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者vs.魔法师

为了戒除饱受折磨才能创作的癖好,你必须抛弃殉道者的作风,接受“魔法师之道”。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一些魔法师的基因,还存在着一些殉道者的情怀。(我必须承认,有些人的殉道者情怀非常浓。)但在创意之旅中,你需要选择一个归属的阵营,从而对自己进行品格上的滋养和培养,并将内在潜力挖掘出来。你的选择要慎重。著名播音员卡洛琳·凯西是我的好友,她常说:“我宁可做魔法师,也不做殉道者。”

你可能要问了,殉道者和魔法师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

以下是简明信息一览:

殉道者的能量是黑暗的、肃穆的、大男子气概的、等级森严的、恪守正统基督教义的、朴实无华的、不近人情且不予变通的。

魔法师的能量是阳光的、顽皮的、跨越性别的、大胆越轨的、认为万物皆有灵的、魅惑的、返璞归真且形态千变万化的。

殉道者说:“为了参与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即便要被痛苦的车轮碾死,我也要不惜牺牲一切地投入进去。”

魔法师说:“好的,你好好享受吧!至于我呢,我就待在这个角落里,借你那注定失败的战争玩一场游戏吧。”

殉道者说:“生命是痛苦的。”

魔法师说:“生命是有趣的。”

殉道者说:“体制的设置有损一切善良和神圣的事物。”

魔法师说:“体制是不存在的,一切事物皆良善,没有任何事物是神圣的。”

殉道者说:“没有人能理解我。”

魔法师说:“任选一张牌,让我读心猜牌。”

殉道者说:“世界上的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魔法师说:“或许吧,但我们可以把人生当成一场游戏。”

殉道者说:“我的痛苦折磨会将真理公之于世。”

魔法师说:“老兄,我来到这世界上可不是为了遭罪的。”

殉道者说:“士可杀不可辱!”

魔法师说:“让我们谈谈条件吧。”

殉道者无一例外地在残破的功勋堆成的小丘上倒下身亡,而魔法师则大摇大摆地享受明天的到来。

殉道者=托马斯·莫尔爵士。

魔法师=兔八哥。

我相信,人类最早对创作的冲动全部源于魔法师精神。这还用说!创意想要把平淡无奇的世界搅个天翻地覆、乾坤挪移,而这正是魔法师的拿手好戏。但不知为何,在之前的几个世纪中,创意遭到了殉道者的劫持,从此被关押在了殉道者痛苦的集中营中。我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为艺术笼罩上了悲情的阴影,还让更多的艺术家成了悲情之人。

我认为,是时候把创意归还给魔法师了。显然,魔法师是既有魅力又有破坏性的角色。在我看来,一个名副其实的魔法师的身上最大的亮点,便是他懂得信任。这个观念看起来并不符合逻辑,因为魔法师大多是一副狡猾而阴暗的嘴脸,其实魔法师是有信仰的。毫无疑问,魔法师相信自己,他相信自己的智慧,相信自己有权存活于世,相信自己有能力平安度过任何危险。当然,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魔法师也相信他人(他人是衬托自己聪明机智的标识)。但魔法师更相信宇宙的力量。他信仰宇宙那混沌无序而又引人入胜的运作方式,出于这个原因,他不会庸人自扰。他相信宇宙无时无刻不在游戏与玩乐,也确信宇宙想要和他一起玩乐。

一个名副其实的魔法师明白,如果他兴高采烈地将球抛向宇宙,这只球就一定会被丢回来。——或许是被重重地丢回的,或许是被歪斜着丢回的,或许是像卡通片中一样随着一队导弹丢回的,或许直到翌年才被丢回。无论怎样,这只球最终都会被扔回来。魔法师等待着球的回归,无论这只球通过哪种情况被丢回,他都会将球接住并再次把球扔向宇宙,看看会发生些什么。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聪明机智的)魔法师深谙一个(深沉而肃穆的)殉道者永远也无法参透的真理: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这只是一场气势磅礴、惊心动魄的游戏。

没关系,因为魔法师就喜欢刺激。

他们天生喜欢充满刺激的环境。

殉道者则厌恶刺激,他们想把刺激的东西赶尽杀绝。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往往把自己也一并扼杀掉了。

畅销书作家布琳·布朗是我的好友,她著有《成长到死》等有关人类脆弱之心的作品。虽然布琳的作品字字珠玑,但写作过程却并不轻松。一直以来,她都在写作过程中付出了大量的精力,也经受了重重折磨。最近,我把创意适合于魔法师而非殉道者的理念介绍给了她,这是她前所未闻的。用布琳自己的话说:“拜托,我是学术界出身,殉道者精神在学术界简直根深蒂固。我们的理念是:‘你必须在痛苦和艰辛的路上孑孓而行多年,才能拿出一部只有4个人会读的作品。’”

在理解了魔法师精神之后,布琳对自己的工作习惯做了一番审视,她发现自己的创作源泉根植于内心一个非常幽暗而深邃的地方。她已经写了数本成功的书作,但每一本书的写作都像中世纪骑士的痛苦征程,整个过程中只有恐惧与恚怒。她从未对这些恚怒产生过疑问,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毕竟,真诚的艺术家只能通过实实在在的痛苦来证实自己的价值。就像诸多创作者前辈一样,她将这种痛苦奉为最高信仰。

但是,在尝试以魔法师精神为出发点进行写作之后,布琳有了意外的收获。她意识到,写作本身对于她的确有难度,但是讲故事则不然。布琳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她也很喜欢公开演讲。作为得克萨斯人,串讲故事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她知道,当她把想法大声说出来的时候,想法也会奔涌而出。但是,当她试着把想法写在纸上时,却总感觉才思壅塞。

后来,她想了一个在写作中“游戏人生”的方法。

在写书的时候,布琳尝试了一种新方法,将魔法师的机敏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次,她召集了两位可靠的同事和她一起待在加尔维斯顿的海景别墅里,帮助她完成一本马上就要截稿的书作。

她让同事们坐在沙发上,一边听她讲与作品主题有关的故事,一边做详细的记录。每讲完一个故事,她便会拿起两人的笔记,冲到另一间屋子里,关上门,然后把自己所讲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写下来。这样一来,布琳就能把自己平常的语气在纸上展现出来,这与诗人露丝·斯通捕捉从身体里穿过的诗篇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写完后,布琳便会冲回客厅,把刚刚写好的内容大声读出来。她的同事会一边记笔记,一边让她另找些趣闻和故事来说明自己的观点,从而引导她将原来的内容继续推进。之后,布琳便会把这些故事再次转录到纸上。

通过在自己讲故事的过程中运用魔法师的绝招,布琳找到了“逮住老虎尾巴”的方式。

在这个过程中充满欢笑,也闹出了不少笑话。她们毕竟是3个挤在一间海滩别墅里的女人呀,她们会跑出去买墨西哥卷饼,也会去游览海湾,玩得不亦乐乎。与饱受折磨的艺术家孤独地在阁楼中奋笔疾书的形象相比,这种场景几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尽管如此,布琳还是告诉我:“我不要走老路了,我再也不要一边孤独地挣扎,一边描写人类之间的沟通了。”布琳的新诀窍效验如神,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写得这么神速,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写得这么优质,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信任地写作。

我要说明一点,布琳写的并不是一本喜感十足的书,轻松欢乐的创作过程并不一定会产出轻松欢乐的作品。布琳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社会学家,她写的是一本关于脆弱、失败、焦虑、绝望以及强大心灵的书,而且书的内容丝毫没有失掉应有的深度与严肃,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她在写作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快乐,因为她终于理解了“游戏人生”的诀窍。在此过程中,她也终于触碰到了属于她自己的丰裕的创意魔法之源。

这便是魔法师的工作方式。

轻松点儿,轻松点儿。

再轻松点儿。

1.托马斯·莫尔,于1516年写就《乌托邦》。——译者注

2.兔八哥,美国动画片《兔八哥》中的主人公,它灵活机敏,虽历经险境,却勇往直前。——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