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芬顿邮报》,由于新闻从不停歇,而编辑、记者和工程师们都想24小时紧跟新闻的脚步,因此我们要做出很多努力去避免过度疲劳。首先,我们明确规定,没有人需要在下班后或周末查看和回复工作邮件(当然工作日在周末的除外)。每个人至少有三周假期,而且非常鼓励大家休假。我也请求员工不要在工位吃午餐——我必须承认收效甚微。
在我们的编辑室还有两间可供小憩的休息室,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有人使用,尽管我们在2011年春季启用时还有很多疑问和犹豫。很多人担心,如果进去睡觉,同事会觉得自己在偷懒。然而我们明确表示,应该鄙视的是精疲力竭地晃来晃去,而不是停下来休息给自己充电。在我们的纽约办公室,每天都有冥想、呼吸和瑜伽课程;在华盛顿办公室,有专门用于冥想、瑜伽和小憩的房间。鉴于站立和走动比整天坐着更有益健康(下文中会谈到),任何员工都可以申请站姿办公桌。我们还有健身房,并加入了律动的维珍(VirginPulse)的健身计划,员工积极健身每年可以获得多达500美元的奖励。为了配合健身,我们还有冰箱,装满健康食品,包括酸奶、鹰嘴豆泥、水果和小胡萝卜——不过我注意到小胡萝卜一直堆在那儿没人拿,一周下来落得形单影只。这样的安排不仅有利于《赫芬顿邮报》的员工,也有利于《赫芬顿邮报》。
在脸谱网(Facebook),COO(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SherylSandberg)已经公开声明需要5点半下班和两个孩子共进晚餐,她也鼓励其他员工自己安排合适的时间陪伴家人——或只是留些时间给自己[152]。
无论是什么国家或文化背景,人们过度工作和生产率降低之间的相关性都同样存在。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2013年的数字[153],在欧洲国家中,工作时间最长的是希腊,第二是波兰,第三是匈牙利,而它们在生产率排名中分别处于第十八、第二十四和第二十五位(最后一名)。工作时间最短的是荷兰人、德国人和挪威人,而他们的生产率排名是第四、第七和第一位。
企业越来越认识到,员工的健康是企业健康的最重要指数之一。在那些非常重要的华尔街电话会上,行业分析员除了询问销售报告、市场份额和盈利情况,还应该拷问CEO他们员工的压力水平。
谷歌有一门最受欢迎的员工培训课程,叫作“探索内在的自己”(SearchInsideYourself,SIY)[154]。这门课程的开发者陈一鸣(Chade-MengTan)是一位工程师,是谷歌的第107号员工。他基于课程的理念写成同名书籍,中文版名为《硅谷最受欢迎的情商课》。这门课分成三个部分:注意力训练、自我觉知和培养有益的思维习惯。智慧实验室(WisdomLabs)联合创始人理查德·费尔南德斯(RichardFernandez)在谷歌工作时曾经上过陈一鸣的这门课,对其价值他做了如下描述:“作为一名领导者我的适应能力无疑大大增强……它几乎就像是情感和精神的银行账户,对我起到了很大的压力缓冲作用。”
呈现这一趋势的远不止硅谷。贾尼斯·马尔图拉诺(JaniceMarturano)在通用磨坊(GeneralMills)担任副总法律顾问时,开设了一门很受欢迎的正念课程[155],公司每座楼里都有禅修室。她由此创立了正念领导力研究院(InstituteforMindfulLeadership)。“正念训练让我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看问题更加清晰,让我们拥有创造的空间,让我们找到自己,”她说。“对我们自身,对周遭每一个人——同事、顾客——都心怀悲悯,这是正念训练的真正意义所在……所谓工作-生活平衡是不存在的。我们只有一个生活。最重要的是你要清醒地对待生活。”这种训练也的确行之有效。通用磨坊和另外十几家财富500强企业的高管参加了她的正念领导力培训,其中80%的人感觉到正念课程提高了他们的决策能力。
“禅修对于企业的主要作用在于,如果你能在工作中完全活在当下,你的领导工作会更有效率,”哈佛商学院教授、医疗设备公司美敦力(Medtronic)前CEO比尔·乔治(BillGeorge)说[156]。“你将做出更好的决策。”
很多企业没能奉行更加合理更可持续的成功标准,其主要障碍之一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工作绩效与自我观照之间必然是取舍关系。这种观念大错特错。
用不了多久,持这种观念的企业就会变成少数。目前,美国的大中型雇主中有35%左右在提供某种形式的减压课程[157],包括塔吉特(Target)[158]、苹果[159]、耐克[160]、宝洁[161]。这样的努力正在得到员工的认可。雇主评价网站Glassdoor.com每年都会发布25家最佳工作-生活平衡公司的排名:“做出切实努力尊重雇员工作之外的生活的公司,”Glassdoor的鲁斯蒂·吕夫(RustyRueff)说,“往往会在招募和留住最佳人才方面看到回报。”[162]
2013年,在《财富》杂志“最佳雇主100强”排名中的很多企业都致力于增进员工健康[163]。Salesforce.com提供的项目包括免费瑜伽课,100美元的健康福利,以及48小时带薪志愿工作时间,该公司排名第十九位。排名第四位的是波士顿咨询集团(BostonConsultingGroup),该公司对于连续超时工作的员工会给出红色警报,并允许新员工推迟6个月入职,如果他们为非营利机构提供志愿者服务,还会得到10000美元的奖励。
普洛麦格(Promega)是威斯康辛州的一家生物技术公司,公司内有瑜伽课、健身中心、健康餐食,办公室充满自然光,还有“第三空间”——既不是工作环境也不是家庭环境的社交区域,例如咖啡厅和酒吧[164]。“要创造一种健康文化,”普洛麦格的首席医疗官小阿什利·G·安德森(AshleyG.AndersonJr.)说。“如果你创造这样一种文化,大家都以活力四射的身体为荣,那就很有成就了。健康的工作队伍就是高效的工作队伍。”
明尼阿波利斯市(Minneapolis)的Salo猎头公司聘请了畅销书作家丹·比特纳(DanBuettner)[165]。比特纳是“蓝区(BlueZone)”专家,蓝区指的是世界上最长寿的区域[166],包括日本的冲绳、哥斯达黎加的尼科亚(Nicoya)和希腊的伊卡里亚岛(Ikaria),这些地区的居民活到100岁的可能性比美国人要高出1000%。现在,比特纳正在把Salo打造成第一个认证蓝区工作场所[167]。公司配备了冥想室,可升降办公桌,有烹饪课程,还有“目标工作室”帮助员工发展工作之外的个人爱好,这些努力已初见成效——员工和公司都从中受益。“Salo的文化是把员工和合伙人的健康放在比利润更重要的位置,并因此而日渐闻名,”比特纳说。“我们在该公司已经看到员工的健康和寿命都有所提高……我们相信这会提高员工敬业度,降低医疗成本,提高生产率以及降低旷工率。”
在有近百年历史的连锁超市韦格曼斯(Wegmans),创始人的孙子丹尼·韦格曼(DannyWegman)已经通过鼓励45000位员工增进健康尝到了甜头[168]。公司现在开设瑜伽、尊巴课程,提供营养顾问和高血压筛查。
在美国第三大健康保险公司安泰保险[169],CEO马克·贝尔托利尼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滑雪事故,导致颈椎骨折。在康复过程中,他发现禅修、瑜伽和针灸对健康有益[170],进而向49000名员工提供了这些服务,并请杜克大学前来研究该举措对节省成本的作用[171]。结果发现,2012年公司医疗成本下降了7%[172],参加了健康课程的员工每周增加了62分钟的生产率。每周一小时的瑜伽课程把员工的压力水平降低了三分之一[173]。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Bridgewater的创始人雷·戴利奥(RayDalio)已有35年的冥想经验[174],并视之为自己成功的“最重要的原因,没有之一”,他为员工的冥想课报销一半的学费,如果员工能坚持6个月以上,就能获得全额报销。
在我们这个时代,如果一个人每天精心照顾自己的身体,没人会觉得惊讶,但如果他同样关照自己的灵魂,人们就会莫名气愤。[175]
——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AleksandrSolzhenitsyn)
领英CEO杰夫·韦纳发明了“慈悲管理”(managingcompassionately)这种说法[176]。他写道,“扩展世界的集体智慧和慈悲”这一目标“对我工作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影响……慈悲可以也应该被传授,不仅在孩子的K-12课程表中要有,在高等教育和企业学习发展中也要有。”慈悲管理包括倡导透明的沟通,练习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
当与他人意见严重相左时,我们大多数人都倾向于完全从自己的世界观出发考虑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有建设性的做法是花一分钟时间想一想,对方为什么会得出那样的结论。例如,对方怎样的背景会导致他们采取那样的立场?……他们是否害怕某种表面上不显而易见的结果?问问自己这些问题,更重要的是,问问对方这些问题,可以把原本的剑拔弩张转化成一个辅导过程,带来真正相互合作的体验。
在2013年夏季《赫芬顿邮报》第一届第三维度研讨会上,美国健康食品连锁超市WholeFoods的CEO约翰·麦基(JohnMackey)如此总结了自己对慈悲管理的理解:“我们必须把爱从企业的壁橱里拿出来。”[177]第三维度的健康训练远不止瑜伽和冥想。软件开发公司FifthTribe的CEO法尔哈德·乔杜里(FarhadChowdhury)跟员工一起进行4英里徒步[178]。格雷戈里·伯恩斯(GregoryBerns)在《艾客:用非同凡响的思维改造世界》(Iconoclast:ANeuroscientistRevealsHowtoThinkDifferently)一书中写道[179],我们在打破常规时最容易产生洞见和发现。“只有当大脑遇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时,它才会开始重新组织认知。激发想象力的最可靠的方法,就是寻找你从未经历过的环境。”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凯利·穆利斯(KaryMullis)并不是在实验室里发现了聚合酶链式反应(PCR),而是在北加利福尼亚的高速公路上。
关键在于,我们要找到一种方式——任何方式——给自己充电,更新自己。我电脑的屏保图片是羚羊:它们是我的榜样。发现危险时——来了豹子或狮子——它们会飞奔逃离,而一旦警报结束,它们就会停下来,继续没心没肺地安然吃草。但人类无法区分真正的危险和想象的危险。如马克·威廉姆斯所说,“大脑的警报器不仅会被眼前的惊吓触发,还会被曾经的威胁和未来的担忧触发……因此人类在当前情境下联想到其他威胁和损失时,人体中的‘战或逃’系统在危险过去后也不会关闭。跟羚羊不同的是,我们不会停止逃跑。”[180]这是现代人面临的窘境,蒙田(Montaigne)一语中的:“在我的人生中有很多可怕的事情,但其中大部分从未发生。”[181]我们需要把自己从战或逃机制的控制下解放出来。然而,我们的生活实际上已经处于无休止的“战或逃”状态——又来了十几封邮件等待回复;这个项目必须熬夜完成;我正好用这四分钟的停机时间再回六个电话。在当今对成功的定义之下,长期“战或逃”的状态已不是一种故障,而是一种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