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爱,我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爱一个人,是有些冒险的事,因为当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他,我们想和他在一起。而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幼小的孩子,那个孩子曾经那么爱自己的妈妈,因为他的生命要完全仰赖妈妈的照顾。可是,有的时候,妈妈也没有能力那么好地满足我们的期待,也没有能力恰如其分地给予我们回应。所以,对这个孩子来讲,有时他会体验到强烈的挫败感。因为害怕失去妈妈的爱,他就让自己发展出另一种处理挫败的能力：我不要自己那么爱妈妈,这样,当她没有那么好地照顾我时,我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某天的工作中,咨询结束后我走出治疗室,看到我的一个小求助者在等候区看着我。那天我穿了一件香云纱的长裙,她看着,很灿烂地冲我笑,说：“每次见到你,都是衣裙飘飘的样子。”我摇摇手笑笑,很柔和地回了她一句“早啊”。这一幕,正好被刚刚结束咨询的求助者看到,在后来的工作中,她变得有些不同。她开始努力讲自己的一些成长性变化,开始强调现在的生活非常让她满意。当她讲这些的时候,我并不是像通常那样会为她描述的这些成长感觉到开心,而是越来越焦虑。这让我意识到,她现在可能是在用她的“成长”来形成防御。于是我问她是什么让她今天讲了这么多自己的改善,是什么让她那么强烈地希望我看到她的好。她的神情黯淡下来,说：“我觉得我不如她能吸引你,她那么优雅,这是我做不到的。”我看着她,她把头垂下去,悲伤慢慢浮了起来,此时的她,让我感觉真实而鲜活。我告诉她：“并不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会被爱,你有权利渴望获得我的爱和关注,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特而珍贵的。”她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有了泪光：“我不敢,我觉得我没有这个权利。”这就是一个在成长中被忽视的孩子通常的状况：他们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渴望爱,因为在他们的经验里,不渴望对他们是更安全的,因为渴望的背后,往往会是强烈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