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巴黎飞往纽约的飞机上,我读了日本的报纸。

是一则优秀商社职员因婚外情而杀害自己妻子的报道。

这不是周刊杂志在故意炒作吗?司空见惯的事件,不值得那么大肆渲染吧。

我读高中时的朋友在九州当社会新闻的记者,他常常对我说“这个世界真乏味”。

他说的“这个世界真乏味”,不是指国际关系紧张和国内的右倾化,而是指个人的,主要是关于性的。

日本对麻醉药物控制得极严,所以话题自然就转向了性和宗教。

也就是：作为性的宗教,作为宗教的性。

我的朋友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堪入耳的乱伦的事,而且还是母子乱伦。

我对变态的性一般都很感兴趣,惟独听到母子乱伦就觉得很恶心。

因为母子乱伦不可能是一种欢愉的事。

所谓的变态,光看看影片《粉红色的火烈鸟》就可一目了然,它必须具有让爱已经被封闭的人得到释放的可能性。

《粉红色的火烈鸟》打破了“人类是文化性动物”这一狗屎般的(然而是正确的)命题,所以你会觉得很有意思。

然而,母子乱伦呢?这完全是无可救药了。

酒醉后低能的大叔侵犯自己的女儿,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还能够理解。因为虽然悲剧的性质依然不变,但还能够感受到人类能量之类的东西(尽管使用方法出现了偏差)。

但是,现在出现问题的母子乱伦,即使是野生动物也决不会干,这恰恰是文化性的。想到这一点,我就会觉得悲哀。

我感到不安,我们雄性到底会衰退到什么地步呢?

这还根本谈不上什么“男人和女人的和睦关系”,雄性正在迎接史无前例的危机。

“妻子来接受性指导咨询,说我们家的丈夫不能做爱啦。严重的时候,是男人无精打采地来打听怎么办才好,妻子和母亲一路跟着。事态变得那样,连我都快阳痿了。”朋友这么说道,悲哀地笑了。

这不是雄性的危机又是什么呢?

不会享受性爱的男性增多了,社会就会变得极不稳定,整个社会就会向极权主义倾斜。

现在这个时候,能够拯救这一点的,不就是“风俗”女孩吗?

算了,话越说越灰暗了。

“你为什么使用‘我们男人’的说法?难道就不能说‘作为男人的我’吗?”以前,有位著名的搞妇女解放运动的社会活动家这样问我。

她当然是在提醒我要“作为个人发言”,这我很明白。但是,我想要强调的是,雄性的危机不能熟视无睹。

问题不在于雄性的危机会导致法西斯主义之类,而在于看见雄性的无能,就连我都提不起精神来。

看见无能的雄性,人的精神真的会萎靡下去。我不想看见在动物园的兽槛里手淫的猩猩,也不想看见宠物店的陈列橱里,卖剩的两只雄猫轮流骑在彼此背上的情景。

而且,雄性的这种危机,最大的根源显然是雄性把攻击性本能遗忘在什么地方了,而要以正常形式恢复攻击性本能,几乎是不可能的。深夜蒙面袭击女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变得郁闷了。

我去蒙帕纳斯(1)学生街上的电影院里观看《教父》。是第一部和第二部续集连续放映的。

维托·唐·科莱昂,即在第一部里由马龙·白兰度出演的教父,他年轻时的角色在续集里由德尼罗担任。我看着这部电影,勇气油然而生。

德尼罗出演的维托·唐·科莱昂,和现代的雄性们比,有哪些地方不同呢?

在《太空先锋》(2)中由山姆·夏普德扮演的耶格尔那样的男人,和与妻子、母亲一起去性指导中心的男人比,又有哪些不同呢?

我注意到的是,看上去处在这样两个极端的男人,实际上在“性”方面是同样悲哀的。

“Motherfuck(3)”这句话是极具侮辱性的语言,却也是一句非常悲哀的话。

很多男人做过与母亲性交的梦。用不着搬出弗洛伊德来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反常的梦。

因为雄性最初的性对象就是母亲。但是,它一旦成为现实生活中的母子乱伦,性质便不一样了。显然是异常的。

动物为了防止乱伦,大致采用两种方法。

食肉兽等小型兽群,在长大到成年兽之前,年幼的雄性与其说是被赶出族群,还不如说几乎是自动抛弃族群。因为它得不到食物,所以只好自己去寻觅猎物。

大型群体生活的动物,比如猴子等,“亲子”常常是一起生活的,所以关系亲昵,“攻击”欲望消失,形成了无能力交尾的体系。

就是说,向外发展的意志和攻击本能的抑制,能防止乱伦。

对雄性来说,重要的是向外扩展的意志、对于变化的渴望和参与。

与雌性不同,我们雄性经常想让“关系”之类的东西产生某些变化。或是革命,或是出人头地,或是独占鳌头,或是两性默契,或是饮食节制,或是势力扩张。

教父维托·唐·科莱昂和查克·耶格尔与这一点都有着很深的关联,所以能够正统地保持着向外发展的意志。

笼罩在悲惨的雄性们头顶上的,是“为时已晚,任何事情都已无法亲手改变”这一深深的绝望。这种绝望,使攻击本能失去了控制。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这种事,我不知道。

我们雄性以放弃与变化之间的关联为代价,收获了点什么。

责任在于当事人。像我这样舞文弄墨的人,要么觉得有趣才写,要么是说句什么“难道不是越来越萎靡了吗”来糊弄人,两者必居其一。

状况丝毫没有好转的征兆。

悲惨的雄性以后或多或少还会继续增加吧?

如果投一块石头,也许至少会有一个人会醒悟过来。但我连那样的热情,也没有。

(1)巴黎塞纳河左岸的大街,20世纪以后聚集着众多的文人墨客,成为文化艺术的中心,有很多剧场、咖啡屋、夜总会。

(2)美国电影,1983年拍摄。内容为美国为实现载人航天计划,培训了七名有合适资质的宇航员,主人公查克·耶格尔是其中驾机速度最快的一员。

(3)意为“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