表明,某些性瘾可能是由于前额皮质出现了异常。
里奇·库伦(LiqueCoolen)是密歇根大学的一位神经学家,研究奖赏和激励的神经生物学,她好奇的是,如果前额皮质(PFC)造成某种损伤,这会对性行为有着怎样的影响,尤其是与中脑边缘回路相连的区域。她及其同事将大鼠的PECs弄出一点儿小损失,位置是在与奖赏回路直接相连的特定区域,随后,他们在每一次交配季节过后都会给大鼠注射一种让其感到不舒服的药物,这样大鼠就会将交配与生病联系在一起。“我们已经知道,当人们受到一段时间的性刺激后,大脑前叶就会被激活,”库伦说,“不过,尽管知道它在性行为中被激活,但它的功能尚未被发掘出来。我们觉得它或许参与某种抑制性的控制。”正常的大鼠会交配好多次,继而懂得了交配会引起肚子不舒服,然后不再沾染性交。库伦告诉我,其实在将交配与不舒服关联起来之后,雄鼠会对雌鼠避之不及。相反,PFCs有损伤的大鼠会继续尝试交配,尽管注射了诱发不舒服的药物。虽然它们在其他测试中表现出了学习能力和正常的关联记忆,但是,PFC的损伤没能阻止它们的性行为,即便它会招致负面的结果。
当我问海伦,她觉得损伤给奖赏回路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她坦诚自己毫无头绪。“这条回路涉及的关联功能可能受到某种紊乱,或者一些重要的神经递质的调节出现异常。我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说,“不过,很显然的一点是,当论及让你欲罢不能的性行为时,前额皮质起到一定的抑制性调控。”
危险交易
中脑边缘回路不仅仅处理奖赏,还涉足评估风险的领域。大多数将爱情或性爱视为成瘾的研究只审视了奖赏部分。但是风险又会是什么情况呢?一个人对某一特定行为带来的风险所持有的评估能力是因为这个系统,或者这条回路中的多巴胺信号发生了变化吗?看起来正是如此。
每一种神经递质可能都会有一个潜在的受体类型库,多巴胺也不例外。在雄性草原田鼠中,这个化学分子的D2和D1两种受体亚型分别与伴侣关系的建立和维持息息相关。然而,它们同样也与成瘾有关。在大鼠的研究中,刺激D2受体——这个受体也与建立伴侣关系有关——引发上瘾的动物再度堕落。另外,刺激D1受体抑制了寻求可卡因的行为。D2负责与另一种动物关联或渴求毒品,寻找一些可以满足你渴望的东西,如果你会这样做的话。D1负责雄鼠对除了伴侣之外的雌鼠一律视而不见,也不会沾染可卡因。这或许是因为雄鼠生理上得到满足。或许雄鼠们此时感到心满意足,没有必要再去外面的世界寻求刺激,无论是鸳鸳莺莺或者毒品。虽然这个领域有待于继续探究,但是,我们很难忽略那些相同的研究结果。总的来说,这项研究支持了以下观点:毒品强行控制了大脑自有的结合系统,引发成瘾。
DRD4是多巴胺受体的另一种亚型,当谈及危险交易时,这一受体备受关注。DRD4不仅仅参与各种寻求刺激的行为,还与成瘾有关联。DRD47R+是DRD4基因多态性中独特的一种,在研究酗酒、冲动行为、ADHD、神经性厌食症时,DRD47R+是研究的重头戏,它在遗传密码中有7个以上的重复序列。同时,它也与危险的性行为有关。
当然,性行为的模式多种多样。有些人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放纵自我;其他人则对性爱持谨慎态度。有的人喜欢新鲜感觉,乐此不疲地换了一批批的性伴侣,而有的人相对自持,只与自己的爱人发生关系。鉴于DRD4基因与危险行为相关联,贾斯汀·加西亚(JustinGarcia)猜想,DRD4基因可能参与这些行为的多样性。加西亚是宾厄姆顿大学进化人类学与健康实验室的一名进化生物学家,研究爱情和性行为。“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这个基因十分重要,”他说,“当人类从非洲慢慢走出来,移民到世界各地时,自此这个基因可能经过四五万年的自然选择存留下来。它貌似参与了寻求新鲜感、寻找感觉的过程。同时,有人认为此基因赋予我们祖先一种应景的激励,来穿过那座山,看看山的那边是什么。”
它有没有可能同样参与到激励人类越过性爱的那座山中来呢?为了揭秘这一谜团,加西亚及其同事征集了181名学生(118个女生,63个男生)参与一项研究。被试者按要求填了一份设置详尽的、保密的调查问卷,里面关于性经历、性偏好和性行为,以及尼古丁依赖测试和冲动行为的测试。同时,他们通过口腔洗漱来提供一份DNA样品;也就是说,他们的口中含有10毫升的漱口水,咕噜噜地冲洗口腔,然后将漱口水收集起来,以便让研究人员进行基因测序。
当加西亚和他的同事将参与者的基因型,尤其是将他们是否具有DRD4基因的7R+变异(所有的样品中有24%出现这一特殊的变异),与他们的性史进行比较之后,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首先,一个人性伴侣的多少与是否具有7R+毫无关联;然而,那些有着7R+型基因变种的人,其乱交的比率更大,或者放荡的“一夜情”的次数更多比不含有7R+变异的人高出近2倍。虽然7R+组的参与者没有表现出明显高比例的不忠度,但问卷上显示出不忠贞的人,其婚外恋的性伴侣个数要比其他人多出将近2倍。
“我们早已了解到,多巴胺对大脑的欢愉和奖赏回路所起的作用,由此推断出多巴胺参与性动机的调控,”加西亚说,“让我备感兴趣的是,从研究结果上来看,具有DRD47R+基因的人并没有更强烈的性欲或者性伴侣的数量更多。伴侣所处的环境是千变万化的。他们追求的是一种无拘无束,没有海誓山盟,更为刺激的性爱。”加西亚语气谨慎地指出,这种效应只是一种可能性,并非决定性的。也就是说,当谈及性时,具有7R+的人寻求刺激行为的比例更大一些,不过,有7R+的人并不一定就会这样做。
“我们真的可以将这些行为差异归结为这一个基因吗?”我问他。
“不能,有好多基因参与到激励行为中来。而且不同的环境因素会改变它们的表达,”加西亚说,“不过,这个基因可以解释某一行为的一些差异,那些长期以来被认为是由文化熏陶出来的行为差异。它向我们揭示出了一些事情。这一点有着浓墨重彩的作用。”这是成瘾特征吗?
海伦·费歇尔会这样告诉你:爱情不是一种单纯的情感,爱是一种驱动力,促使你追求人生中最大份额的奖赏:一个情投意合的伴侣。这种动力与富含多巴胺的奖赏回路息息相关,也与调控渴求的皮质区有关联,于是费歇尔认为,它在成瘾中占有一定的分量。好几个不同方向的神经生物学的研究不约而同地支持了这一推测。当我看到克莉斯蒂——这个公认的性瘾者后,我发现爱和性本身就能让人成瘾。毒品或许强行控制了大脑的天然奖赏和风险处理系统,但是,爱和性同样也可以成瘾。究竟是什么让那些成瘾者某种遗传倾向、奖赏回路或多巴胺系统损伤患有非毒品成瘾呢?神经学家对此没有一个明晰的答案。
我们与他人之间的每一段关系,其性质都是各不相同的,往往是大相径庭的,能意识到这一点同样很重要。我有一起吃饭、一起呼吸、一起睡觉的伴侣,我永远都不会嫌其多,尽管我们事实上相处得并不融洽。当我们分道扬镳时,我觉得就像有人逝去了一样。我渴求他们回来,为他们感到悲痛。我幻想过成瘾是什么状态,而这些感情就象是那种成瘾状态。出于同样的原因,我拍拖过的男生都是那种在一起感觉很和谐、很欢乐,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让我心潮澎湃、改变我的世界。我猜你也有过这种体验。每一段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不同就引发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所有的爱和性都能成瘾吗?或者某些伴侣天生具有内在的和外在的化学物质,使得他们更容易让我们上瘾吗?凭直觉,后者似乎是更为准确的一种说法。
我这样问费歇尔:“我可能会毫不迟疑地与我曾经深爱的人分手。他所做的事伤了我的心。有没有任何推测表明不同的感情会怎样以不同的方式影响多巴胺系统?”
她很坦率地作出回答。“无人知晓。有些人恰好在正确的时间相遇,他们很符合彼此心目中理想伴侣的类型,于是他们一发不可收拾地坠入爱河,”她说,“其他人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彼此并不十分合适,同时多巴胺系统可能没有如期地被激活。不过没有人知道答案。”还有许多问题有待回答。尽管爱情看似与毒品成瘾的神经作用物相同,不过,我们仍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如此疯狂地爱一个人,而对另一个人的爱又是那么的冷静平和,大脑中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引起我们全身而退,又或者在另一种情形下,多巴胺系统受到了怎样的调节。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体验到的爱,如同高效海洛因般无法抗拒(又是毁灭性的),我们知道那些涉及成瘾的情歌道出了真谛,即便神经学尚未揭示出所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