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在校门口碰到阿泽的时候睁大眼睛看了几十秒才回过神来,正想走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阿泽已经抢先一步朝颜一招手。
“颜一,真的是你啊?”阿泽的声音有些激动。
“是啊,好久不见。”颜一仰起头看到阿泽的模样改变了不少,头发剪得很短,不是高中时候很拉风的亚麻色,而是纯正的黑色,T恤被白衬衫取代,眉宇之间透着成熟。即使外表看起来更像一个社会好青年,颜一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容,属于阿泽特有的笑容——嘴角向右勾出浅浅的弧度,直至露出一排白牙,看起来痞痞的,却很难让人讨厌。
23岁的阿泽还是让颜一失神了。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还是我又变帅了?”阿泽伸出右手在颜一面前晃了晃。
“四年不见,你还是自恋得不可一世哦。”
颜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原来已经过去四年了。
1
颜一第一次见到阿泽是在2010年夏天,颜一刚中考完。
颜一爸妈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不得不向法院申请破产,公司倒闭后,爸妈去了深圳,颜一留在了老家。
8月末的时候妈妈把颜一送到了舅舅家。
舅舅开了一家快餐店,阿泽是舅舅招来的兼职工,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来店里送外卖。
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候,颜一到舅舅的店里帮忙,阿泽正要出去送外卖,舅舅叫住了阿泽:“颜一,这是阿泽,和你同一所高中的,比你高一个年级。”
“学长好。”
“颜一你好,我叫姜泽,大家都叫我阿泽。虽然你比我小,不过我也不介意你叫我阿泽的。”
“好啊,阿泽。”颜一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
16岁的颜一遇见17岁的阿泽,从此两个没有任何联系的人有了交集。
那天阿泽穿了一件白衬衫,高高瘦瘦的,说话的时候有轻微的鼻音,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给人一种邻家大男孩的感觉。唯一不搭调的是染了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和穿了一条破了好多洞的牛仔裤,加上有点儿邪气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儿像不良少年,但这并不影响颜一对阿泽的好感。
多年以后,颜一回想起和阿泽的第一次见面,依然按捺不住怦怦直跳的心。阿泽身上有光,让颜一念念不忘好多年。
2
开学以后,颜一通校,每天从学校坐车到舅舅家要花半个小时,她不会骑自行车,只能坐公交车上学和回家。
有一天下了晚自习后,阿泽在校门口叫住了颜一:“我载你回去吧。”
颜一愣了一下,开学后因为要上晚自习,阿泽只有中午才有时间去舅舅店里送外卖。想到这个,颜一婉拒了阿泽的好意:“我坐公交回去就好了。”
“可是末班车一般都会很挤,也不安全,还是我载你回去吧,反正顺路。”
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公交站台前挤满了学生。昏暗的路灯下,阿泽耐心地等待着,颜一看了一眼公交站台,呼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说完跳上了阿泽的自行车。
等了半天,阿泽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啦?”
“你不把手抓好我哪敢骑啊。”
颜一这才发现自己把手搭在膝盖上了,电视剧里女生都是把手环在男生腰上的,颜一觉得这样的姿势太暧昧,所以只用手拉住了阿泽的衣服。
阿泽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颜一,笑着调侃道:“这么容易就上钩,小心被人卖了。”
“可你是阿泽啊。”颜一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
“看来你很信任我嘛。”
颜一没有再接话,她怕被阿泽看穿自己的心思。阿泽说得没错,颜一真的很信任他,这种信任有时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上大学以后,颜一也遇到过几个对自己很好的男生,但就是不来电,因为在看到他们时她总会想起阿泽,阿泽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和单纯,只属于阿泽的那份纯真,那些男生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阿泽一直戴着耳机单曲循环一首歌,一边听一边哼着,歌词很模糊,是一首颜一没听过的歌。到舅舅家的时候,阿泽摘下耳机:“在你学会骑自行车之前就由我来送你回家吧。”
阿泽又说他不止一次看到颜一挤公交的时候差点儿被车门夹到,看着都很危险。所以在颜一高一和高二的两年走读生涯中,每天晚上都是阿泽送她回家的。
3
颜一在学校的公告栏上看到阿泽的名字时吓了一跳。第一次月考,阿泽是整个高二年级的第三名,和第一名只相差5分。
上午做完课间操以后,颜一正要去找阿泽,却远远地看到阿泽和一个短发女生有说有笑地在聊天。
颜一心里莫名失落,剩下的两节课一直心不在焉。
中午和阿泽回家的时候,颜一一脸的闷闷不乐。
“月考考砸了吗?脸色这么难看。”阿泽一眼就看出了颜一的小情绪。
“我这等学渣哪能跟你们这些学霸比啊?”颜一噘着嘴说道。
“哪门课给你拖后腿了?哥免费给你辅导。”
“每门都是。”
“那完了,为师也无能为力了。”
刚出校门,颜一就看到了上午和阿泽聊天的女生,走近了看,她发现女生长得有点儿像《不能说的秘密》里的桂纶镁,清新脱俗的气质让颜一自愧不如。
那是颜一第一次见到陈婕,颜一自认为自己的第六感不会错,所以陈婕出现的时候,颜一产生了危机感。
“阿泽,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哪能,她是我老板的外甥女。”阿泽笑着解释。
“哦,不好意思。”陈婕有些尴尬地看着阿泽和颜一。
颜一看着阿泽和陈婕继续说笑,身体里的血液直往脑门上蹿,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颜一“噌”地一下跳下自行车:“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中午不回家吃饭了,你帮我跟舅舅说一声。”
阿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颜一已经往学校里面走了。
“快去追啊,还愣着干吗?”陈婕催促道。
阿泽这才往颜一的方向追去,拉住了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身体不舒服。”颜一挣脱了阿泽。
“你身体不舒服干吗冲我发火?”
“没有发火,就是不想当你们的电灯泡。”
阿泽愣了片刻:“所以你是在吃醋吗?”
“怎么可能?”
“可是你的表现和吃醋没什么两样啊。”
“不要太自恋,我是不会喜欢你的。”颜一有些气急败坏。
“那刚刚为什么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我才没有。”
“真的吗?”
“当然,我,颜一,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哦,那我们只能是朋友了。”
“嗯。”颜一有些心虚,不敢去看阿泽的脸。如果她当时看一眼阿泽就会发现他的眼角藏着失落。
4
颜一回到教室以后翻开日记本,在空白页上写下“重色轻友的家伙”几个字后便趴在桌子上听歌了。
午休的时候,同桌叫醒了颜一说外面有人找,她摘下耳机看了一眼窗外,是阿泽。
“喏,给你带的午饭。”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那当然。”
颜一刚刚在教室的时候肚子就咕咕叫了,这会儿闻着饭菜的香味早把阿泽重色轻友的事情给忘了。她接过便当正要回教室却被他拉住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吃饭。”
颜一跟着阿泽爬了五层楼终于到了他说的地方,那是教学楼顶层的天台。门被锁了,但是阿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钥匙,铁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喝完了的啤酒罐和可乐瓶。
阿泽从背包里翻出几张旧报纸铺在地上示意颜一坐下来。
“你经常来这里?”颜一有些惊讶。
“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喝酒。”
“现在心情也不好吗?”
“没有。”
“那就好。”颜一松了口气打开便当盒。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阿泽掏出MP3来听歌,还是那首熟悉的旋律。颜一侧过头看到阿泽闭上眼睛在哼唱,忘我的模样让她有片刻的失神,不可否认,阿泽真的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你听的是什么歌啊?”
“周杰伦的《一路向北》。”阿泽的声音软软的。
“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嗯,和我爸爸有关。”阿泽睁开眼睛说道。
2005年11月,周杰伦发行了《十一月的萧邦》这张专辑,《一路向北》就收录在那张专辑里。而那一年,阿泽的父母离婚了。
阿泽的爸爸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放弃了留校任教的机会,一个人去了丽江,在酒吧驻唱,阿泽的爸妈就是在丽江认识的,两个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阿泽出生以后,爸爸妈妈带着他回到了家乡,爸爸开了个小酒吧,一开始勉强收支平衡,但到20世纪90年代末,酒吧生意不景气被迫关门了。
新世纪到来的时候,阿泽的爸爸突然离开家乡一个人又去了丽江,妈妈多次劝说都没有结果后提出了离婚。2005年6月,阿泽的爸爸同意了离婚,那一年,阿泽12岁,被判给了爸爸。
“我家里一直保存着那张专辑,我爸最喜欢里面的《一路向北》,还把歌词抄在了笔记本里。”
“后来呢?”
“2006年1月1日,我爸……卧轨了。”
“咳——”颜一突然被饭菜呛到了。
阿泽连忙把纯净水拧开递给颜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颜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阿泽,都过去了。”
“对,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
11月的天气有点儿冷,那天中午的天台很安静,属于阿泽和颜一的秘密只有天边的风和云知道。
多年以后,周杰伦在颜一的城市举办歌友会,她费了不少劲才从一个学姐那里弄到一张票。听到《一路向北》的时候,她在台下哭得不能自已。
5
颜一在操场遇到陈婕的时候本想装作不认识,陈婕却先开口了:“我们可以聊聊吗?”
陈婕那天穿的是运动装,即使是毫无美感的运动裤套在她身上也穿出了牛仔裤的修身效果,女孩眼含笑意地望着颜一说道:“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希望可以趁这个机会把误会消除。”
“呃……”
夕阳西下,颜一和陈婕盘腿坐在草地上,陈婕缓缓说起她和阿泽的故事。
14岁的时候,陈婕在姑姑家第一次见到阿泽,她跟着姑姑生活,一家六七口人住在几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
夏天的一个晚上,阿泽的奶奶提着一篮子鸡蛋到姑姑家,想让陈婕帮阿泽辅导新课。
13岁的阿泽倔强地站在门口看星星,陈婕只看到他稍显落寞的背影。
“我和阿泽认识四年了,他是一个特别懂事和孝顺的男孩,同时也背负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包袱,表面上没心没肺很坚强,其实内心一直很孤独。”
“哦。”颜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陈婕望着颜一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我爸好赌,败光了全部家底,我妈在我7岁的时候和我爸离婚没多久就跟别人去了国外。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当我遇到阿泽,知道他的情况比我还糟糕以后,我跟他的关系突然拉近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颜一迟疑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想起那天自己的冲动行为不免有些懊恼和羞愧,和陈婕道了歉心里才好受一点儿。
那是颜一最后一次见到陈婕,半个月后,阿泽说陈婕被她妈妈接到了新西兰。陈婕没有参加高考,直接在新西兰留学了。
颜一有些怅然若失,她还记得那天临别的时候,陈婕对她说阿泽是个孤独的人,她希望颜一能一直陪在阿泽身边,无论是出于友情还是爱情。
6
颜一还没来得及问阿泽这些年怎么不联系她,阿泽已经从后备厢里提出一包东西向一个女生走去,只见他对那个女生说了些什么就把袋子给了她,然后向颜一走过来。
“是做兼职的,我店里过两天搞活动,我让她在你们学校发传单宣传一下。”
“你工作啦?”颜一惊讶不已。
“已经三年了。”
阿泽看到颜一难以置信的表情,笑笑说:“先带你去我店里参观一下,路上慢慢跟你说。”
上车以后,颜一看到驾驶室里摆放着一排不同颜色的哆啦A梦小公仔,顺手拿了一个把玩:“你消失得够久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么多年,颜一耿耿于怀的莫过于阿泽的不辞而别了。
7
颜一高二的时候,阿泽突然失踪了。
那时候阿泽高三,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他连续三天没有来学校。
颜一焦急地回到家从舅舅那里找来阿泽家的地址。说来也不可思议,和阿泽认识快两年,她却一直没有去过他家里,每次颜一说想去看望他奶奶的时候都会被阿泽以各种理由推脱。
颜一到阿泽家里的时候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让她去家里了,低矮密集的棚户区和不远处正在施工的新开楼盘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破旧的马路坑坑洼洼。好不容易找到阿泽家,门窗却紧闭着,大门被反锁了,颜一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门,直到对门的邻居出来搭话,她才知道阿泽的奶奶突发脑溢血去世,前两天刚被阿泽的姑姑草草下葬了。
“那阿泽呢?”
“这孩子昨天中午回来就把自己反锁在家里了,谁也不肯见。”邻居叹了一口气,“阿泽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别看他打扮得像个小混混,其实那是因为他奶奶生前有痴呆症,总把阿泽当成自己去世的儿子,后来阿泽就模仿起他爸爸了……”
颜一忘记对方还说了什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站在阿泽家门口,说了很多劝导的话,她知道他一定能听见。
过了许久,颜一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她一遍又一遍叫着阿泽的名字,直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阿泽才打开门。昏暗的灯光下,阿泽头发凌乱,眼神疲惫。
“你还好吗?”颜一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阿泽。
“我没事。”阿泽给颜一倒了一杯温开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
颜一趁着喝水的空当打量了一眼狭小的房间,客厅摆放着一张掉了漆的茶几,沙发的真皮也磨破了,电视柜上是一台笨重的老式电视机,阿泽的奖状贴满了客厅的一面墙,上面沾了不少灰尘。
颜一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原来阿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又经历了多少困难?颜一不敢想象。
墙上的时针指向七点的时候,颜一听到阿泽的肚子在叫,想起邻居说的话,她猜他应该是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去给你做饭。”颜一转身进了厨房。
她打开冰箱,只看到一根快要脱水的胡萝卜和两个鸡蛋,还有几罐啤酒,翻完所有厨柜以后,终于找到一捆还没有拆封的挂面。
那是颜一为数不多的下厨经历,切胡萝卜的时候小心翼翼,下面条的时候差点儿被沸水烫到手。
阿泽来冰箱拿啤酒的时候,正好看到颜一用筷子从沸腾的锅里蘸面汤尝味道,他走到颜一身边轻声说:“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会吃。”
颜一脸上一片绯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忙活。
几分钟过后,颜一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香喷喷的鸡蛋面。
“这是除了奶奶以外,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阿泽竖起大拇指说道。
“阿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8
从阿泽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颜一始终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
昏黄的路灯下,阿泽载着颜一摇摇晃晃走出幽暗的棚户区,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听歌,那天晚上他跟颜一说了很多话。
阿泽说:“颜一,你的物理成绩有待提高,平时要多做练习巩固知识。”
颜一说好。
阿泽说:“颜一,周杰伦的歌很好听,你有时间可以听一下。”
颜一说好。
阿泽说:“颜一,下次煮面条的时候记得放点儿麻油,味道会更好。”
颜一说好。
阿泽说:“颜一,我们是朋友吧?”
颜一愣了一下:“当然。”
阿泽没有再说话,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也是那天晚上,颜一第一次知道阿泽以前说的“顺路”其实是要穿过两条大街一个小区,骑车足足需要二十分钟。而阿泽曾经载着她走了将近两年的夜路。
到家的时候,颜一像以前一样对阿泽说“明天见”,阿泽也像以前一样潇洒地挥挥手消失在路的尽头。
然而颜一不知道的是,那是阿泽最后一次送自己回家。
第二天颜一在学校并没有见到阿泽,打他家里的电话也无法接通。
她想到阿泽前一天晚上的反常行为,翘掉晚自习去了阿泽家里,但是到了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颜一后来听人说阿泽被他妈妈接到了北京,也有人说他去了酒吧做了驻唱歌手,但是没有人再见过他,包括颜一。
9
“其实都没有。”阿泽否认了那些传言。
“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颜一放下公仔,认真地看着阿泽问道。
“兜里揣着两千块钱去了北京。”
阿泽看了看颜一,笑着说起当年的疯狂决定。因为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所以他决定做一回命运的主人。
那天送颜一回去以后,阿泽回到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就直奔火车站,没有硬座,阿泽只买到一张站票就连夜奔赴北京了。经过20多个小时的车程,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找不到便宜的宾馆,他就在火车站边上的麦当劳坐了一晚上。
来北京第三天,阿泽找到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
初到北京,阿泽对工资没有什么概念,唯一的要求就是包吃包住,半年后他辞职了,然后报了一个西点培训班,之后在一家西点餐厅工作,再后来和朋友在南锣鼓巷合开了一家甜品店。
阿泽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这些年为什么都不和我联系呢?”车子在红灯前停下,颜一闷声道。
“其实,前年冬天我在王府井看到过你。”
2014年冬天,阿泽还在王府井一家西点店打工。平安夜晚上,阿泽烘焙糕点的时候听到同事说餐厅里客人在表白,男生抱着一大束玫瑰在朋友的欢呼声中跟一脸迷糊的女生表白,整个餐厅的客人都在说在一起。
阿泽被同事拉去看热闹,只是一眼,便认出了被全场目光聚焦的女生是颜一。披着粉红色大衣,脖子上缠绕着一圈米白色围巾,亚麻色头发垂落在肩膀两边,摘掉眼镜之后的颜一眼眸更显明亮和清澈。
阿泽呆呆地看着颜一,两年不见,颜一的变化真大。
颜一在众人的期待中收下那束大红色的玫瑰后,阿泽悄悄回到了烘焙房。
颜一刚想解释出了餐厅没多久她就把玫瑰还给了男生,阿泽的手机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刚刚在路上碰到个朋友,马上就回来。”
阿泽的声音异常温柔,颜一心底忽然生出某种预感,阿泽可能不是原来的阿泽了。
这种预感在下车以后得到了证实,阿泽的店里坐了不少客人,一个绑着马尾的高个子女生看到阿泽立马笑着迎上前。颜一看到女生围裙上的哆啦A梦图案时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和她刚刚在车上把玩的公仔是同一个款式的。
其实从一上车就闻到的女士香水味,还有后座的哆啦A梦抱枕,就应该猜到这是一台有女主人的车,她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颜一,介绍一下,这是阿倩,我女朋友。”阿泽的声音骤然响起,两人的关系得到了证实。
缘起缘灭,阿泽的坦诚让颜一有些措手不及,同时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认了吧,他不爱你。”
阿倩热情地招呼颜一进店里,这让她很是愧疚。好像和阿泽有关联的女生都特别知书达理,陈婕是,阿倩也是,颜一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心怀鬼胎的坏女孩。
阿泽端了一份亲手做的提拉米苏上来:“喏,给你尝尝我做的甜点。”
颜一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笑着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提拉米苏。”
“那是!”
阿泽脸上的神采飞扬差点儿让颜一误以为一切都还是最开始的样子,她还是她,阿泽也还是原来的阿泽,没有别人。只是她也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在车窗外面徘徊是我错失的机会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着泪
街景一直在后退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
店里突然传来熟悉的音乐,颜一第一次发现《一路向北》的歌词原来那么悲伤。
我一路向北,来到有你的城市,却发现再也没有了爱你的资格。
颜一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后知后觉她和阿泽也不过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他陪她走过一段路,到头来终究还是要分别,她错过的那些年、那些爱,早已有人替她完成,除了祝福,她再也想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