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是群氓

心地高尚、意念忠诚、目光明澈……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地成为自己的学说,自己的社会,自己的法律。只有这样,一个简单的目标在他那里才可以像铁一样坚定不移!

然而,我不无悲伤地发现,我们现在不过是哗众取宠的群氓。那种可贵的敬畏之心并没有在人们之间开花结果。他的天才并没有得到规劝而留在家中,与自己内心的海洋交流循环,而是走出自我灵魂的大门,像一个贫穷的乞丐那样,从别人的水缸里去讨一杯微不足道的水。

别无选择,我们必须独来独往!我喜欢礼拜式开始之前沉默的教堂胜过任何讲道。那些人们看上去是多么遥远,多么冷淡,多么贞洁啊!他们用一块围地或一座圣殿把彼此圈住!所以让我们永远坐着。我们为什么应该装出我们的朋友、妻子、父亲或者孩子的那副糊涂样子,难道就因为他们围在炉边坐着,据说和我们有同样的血统吗?所有的人都有我的血统,我也有所有的人的血统。我不愿因为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就要承袭他们的暴躁或愚蠢,甚至到为它感到羞愧的地步。

然而,你的孤立决不是一种物质上的孤立,而应当是一种精神上的孤立,也就是说,我们一定要崇高。有时候,全世界似乎都在密谋用夸大了的琐事纠缠你:朋友、客人、孩子、疾病、恐惧、匮乏、施舍……成群结队地涌来,敲你那私室的门,说道:“出来,到我们这儿来。”然而,我提醒你,一定要保持你原来的状态;千万别出来和他们纠缠在一起。那些打扰人们的人和事是蛮有能耐的,他们既能够见缝插针,又能够见风使舵,所以,我只好用我的冷漠处理他们。不通过我的行动,谁也别想接近我。“只要我们爱什么,我们就会有什么,可是,由于贪心不足,我们反而失去了这种爱。”

如果我们不能立即就具备服从与信任的神圣感情,那么,至少让我们抵抗一下对我们的诱惑吧!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进入战争状态吧,在我们撒克逊的胸怀里唤醒雷神和战神,勇敢和坚定!只要我们说真话,在这个太平的世界里,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让那些假殷勤和假慈悲见鬼去吧!再也不要让那些跟我们交谈的受骗的和骗人的人们对我们心存幻想了。让我们对他们说:父亲啊,母亲啊,妻子啊,兄弟啊,朋友啊,迄今为止,我一直跟你们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从此以后,我要做真诚的人。现在我要让你们知道,从今往后,凡是低于永恒规律的规律我决不服从。我只要亲近,不要盟约。我将努力赡养父母,抚育子女,做一个妻子的忠贞的丈夫——可是,我必须按照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方式供养这些亲属。我不服你们的习俗。我必须成为我自己。我再也不能为你而毁了自己,或者毁了你。如果你看中我的本质而爱我,我们将会更加幸福。如果你做不到,我仍然愿意设法给你你应该得到的东西。我不愿意把自己的好恶隐藏起来。我愿意真心希望:凡是深沉的东西就是神圣的东西。我愿意真心希望:在太阳月亮面前,凡是使我由衷地高兴的事,心灵委派的事,我都愿意做。如果你高尚,我会爱你;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不愿意献假殷勤去伤害你,也伤害我自己。如果你诚实,可是又跟我的诚实不是一回事,那就忠于跟你志趣相投的人,我也愿意去寻求我的同道。我这样做不是出于自私,而是出于谦恭和真诚。不管我们在谎言中生活了多久,在真诚中生活,同样符合你的利益,符合我的利益,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难道这些话在今天听起来会刺耳难听?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跟我们的天性所追求的东西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而且,如果我们追随真理,最终,它会把我们安然无恙地领出来。不过,这样做也许会在这些朋友中间产生一种痛苦的感情。是的,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是,我决不会出卖我的自由意志和力量而去照顾他们那脆弱的感情。况且,当人们把脑袋从自己那狭隘的角落中伸出来,投向绝对真理的领域时,人人都会获得自己理性的时刻,到那时候,他们会心悦诚服地证明我是正确的,而且,会在同样的原则的支配下立身行事。

在那些无知的群氓中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成见,他们认为你摒弃大众的标准就等于摒弃了所有的标准,所以就是地地道道的道德律废弃论者。那些荒淫无耻的家伙们总是借哲学之名为自己的罪恶贴金。然而,意识的法则常在。有两种忏悔,我们必须做其中的一种,才能救赎自己的罪过。你可以采用一种直接的方式,也可以采用一种反射的方式,证明自己无罪,从而完成你的一系列职责。考虑考虑你是否满足了你和父亲、母亲、表兄弟、邻居、城镇、猫、狗之类的关系,其中的任何一个是否能够责备你。然而,我也可以忽略这种反射的标准,自己赦免自己。我有我自己苛刻的要求和完善的循环论证。许多职务都被称之为职责,意识法则可拒绝这种称谓。然而,如果我免除了它的债务,它就使我能够摒弃大众的准则。如果有人以为这个法则太宽松,那就有一天让他去维护它的戒律好了。

如果谁敢于丢掉做人的普通动机,而宣言做人类的监工,那就需要他具有某种常人所不具备的神力,要求他心地高尚、意念忠诚、目光明澈……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地成为自己的学说,自己的社会,自己的法律。只有这样,一个简单的目标在他那里才可以像铁一样坚定不移!

有一种东西,人们毫不犹豫地称之为社会,如果谁对它的方方面面加以通盘考虑的话,他就会看到这个社会中的伦理道德的必要性,这样,他就自己抽空了自己的筋肉和心脏,于是,人类发生了质变,我们就变成了胆小如鼠、灰心丧气、吞声饮泣的可怜虫。于是,我们害怕真理,害怕命运,害怕死亡,害怕他人。于是,我们的时代无法产生伟大完美的人物。

我们需要能够革新生活、革新我们的社会状况的男男女女,可是,我们却发现大多数人都不过是些得过且过的破落户,他们连自己的需要也满足不了,更何况拯救社会的重任?他们空有一身凌云之志,可是又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只好忍气吞声,日日夜夜,屈身行乞,久而久之,竟然熟视无睹,习惯成自然。

我们管家就等于行乞,我们的艺术、我们的职业、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宗教,都不是我们选择的,而是社会替我们选择的。我们是客厅里的士兵。我们躲着命运的恶战,而忘记了,力量恰恰就是在那里产生的。

如果在自己的第一个事业中失利了,青年人往往彻底地灰心丧气,这是他们的通病。如果一个青年商人失败了,人们就会添油加醋,说他破产了。如果一位优秀的天才在我们的一所大学里学习,毕业一年之后,还没有在纽约或者波士顿的市区或郊区谋得职位,不仅他自己,而且他的朋友们也认为他应该灰心丧气,抱怨终生。从新罕布什尔或佛蒙特来了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他把所有的职业都一一试遍了,他赶过车,种过地,当过沿街叫卖的小贩,办过学校,当过牧师,编过报纸,进过议会,买过一片六英里见方的地皮,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多年以来,他永远像一只猫,从不跌跤,他抵得上一百个城市里的玩偶。他跟时代齐头并进,并不因为没有“学专业”而感到丢脸,因为,他没有延误他的生命,而是已经生活过了。这样,他就不是只有一个机会,而是有成百上千个机会。

让一个斯多噶放开人们的聪明才智,告诉人们:他们没有靠着柳树,不但能够、而且必须把自己分开。随着自信的实施,新的力量一定会出现。一个人就是成了肉身的道,生下来就是为医治万民,他应当对我们的同情感到羞愧,一旦他按自己的意愿行动,把法律、书本、偶像和习俗统统扔出窗外,我们就不再对他可怜,而要对他表示感激和尊敬——而且,那位导师一定会恢复人的光彩,使人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