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获得我们所寻求的;我们所逃避的也正在逃避我们。
现在,我们正逍遥地生活在这座城市之中。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吗?难道它不是顺从了某些人的意志而用一些不太和谐的物质堆积起来的吗?花岗岩并没有手脚,即使它们有灵巧的手脚,它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堆积起来,是人的手让它们聚集起来的,所以,人的手更加刚健有力。铁深深地埋在地底,同石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但仍然无法逃离人类无所不化的火焰。木材、石灰、原料、水果、橡胶,它们散布在大地上和海洋上,却没有丝毫的用处,然而,在这里,它们却在每一位日常劳动者伸手可及之处,任他们随心所欲。
整个世界都是流淌着的物质,它们流过思想的导线,到达电极和电流的接触点,并在那里进行建设。人类各民族在诞生时都事先拥有一种思想,那思想支配着他们,使他们分化成各种党派,他们早就武装齐备,怒火万丈,准备为这一玄虚的抽象概念而流血牺牲。思想的素质使得埃及人和罗马人、澳大利亚人和美国人不尽相同。
我们会发现,在一个时期里同时出现在舞台上的人们都是相互关联的。某些观念像云彩一样悬浮在空中,我们很容易受到它们的感召,因为我们就是由它们构成的。确实,我们都很容易受到感召,但是有一些人一定要胜过其他人,而且,他们总是最先表达出这些观念。这一点就能够说明发明和发现为什么具有那种奇妙的同时共发性:真理悬浮在空中,最敏感的大脑会首先捕捉、显示它,但是,几分钟后,所有的人都会感受到它的召唤。因此,作为最敏感的人,女性是即将来临的那一时刻的最佳代言人。因此,伟大的人物,即那些最受时代精神感染的人,是最容易受到感召的人——他们感觉敏锐,思想灵活,犹如碘之于光线。他们能够感觉到极其微小的吸引力。他的心灵比其他人的心灵更加健全,因此,他能够感受到如藕断丝连般细小的水流:这种水流只能用一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的针去试探才能感知。
在缺陷之中也表现着人类的相互关系。在《建筑随笔》中,默勒(Moller)曾教导人们:一座建筑,只要能精确地切合于它的目的,就会被证明是美丽的建筑,尽管那美是无意之中的美。但是,我发现,在人的整体结构中,与此相类似的统一性却具有相当剧烈的危害,并且不停地四处渗透弥漫:血液中的芜杂会出现在论点中;肩部的隆肉会出现在言谈和手工制品中。如果我们可以透视他的心灵,那么那块隆肉就可以在他的心灵中被发现。如果某个人的嗓音中有一种前后滚动的声音,那么那声音一定会蹿入他的语句、他的诗歌、他的寓言的结构、他的思索、他的仁慈。而且,由于每个人都被他自己的恶魔所追猎,都为他自己的疾病而烦恼,这一点也就会阻碍他所有的活动。
所以,任何一个人,如同任何一棵植物,也都有自己的寄生虫。一位强悍、严厉、易怒的人也许会面临着比现在正侵蚀着我的树叶的蛞蝓和蛀虫更加残暴的敌人。这样的一种人会受到像鼻虫、蛀虫和刀虫的骚扰:首先是一个骗子咬噬他;然后是一位诉讼委托人;接着,就是一位庸医登台亮相;最后,就是那些所谓的绅士们,他们圆滑世故、巧舌如簧,像莫洛克神一样恶毒和自私。
我们可以推测这种确实存在着的相互关系。如果确实有线索的话,思想就可以追踪和显示它们,就像镜子总是显现人的面容一样。尤其是当一个人的灵魂敏捷且柔顺的时候。乔叟唱道:
或是人们推论
这灵魂本身纯正的素质,
自能预知未来,
因而假借幻景隐喻
以警惕每种遭遇,
可惜这类诚示
往往过于隐蔽,
人们的肉身
竟无从领悟。
某些人是由韵律、巧合、预兆、周期和先见之明构成的,他们碰见了他们正要寻找的那个人,就像肉身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一样默契:他们的伙伴正准备对他们说的话,他们却首先对他说了出来。成百上千的信号为他们预示着即将降临的事变。
这张表面看来如同野草一样芜杂的网是多么的错落有致啊!在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背后起作用的那种策划和安排是多么的和谐一致啊!面对着纷纭复杂的大自然,我们惊诧万分:苍蝇是如何找到它的配偶的?然而,年复一年,我们都能发现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在没有法律的或肉体的联系的情况下,十分亲近地度过他们大部分最美好的时光。我们由此而得到的启示是:我们终将获得我们所寻求的;我们所逃避的也正在逃避我们。正如歌德所说的:“我们年轻时所企求的一切,在我们年老时会成堆地向我们压过来。”我们的祷告获得了满足,可我们却常常备受其苦。因此,千万千万要谨慎。由于我们肯定能够满足我们的愿望,我们就得小心,我们只能追求崇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