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生命中的好奇心,上天注定的巧合就是一条密道。事实上,如果我们对它敞开心扉,那它就不仅是条通道,还是条捷径。无论多么平淡的巧合,都能激发我们对宇宙本质和所有我们不知道或不理解的事情的好奇。
巧合中有种能让我们开心的东西。巧合的事例成千上万,却又不会多得让我们失去兴趣。其意义就在于此——不可能性、时机和幸运的组合有一种魔力。对于哲学家亚瑟·叔本华(ArthurSchopenhauer)来说[506],巧合是宇宙“奇妙的注定的和谐”。对于卡尔·荣格[507],巧合是“时间的创造行为”。对于作家、记者亚瑟·克斯特勒来说,巧合是“命运的双关语”[508]。
让我们来看几个“命运的双关语”的实例。加州伯克利的一位威拉德·洛厄尔(WillardLowell)夫人不小心把自己锁在了房门外[509]。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邮差来了。邮件中有封她弟弟的来信,他最近曾经来做客,走的时候不小心把多余的钥匙带走了。信中正装着那把钥匙。
还有一个人,在商场里做调查,需要让人们留下电话号码[510]。一个被问到的人编造了一个电话号码给了他。“对不起先生,这不是你的电话号码,”调查员说。“嗯?这为什么不是我的电话号码呢?”那个人问。“因为,”调查员说,“你刚编造的这个电话号码正是我的电话号码。”
我们无须知道巧合意味着什么,也无须在遇到它们时得出什么宏大的结论。但它们会不时提醒我们感受神奇,偶尔停下脚步,让我们自己完全活在当下,对生命的神秘敞开自己。它们就像是一种强制重启。
依据我的经验,无论你有何种精神信仰,无论你是否相信宇宙中存在大于你的某种力量,我们都同样喜欢巧合。(也许有些倔老头不喜欢,但我还没遇到这样的人。)“巧合就像是条捷径,通往关于命运、关于神的重大问题,即使对于两者都不相信的人来说也是如此,”公共广播节目《美国生活》(ThisAmericanLife)的制作人莎拉·凯尼格(SarahKoenig)说[511]。“那种感觉就像冥冥中在某个地方,有某种力量在关注着你的生活,也许有个计划要通过巧合呈现出来。”
在一集关于巧合的节目中,主持人请听众讲讲自己的故事[512]。听众反响热烈——主持人读了1300份来稿。其中一份来自一个叫布莱克·奥利弗(BlakeOliver)的人。他跟朋友卡米尔(Camille)说想给电话换一个屏保图片,于是她就把自己小时候的一张照片通过邮件发给了他。然而在照片里,奥利弗看到了自己的奶奶。他是在密歇根州长大的,卡米尔在犹他州。但是这张照片是卡米尔去温哥华度假的时候拍摄的,奥利弗的奶奶碰巧去那儿看亲戚——而且刚好从奥利弗多年后将看到的这张照片的背景中走过。“这太疯狂了,”奥利弗说,“不仅是在照片里,而且刚好在她身后。”
另一个故事来自一个叫史蒂芬·李(StephenLee)的人[513],在跟女朋友海伦订婚后,他邀请对方的父母跟自己的父母会面。结果,他们发现史蒂芬已故的父亲在20世纪60年代曾经跟海伦的母亲在韩国相恋,还曾向她求婚。这个巧合对于史蒂芬来说具有现实意义:“我没能有足够的时间跟爸爸相处,而突然之间他又成了我生活中活跃的一部分。想想看,我可以听我的岳母讲他二十多岁时的样子,那是连我妈妈都不知道的。”
另一个事例来自保罗·格拉尚(PaulGrachan)[514],他忆起当年考虑跟女朋友埃斯特(Esther)深入交往时的情景。他边想心事边在一个食品店买三明治。掏钱付账时,他注意到一张纸币上写着“Esther”这个名字,就留下它,装到镜框里送给了埃斯特。她大吃一惊,但是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多年以后,他们结婚了,搬进一套新公寓,她拿出这个镜框,告诉了他为什么自己当时有那种反应。在她19岁的时候,跟某个人谈着恋爱,并不开心。“我当时就想,怎么知道谁是那个会共度一生的人呢?”她回忆道。“我说,你猜怎么着?我才不要为这个担心。我就把我的名字写在这张一元钱的纸币上。拿到这张纸币的人就会是向我求婚的人……那天他把这张纸币送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俩会结婚。”她当时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不想那么快就提结婚的事儿“吓到这家伙”。
当他最终知道真相的时候,可想而知他惊呆了:“我就在想,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是要发明时间机器吗?还是我们的孩子会带来世界和平?这个意义是什么?因为肯定存在着什么我们看不见的更大的力量。”
而这,当然就是意义所在。确实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更大的存在!我一直特别喜欢巧合的神秘感,让我们得以窥见一点点宇宙的构造——抑或甚至只是窥见存在某种构造这个事实。我最喜欢的《圣经》圣文就是马太福音中的那句:“没有上帝允许,一只麻雀也不会落在地上”——这对存在主义者的信仰是个巨大的挑战,他们认为我们是单独孤立地生活在一个冷漠的宇宙中。
我的妹妹阿加皮(Agapi)在她的著作《释放心灵》(UnbindingtheHeart)中回忆[515],我们的少年时代曾经历了各种巧合。“我是在希腊长大,橄榄油、飞达芝士和共时性(synchronicity)原则养育了我,”她写道。“我妈妈每天生活在共时性之中,呼吸着它,印证着它。而我自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共时性的表演。”
然后她讲了一个“一开始”的故事。我出生5个月后,母亲又怀孕了。可是我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他们后来以离婚告终),因此决定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在跟医生约好的那天早晨,”阿加皮写道,“我父亲又有了别的想法。那天早晨他们在床上的一番亲热,让我母亲错过了她约的时间,之后她再也没有约。最终她有了这个孩子——就是我。共时性偏爱我!”
共时性也偏爱我——因为它给了我一个妹妹,她一直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从那以后,共时性从未离开过我的生活。多年以后,我在剑桥的最后一年,出版杰梅茵·格里尔(GermaineGreer)的著作《女太监》(TheFemaleEunuch)的英国出版商碰巧看到我在电视上辩论。他给我写信问我是否感兴趣写一本书。当时我的计划是去肯尼迪政府学院(KennedySchoolofGovernment)读研究生,因此我回信婉言谢绝了。他又回信说,就吃个午饭怎么样?我想,为什么不呢?结果,等到午饭吃完,他已经给了我合同和一小笔订金(可能数额比午饭的账单还小),我接受了——这让我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事业道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出版商不喜欢看娱乐性更强的电视节目!
历史上也有很多离奇的巧合[516],包括托马斯·杰斐逊和约翰·亚当斯在1826年的同一天去世,这一天不仅是7月4日,而且是《独立宣言》签署的第50个纪念日。约翰·亚当斯的儿子、时任美国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QuincyAdams)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这一巧合是“神之恩宠”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象征。《独立宣言》的另一位联合签署人萨缪尔·史密斯(SamuelSmith)在给这两位的悼词中说,这一巧合归功于“全知的上帝,作为对他们充实一生的认可。”犹他大学哲学教授玛格丽特·巴廷(MargaretBattin)在研究这一巧合的各种解释时写道,“我们所说的关于亚当斯和杰斐逊的一切,在没有可信的历史证据的情况下,最终可能会反映出我们想说的关于自己的一切。”
研究显示[517],我们是否愿意让自己体验巧合之神奇,确实体现了我们的某些个性。《超越巧合》(BeyondCoincidence)的作者马丁·普利默(MartinPlimmer)和布莱恩·金(BrianKing)认为,“留意巧合的人,通常都更加自信,也更加从容地对待生活。他们经历的每一个巧合——哪怕很小——都会加强他们的乐观精神。”根据以色列希伯来大学(TheHebrewUniversityofJerusalem)教授鲁马·法尔克(RumaFalk)的观点[518],我们生活中非巧合事件被记住的可能性低于巧合事件。
普利默和金注意到了巧合在叙事中的重要作用[519]。“象征和比喻的作用,是把两个一般情况下不相关的想法联系在一起,从而提醒读者用不同的视角去看待他们本以为了解的事物,”他们写道。“严格地说,比喻不是巧合,因为它是人为创造的,但是它们的原理相同:融合不相关的实体以带来启示。”正如中国那句老话,“无巧不成书”[520]。
卡尔·荣格用“共时性”这个词描述“非因果性”的事件[521]——是“同时呈现”的产物。荣格对共时性产生兴趣,是因为听到他的病人讲述的很多故事,他“无法用机会分组来解释”,“它们之间的联系如此意味深长,它们‘碰巧’同时发生的非概率性只能用天文数字表述了。”
对于荣格来说,共时性不仅仅是关于巧合事件,而是关于巧合事件与人当时的心理状态之间的相互作用。“共时性,”他写道,“指的是某种心境和一种或多种外部事件共同发生,该事件看似是与当时的主观心境意味深长的并行事件——在某些情况下,反之亦然。”他总结道[522],“我们必须把它们看成创造性行为,是一种存在于一切永恒中、不时重复其自身的、而且不可从任何已知先例中推论出来的模式的持续创造。”
共时性的概念特别有趣。它让我们重新思考时间的线性本质,实际上是把我们向物理学家描述的时间又推进了一步——把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时展现在我们面前。因此,巧合可以被理解为贯穿那些时间图景的隐形的线偶尔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刻。
在我撰写这一章的时候,就有一根隐形线跳了出来。圣诞节过后,我在去机场回纽约的路上,对这一章进行最后一次通读校稿。后来,在过安检时,运输安全管理局官员杰伊·贾德森(JayJudson)告诉我他妻子是希腊人,跟我聊起了她做的希腊馅饼有多好吃。然后他突然对我说,“你有没有时间听我讲一个故事?”接着就给我讲了一个巧合事件!
“我妻子的表兄马克在圣索菲亚教堂对面的一家希腊食品店工作,”他说。“他出生在希腊扎金索斯岛(Zakynthos),1953年大地震的时候他才6个月大。在大地震期间,他跟家人失散,被送到寄养机构,后来一对美国夫妇收养了他。五十多年以后,他在食品店跟一个刚入职的兼职服务生一起摆桌子。结果,那个服务生居然是他表弟,他立即帮马克联系上了在扎金索斯岛的哥哥。‘你知道吗,这儿有一大家子希腊亲戚迫不及待要见你!’他哥哥告诉他。每次我讲起这个故事,都会起鸡皮疙瘩。”
然后他挽起袖子给我看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面前这个魁梧的大男人显然被这个巧合震惊了,这巧合甚至都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只是发生在他妻子的表兄身上而已——而我听到这件事,刚巧是在完成巧合这一章的时候。
也许正因如此,在《超越巧合》(BeyondCoincidence)一书中[523],当受访者被问到人生中具有强烈宗教感或灵性的时刻时,大多数人举的例子都是关于巧合。但如果巧合意味着宇宙中存在某种意义和设计,我们就该重新思考如何对待人生。因为如果宇宙存在意义,我们每天的生活和我们做出的选择就存在意义。那么我们就可以依据什么真正重要,来选择能够让人生更充实、更圆满的生活方式,过一个不由我们的薪酬和简历定义的人生,一个围绕我们是谁、我们能成为谁的人生。
当然,统计学家可以毫无困难地解释说,巧合只不过是,如耶鲁科学家普拉迪普·穆塔里克(PradeepMutalik)所说[524],“数学与人类心理学之间的一个互动。祝你未来一周拥有很多有趣的巧合。也祝你不要赋予它们宇宙的意义。”对此我要说:尽情地赋予它意义吧!并把这意义当成你第三维度人生的起点。
只要你不给它套上什么法则(如果发生了x则必定意味着y因此你必须做z),又能有什么坏处呢?相反,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保持孩童般的敬畏和好奇,正是活着的乐趣和奥秘的一部分。巧合穿越时间,把我们和他人联结,把我们和自我联结,把我们和无形的宇宙秩序联结。我们无法选择巧合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降临,但我们可以选择向它们的力量敞开自己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