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我们已经在职场上独当一面了吗?性别上的收入平等以及职业类别平等也胜利在望了?如果这算是非分之想,至少那些低俗的更衣室谈话也该销声匿迹了。如果你是个乐天派,可能会疑惑,我们不是已经实现这些了?还成功维持住了职场与家庭生活之间难以把握的平衡。我得说,这些都还没实现,路还长着呢。

现实是残酷的,虽说有很多帮助女性在职场充分发挥才干的研究,以及各种指导职业女性获得成功的建议,但美国(包括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企业的职业女性在消除性别差异上取得的进步还是比预期要慢很多。女权运动进入瓶颈期了吗?我们只有坚持这样走下去,并期待现状有所改变。

幸运的是,要抵达终点,我们还有其他途径。这就是为什么我对未来始终抱有乐观心态,因为我们可以改变现状,获得成功。

读到后文,你就会明白,我的乐观在很大程度上基于商业世界的变化——速度很快——以及我们发挥能量的方式正在改变。于是,我们来到传统权力结构地震式剧变的边缘：这对身处商业世界的女性来说无疑是具有重要意义的。这种变化也标志着社会开始认可我们具备的能力,并欢迎我们用这种能力加速变革。

在历史版本的职场游戏中,女性只需要掌握某种不高不低的工作技巧便算是成功了。但在本书中,我并不会告诉你如何赢得这种游戏的胜利,抑或取得过去那种意义上的成功的老套规则。

我也不是要授权给你。是的,你没有看错。说实话,我对于女性被授权这一说法十分愤慨,查查字典你就明白了。

授权(动词)：赋予某人能力或权利做某事。

是的,它的意思就是说,女性只有通过他人授权,才能拥有这种权利,它指向的是一种被动状态。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该指望他人。因此本书绝不会沾染一丝这种被动。

本书要讲什么呢?它要告诉你的是,如何通过自己的既有能力在未来占据主动地位。你已经具备了在现代职场获取成功的素质与技能,远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更具潜力。因此,本书不是在讲“被授权”,而是告诉你如何充分发挥体内的能量以在职场上走得更好、更远,如何按照自己的目标改造工作环境(或者创业),以及如何玩转个人资本以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生活和世界。

我又是谁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职业女性,我的职场就是华尔街。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数字驱动研究分析师,负责花旗集团下美邦公司的所有业务并兼任花旗集团首席财务官。之后我管理过美林财富管理公司、美国信托公司以及花旗私人银行。我也带过金融顾问及银行员工数超过3万的团队,曾对市值达数十亿美元的公司的CEO直接负责,也已经是几家公司的联席董事。现在,我正运营一个全球职业女性网站——艾丽薇特网。最近,我接受风投公司的投资,创立了女性数字投资平台——艾丽薇斯特。

这些背景赋予我两个与众不同的特质：第一,我永远是会议室里某个或者唯一的女性;第二,我一般是唯一对现状提出质疑的人。通常只有我会说：“等一下,慢慢来。在投资之前,或许我们应该把这事儿理清楚。”

我说这话可能会吓你一跳：我相信这两样特质——我的女性身份以及与他人不同的商业运作方式——之间是存在联系的。为了把这一点解释得更明白些,请跟我一起回到2008年前后的华尔街。那年经济危机爆发,全球经济都在下跌,我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也就是在那时候,我被解雇了(《华尔街日报》头版依旧不忘报道)。因为在经济崩溃时,只有我在华尔街的大公司里做着不可思议之事：偿还一些客户的投资损失。我知道这很疯狂。是吧?

在美邦公司,我们抛出一组名叫“猎鹰”的低风险投资产品。当时我们的宣传语是,当市场稳健时,这种产品会升值;当市场疲软时,这种产品虽会贬值,但贬值幅度不大——我们向客户承诺一美元会缩水8%。

不过我们很清楚,2007—2008年,市场一直走下坡路,且大幅下滑。“猎鹰”呢?它也跌了,不过不是8美分,也不是15美分甚至35美分,而是大部分都被蒸发掉了。我们的团队误判了此项投资的风险,而客户为此投入了大笔资金。

我为此大病一场。于是我找到上司,也就是花旗集团新任CEO,申明我的立场,即我们应该为这个错误——我们的错误——与客户共同负责,并给出解决方案,即退还因错误计算造成的部分成本损失[1]。这种想法在当时的华尔街绝对属于异类。我的上司对此完全不予讨论,连见都不见我。他通过秘书告诉我,他的回答是“不”——绝不会退还客户的钱,一美分都不会拿出来。

当然,我认为他并没意识到是我们犯了错,并应出面纠正。于是我又试着向他提交了一份新的分析报告,告诉他客户在我们的误判下付出了多么高昂的代价,但他的回答依然是“不”。

我认为我们辜负了客户的期待,并深陷愧疚之中无法自拔,终日被这种情绪折磨着。与我们建立合作关系的客户对我们如此信任,相信我们能为他们做出正确的投资决策。若我不再为他们着想,这对我们的业务发展会造成长期危害。我们已经动摇了这些客户对我们的信心,他们怎么还会让我们用他们辛苦挣来的钱做投资呢?我不断地提交分析报告,他不断地对我说“不”,我收到的回复只有“闭嘴,坐下”。

在我们来回撕扯的过程中,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那时CEO已经不再叫我参加主管会议了,如果我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被开除,公司退还客户的部分资金。更有可能的结果是,公司不会退钱,而我被开除。

我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公司董事会要求我们对此争议做出简要说明。我们开了个会,将利弊摊开说明,最终董事会投票决定偿还客户的部分损失。几个月后,上司开除了我。是的,我被人踢出了公司。公司在还未最终敲定解决方案时就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我永远也忘不了在即将不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这条新闻时的心情。

如果你在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时问我,我被开除是不是因为我是女性,我会告诉你,当然不是!这太荒谬了。这不过是一个狗血的业务分歧,你怎么会想到性别歧视呢?

但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得以抽出身来,以旁观者的角度再次分析这件事——我体内研究分析师的性格驱动着我以事实代替情绪——我会回答你,是的,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相信我被解雇与我的女性身份有一定关系。我知道这个回答相当惊人,但是很快你就会明白我的关键论点。

我的意思并非是说,我被开除是因为我和男性的生理特征不同。我的意思是,我被开除是因为我与众不同,是因为我挑战了大部分人的观念,是因为我勇于发声,是因为我敢于与他人背道而驰,是因为我以长远发展为优先考虑,并以此为基础指出了潜在风险,也是因为我把客户关系看得比短期盈亏更重要。换句话说,所有这些开除我的原因的根源至少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我的女性身份。这是你在后面章节里会看到的调研结果告诉我的。

我的这个立场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每个论点都能从正反两方面进行论证。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能否认：在华尔街,这样的分歧发生得越多越好。

我被开除之后,有些报刊认为,基于我漂亮的工作履历以及客户至上的理念,之后会有海量的企业向我伸出橄榄枝。其实,我已经与这个行业渐行渐远了。这个信号十分明确：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因此,我的电话没响过,邮箱也没被邮件塞满。

好吧,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作为一个拥有大把时间的“重生的研究分析师”,我利用这段停工期(身穿宽松长款运动裤窝在沙发里,手里还经常拿着一杯红酒)认真思考2008年经济危机的原因,以及它是从哪里开始的。

我想了又想,不断翻阅研究数据,之后又不断挖掘新的数据。这看起来像是我的责任,毕竟我见证过华尔街的风起云涌,如今又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从多个角度分析这个问题。

我对于此次经济危机的总结是什么呢?原因当然不止一个,甚至不止几个。社会上有许多说法,很多报刊一直在抨击企业的贪婪。我们得承认,华尔街是贪婪的,其他行业也一样,因此这并不是问题的本质。

还有人将经济危机归咎于不诚实,认为银行的高管明知他们兜售给客户的产品具有很高的风险,却选择欺骗。不过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他们为什么对兜售的产品充满信心呢?当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时,为什么没有抛售自己公司的股份呢?

其他经常被拿来说的原因包括金融杠杆作用过强、商业短期主义上扬、各行各业难以理解的复杂性。这些说法都是对的,但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如今,我在金融服务界合作过的CEO的数量可能比华尔街上的任何人都多,我带过的高级管理团队也比其他人多。我看到的问题是：大部分在金融行业工作的人并非卡通里的恶魔形象(我在华尔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们有过犯罪行为)。他们共事多年,上同一所大学,孩子就读的也是同样的学校,参加相同的培训项目,就餐于同样的餐厅,一起晋升,一起旅行,一起打网球、喝酒,一起成为慈善委员会主席。

问题也因此出现了。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决策方式都相同,领导班子之间不会相互制衡,个人之间也不存在本质上的竞争。我见过许多经理十分默契,会相互补充彼此没说完的话。结果就是,华尔街受困于——我称之为“大同之伪”(falsecomfortofagreement)。

2008年的经济危机(以及之前的许多其他行业危机)告诉我们,所有掌权者以同样的思维分析问题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当每个人的盲点都一样的时候,你就会被卷入惊人的意外中。因此我的结论是：经济危机并不仅仅因为贪婪、愚蠢甚至蓄意欺骗,其核心其实在于群体思维。这是一个曾被讨论过但依旧潜伏在暗处的问题。

群体思维的解药是什么?就是多样性,即意见的多样性、观念的多样性、背景的多样性、性格的多样性、经历的多样性、教育的多样性、兴趣的多样性、肤色的多样性,以及性别的多样性。

我知道你可能在想什么,我几乎能听到你说“我早就知道了”。你可能会说：“我理解性别多样性的好处,我对女人的了解很深。毕竟我有女同事,有一个女儿,有母亲、姐妹、表姐妹,最好的朋友中就有女人。其实,我就是女的。”

我也曾在女性议题上,尤其是在职场女性的问题上坚持己见很多年。我承认之前我并非总是会宣扬性别多样性的好处。我并不是很相信这一点,也就不怎么考虑它。我从来不是一个淑女,性格也不太像女性。其实,之前我就读于一所女子中学,经常被人欺负,但我一直跟男孩儿相处融洽……我也很喜欢与男人共事。我确实非常喜欢男人(糟糕,我甚至还嫁过两个男人)。

在美国企业工作这些年,我信仰女性平权,但我在自我介绍时并不会申明我的女性身份,也不会特意想到自己是一位“女商人”。每每被如此介绍,我总会怒不可遏,并回绝那些不可避免的问题,比如“在男性世界奋斗的女性的生活是怎样的”。当人们对我在照顾孩子的同时兼顾一份艰难的工作感到惊讶时,我总是惊讶于为什么没有人会对男性领导有相同的想法。我本质上是一个研究分析师,要做一个出色的研究分析师,就得让数据说话。有言道：“事实不容改变。”

在那段寻找事实真相的时间里,我开始相信：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这是事实。研究显示,女人更加感性。女人对风险更为敏感,会以一种更微妙、更长远的态度做决策。女人更关注关系的维护,更关注人。听起来很耳熟?是的,正是这些特质驱动我决意要给客户退款,接着被踢出了华尔街,这是女人的天性。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我被炒鱿鱼这一事件让我领悟到我的“啊哈”时刻,那就是女人的与众不同之处不仅不会成为累赘,反而能成为优势,一个很大的优势。读到后面你会发现,其实正是女性身份为我带来的与众不同指引我在职场上走到今天：比我在华尔街的任何一份有分量的工作都更能让我愉悦,更具发展潜力,更有影响力,也更不好对付。因此,我们要承认,女人是不同的,这也是我们在现代职场拥有的最强力量以及最明显的竞争优势。

与群体思维相对立的就是多样性。许多性别多样的公司的经营状况都不错。有人对这些公司展开了调研,我会跟你们分享其中一些研究结果。我会向你们论证,企业和经济的发展并不需要更多的女性员工、女性高管或者女性创业者(虽然我们需要),我们需要的是更多更女性化的女人。这不仅适用于女性CEO或者身居高层的女人,还适用于所有女人。

这是因为多样性的力量就是差异化。我的意思是说,多样性的力量并非来自招聘一群女员工(或其他任何群体)并进行培训,把她们塑造成一群男性化生物,像男人一样追求升职,做决策,谈判,而是来自女性(或其他群体)接受并提升我们的多样性力量。我们应该为在谈判桌前展现出的独一无二欢欣鼓舞,而不是向他人道歉。我们更应该允许自己以真我开展工作。那么,为什么当今社会还有这么多人建议我们应该趋同于他人,而不是展现不同呢?

你还不相信多样性的力量吗?你可以这样想一下：假设我们要和北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男子篮球队的一些优秀的男人成为团队同事。我们从中选出了5个表现最优秀的,假设他们是菲尔·福特、泰·劳森、雷蒙德·费尔顿、吉米·布莱克以及肯德尔·马绍尔。他们是非常棒的篮球运动员,但是,如果把他们放进同一支篮球队里,他们会赢得篮球比赛的冠军吗?不会。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控球后卫。控球后卫是队里最重要的球员,毕竟控球后卫掌控比赛,能在场上运球,自然成了队长。但一支全是控球后卫的队伍无法赢得全国总冠军,你不能让5个人同时掌控一场比赛。你的队伍需要其他成员——具备各种不同的技术——通力合作。你需要多样性,真实的多样性。

因此,我们既有的能量,即与众不同的技巧与能力——在我们能够感知到性别歧视,甚至在女性群体中依旧存在性别刻板印象的情况下——如何才能释放出来呢?如何才能开发并放大我们的能量和潜力呢?如何才能按照自己确立的规则玩属于自己的游戏,并赢得胜利呢?

没有人指责我是个盲目乐观的人。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明,女权主义的进步并非必然发生且势不可当。要想让未来与众不同,我们现在所做的也必须与众不同。我们是有能力加速世界变革的。

过去几年,我们的职业选择十分有限(“嗯,我在X公司并不开心。大概我会去了解不深的A公司,或者待在家里”),如今职业女性的选择范围极其广泛,掌握的信息量不断增加,所属公司以及意向公司的透明度也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女性会选择不符合传统思维的职业,也慢慢意识到女性创业在今天已经触手可及。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女性在评估不断增加的工作机会、寻求日益频繁的职业转型的过程中,发掘出许多能提供信息与支持的人脉网与虚拟网络。你也会看到我们是如何获得更强的金融与经济能力的,以及如何借此催化这种变革。

如今,我已成为女性数字投资平台艾丽薇斯特的联合创始人兼CEO。哪怕在几年前,我都不会选择创业,那时候创业成本高昂,技术也不过关。但如今商业领域的变革让我可以创建一家拥有真正影响力的公司、一家拥有追求卓越且拥抱差异的企业文化的公司。创业并不是为了所有人,而是为了推动变革,为了让更多的人以传统或非传统的合理方式,获得自己更理想的职业机会。

我们虽无法控制一切,但可以成就自我。女人已经能为自己所在的公司做贡献了,之后我们会讲如何做到这一点。但是有一个问题：迅速变化的不仅是商业世界,还有女人对于公司及其下属员工的价值,这一价值的珍贵程度前所未有。这是因为那些为我们增加职业选项以及潜在职业路径的力量(想想公司更高的透明度,以及更多的非传统职业就业机会)正在把女性空前巨大的能量释放出来。

本书想告诉每个人,如何才能把握住这种独特的能量,并在此基础上掌控自己的人生,以及职场女性的未来。有一点需要明确：这并不是说要排挤男人,而是呼吁接纳女人。我们能够向世界证明,会议桌前女人数量的增多对于男人和女人、公司和家庭、经济和整个社会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我把从之前在全球最大的“男子俱乐部”的亲身经历与如今在创业经历里学到的东西都写进了本书,一方面是为了和你分享这些经历,另一方面是想告诉你,作为女人,如何才能意识到我们自身的能量并加以运用。我们的目标绝不是在会议桌前抢个座位,而是真正推动自身职业与整个商业社会走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读到后面你会看到,尽管前路坎坷,但女人距离崛起只有一步之遥。我们的未来需要自己去争取,但争取的方式绝非扭曲自我以获取男人定义的能力与成功,抑或止步不前,做着和现在并无二致的事情。我们要拥抱并投资女性真我,并带着无拘无束的自我,以骄傲、理直气壮的姿态进入职场。

[1]说实话,投资客户中有很多企业高级经理与董事,甚至老板。我认为,企业员工不应为赔偿款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