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尔滨的朱古力小姐,是这样发现这家小店的。

那天她去麦凯乐隔壁高楼会友,无意按错电梯,恍惚走出来,一看,怎么是家开在居民楼里的小馆子?不到十五平方米,整个空间只能坐下七八人;暖黄色灯光,橘色墙壁,一面满是电影海报,一面挂着龙猫的油画;靠近敞开式厨房的地方,挂着一个巨大的屏幕,播放着卡通片《灌篮高手》。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感觉肚子有点饿,点了碗冷面充饥。没想到第一口,就让她无法停下。老板走过来,是个年轻男人,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惊讶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别小看吃饭这件事,进食是毫无防备、最容易泄露自己的时刻。大口吃面,恶狠狠咀嚼,狼吞虎咽,这样的人不是饿过了头,便是将一肚子气发在食物上。”

老板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人吃饭,也会散发一股气质,他和食物之间的关系,也是和世界的关系。你看,隔壁那桌一男一女吃饭的表情,立刻就可以看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看人怎么吃饭,怎么对待食物,其实不用说话,就可以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了。”

后来每次只要心烦意乱,朱古力小姐就来这里吃一碗面,和老板聊天。其中一次,朱古力带来了男生朋友,老板悄悄说：“谈恋爱的人,吃饭是有频率的。你和那个人节拍不一样,肯定不会找那样的男孩当男朋友的。”

她用力地点点头。

朱古力知道我在哈尔滨,她带我去了这家小店：一户拉面。我采访了这个三十出头的大男孩,他的故事很简单：曾有个电影梦,二十几岁的时候在电影公司上班,前些年,发现做的事和想象中很不一样,于是离职,开了这家属于自己的“深夜食堂”。

不一样的是,这里仅在中午营业,且他不喜油腻食物,便特地去了趟日本取经,只售卖四款最拿手的拉面和寿司。尤其有趣的是,反正自己的店,他只招待喜欢的客人,不喜欢的人根本不理睬,想关门就关门。

他从来不打广告,也不介意坐落在那么隐蔽的地方,朋友介绍朋友,人口传人口。刚开始连续两个月一个客人都没有,他就坐着等待,看看《灌篮高手》。现在哪怕生意做起来了,也不变味儿,招牌冷面不允许外卖,酱料依然是独家手工调制,到店才能吃。

我问他：“一开始的时候,没人来,两个月呢,不会怀疑自己吗?”

他说：“这个结果可以预料,也不可能躲避。因为你在做一件特别的事情,所以一定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于是才值得坚持。你在静候,也在思考,想要怎样的客人进来吃面,想要自己的店变成什么模样。口碑做出来,接下去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老板继续看看四周围,亮着眼睛对我说,“我每天观察陌生人吃面,不同的情绪,不同的气场,你看,他们把这间小小的屋子变得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