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奎琳·诺沃格拉茨(JacquelineNovogratz)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566],她是聪明人基金会(AcumenFund)的创始人,这家非营利机构致力于帮助全世界的贫困人群。她讲过一个很美的故事,证明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多么紧密。“我们的作为和不作为——每天都在影响着别人,影响着可能我们永远不会认识不会遇见的人,”她说。她的故事是关于一件蓝色的毛衣,是她12岁的时候她叔叔埃德送给她的。“我喜欢那件柔软的毛衣,袖子上有条纹,胸前是非洲主题的图案——有两只长颈鹿,背景是雪山,”她说。她甚至还在标签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到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她的同学们好像没那么喜欢那件毛衣,还总是取笑她,因此她把毛衣捐给了慈善机构Goodwill。11年之后,她到卢旺达首都基加利(Kigali)创立一个为贫困妇女服务的小额信贷项目。一天她正在跑步时,看到一个小男孩穿着一件类似的毛衣。这可能吗?她冲过去查看标签。没错,她的名字就在上面。这个巧合提醒杰奎琳,也提醒我们所有人——每个人之间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飓风的反应也起到了同样的提醒作用。当超级风暴桑迪在2012年总统竞选期间来袭时,不仅是把竞选新闻挤出了头版,而且使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们的政治体系曾经把我们分割成一个个人口学小团体,让我们相信我们之间没有共同利益,突然之间,飓风吹走了这人为的障碍。在我们极端分化的时刻,自然的力量把我们凝聚在了一起。
共同的救灾努力,“我们同舟共济”的精神,看到这些感觉真好。我们知道这种精神一直都在。每一次灾难之后——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无论是飓风桑迪、海地地震还是纽敦枪击案,我们一次又一次看到灾难让我们呈现出最好的自己。
但是,我们不该等到灾难来袭才表现出自然的人性光辉。我们知道一直都有人急需帮助,在每一个社区,每一个国家,即使头版上没有出现。每天有2000名5岁以下的儿童死于各种疾病[567],如果有干净的水和良好的卫生条件,这本来可以避免。每年有300万儿童死于营养不良[568],140万儿童死于本可以通过疫苗预防的疾病[569]。
那么,我们如何全年都保持自然灾害中体现出的那种精神呢?我们如何让它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关爱我们的地球和那些受苦的人们的需求,跟培养我们内心的韧性和灵性的需求,有着切实的相互联系。
飓风桑迪之后的一周,我发现自己每晚坐在烛光前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电力中断,让我被迫停止了那些平时会觉得很重要的琐事。神奇的是,没有电以后,我们的重要性排序居然那么迅速地改变了。在没办法跟外部世界联接的时候,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联结自己的内心世界。很多我以前觉得不可或缺的东西,在一周之后我几乎都想不起来了。《马太福音》中著名的一段尤其令我深思[570]:
所以凡听见我这话就去的,好比一个聪明人,把房子盖在磐石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总不倒塌。因为根基立在磐石上。凡听见我这话不去的,好比一个无知的人,把房子盖在沙土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就倒塌了,并且倒塌得很大。
把我们的家盖在磐石上,不仅是能抵御风雨;我们要每天修缮维护我们心灵的家园,让它更加坚韧。而要保持我们内心世界的坚强,就需要我们以慈悲和给予拥抱外部世界。
看奥普拉·温弗瑞(OprahWinfrey)在SuperSoulSunday节目中采访戴安娜·奈雅德(DianaNyad)时[571],我被这位长泳女将讲的一个社区逸事惊呆了。在她居住的街区,一位男士的妻子刚刚去世,他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另一位自己已经在做两份工的邻居自告奋勇组织所有邻居一起来帮助他。于是戴安娜收到这样一张纸条:“戴安娜,你必须每隔一周的周三晚上给那个哥们儿送饭。如果你不行,去找别人做。你必须——我们必须——帮助他。”
这个故事打动我的地方在于,它示范了如何把我们的给予本能融入日常生活。我们常常把给予想象为某个遥远地方的灾难捐献时间或金钱,去帮助那些一无所有的人。当发生灾难的时候,那样做当然很重要。但是我们忘了,每天我们都面临着给予的机会。这些机会永远就在脚下。如19世纪自然主义者约翰·巴勒斯(JohnBurroughs)所说,“伟大的机会就在你身边。不要轻视你自身之所在。每个地方都是世界的中心。”[572]
关于自己的开悟,主总是保持沉默,哪怕众门徒想方设法让他开口。他们获得的全部信息,就是有一次主的小儿子想知道父亲开悟时是什么感觉,主回答,“像傻子。”
儿子问为什么,主答,“孩子,那就像是费尽力气爬梯子砸窗户闯进一座房子——结果发现房子的门是开着的。”[573]
——安东尼·德梅勒(AnthonyDeMello)
处处都充满着机会,可以让另一个人的生命发生真正的改变。在家中、在办公室、在地铁上、在我们居住的街区、在杂货店,我们错失了千百万小机会——如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FosterWallace)所说的“能够真正关心他人……一次又一次,以细微平凡的方式,每天如此。”[574]如果我们每天都绷紧给予的肌肉,久而久之这个过程就会开始转变我们自己的生活。因为无论我们多么成功,当我们到世界上去“获取”、当我们努力追求某个目标,我们都是在感知赤字(PerceivedDeficit)下运行着,关注的都是我们没有的、处心积虑想得到的——直到目标实现。而当我们给予时,无论多少,我们感受到的都是富足和盈余。
小时候在希腊,我们住在一居室的公寓里,也没什么钱。但是我母亲是位神奇的即兴魔术师,总是能变出我们需要的东西,包括良好的教育和健康的食物。她只有两套裙子,从不在自己身上花钱。我还记得她卖掉最后一副小小的金耳环的情景。她四处借债,好让她的两个女儿上大学。无论我们的生活多么拮据,她总是能够对他人有所给予,让我们姐妹拥有某种优越感。
这也许违背直觉,但正是地心引力让我们能够站得挺拔——看似把我们拉向地面限制我们的力量,实际上使我们得以向上生长。同样,我们是在给予的时候才感觉最富足。给予向世界发送的信息是,我们已拥有了需要的一切。我们通过实践美德变得善良,通过履行责任变得有责任感,通过慷慨的行为变得慷慨,通过同情别人变得有同情心。同样,我们通过给予变得富足。
给予和服务他人打开了通往世界的一条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我们不再是陌生人,不再形单影只,而是成了一个庞大而又紧密团结的大家庭的成员。“给谁的多,向谁要的也多”这句《圣经》的训诫是美好人生的核心[575]。《圣经》还进一步说明,对我们的评判,是依据我们为我们中间最贫弱的做了什么。
《薄伽梵歌》(BhagavadGita)提出了三种生命形态[576]:一种是懒惰愚钝没有目标和成就的生命;一种是充满行动、忙碌和欲望的生命;还有一种是善良的生命,不只关系到自己还关系他人。“‘通过无我的服务,你将总是富有成果,并获得欲望的满足’:这是造物主的承诺。”第二种生命——正是我们一直以来定义为成功的生命——显然比第一种生命有很大的进步,但也被“更多”无法满足的欲望所驱使,导致我们与真实的自我失联,与我们内心的富足失联。
如何过第三种人生,甚至还能使另一个人的生命有所不同,这其中的含义,拉比戴维·沃尔普(RabbiDavidWolpe)讲的一个故事中有完美的阐释[577]:
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父亲11岁。奶奶34岁守寡,而他这位独子要自己承担自己的悲伤。根据犹太传统,他每天早上很早要去犹太教堂祷告纪念他父亲。过了一个礼拜,他早上出门时,发现教堂的执事爱因斯坦先生刚好走过他家门口。年事已高的爱因斯坦先生解释说,“你家刚好在我去教堂的路上。我想有人一起走可能挺有趣的。这样我就不用一个人走了。”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我父亲和爱因斯坦先生走过了新英格兰的四季,走过了夏天的潮湿和冬天的雪。他们谈人生、谈失去,在那会儿我父亲感觉不那么孤独。
我的父母结婚后,我大哥出生了,我父亲就给已经90多岁的爱因斯坦先生打电话,问他可否见见我父亲的新妻子和孩子。爱因斯坦先生同意了,但说因为他年岁大了,只好让我父亲去他家了。我父亲写道:“去他家的路又远又复杂,开车都要整整20分钟。我边开车边流泪,因为我意识到,那时他要走一个小时的路到我家,让我每天早晨不会孤身一人……用最简单的表示——关心的举动——他带上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用信心和信念引导他回到正常的人生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