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加拿大学者汉斯·薛利在其著作《生活中的压力》中使用了“一般适应综合征”的提法,并把压力一词用于医学领域(以前这个词主要用于物理学中):他把该词定义为“由预期中将来可能发生的不愉快或令人愉快的事件引发的,一直都能感受到的或强或弱的紧张情绪”。在描述“由于压力环境引发的身体变化”时,他提到了“潜在的破坏力量”和“压力状态”。事实上,他发现当处于非习惯生活环境时,实验室中的动物,包括田鼠、老鼠和豚鼠,在行为上会表现出很大的变化。实验涉及食物的改变(除去可以致死的剥夺食物),温度,加大个体密度,噪音,睡眠以及反复刺激(如反复电击),等等。他观察到,这些受到刺激的动物首先会发生行为异常,然后生病,最终会死亡。经解剖,它们的肾上腺大幅扩张,这些腺体可以分泌拟交感神经激素,如肾上腺素。肾上腺素会令心率加快,所以会加大血液的躁动和动脉压,从而令脑部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面对压力时选择抗争还是逃避,这也是一种荷尔蒙的适应和反应。
当今社会,人类个体不断处于环境对神经或轻或重的刺激中:工作中的冲突关系,智能电话使工作内容侵入个人生活领域,感情生活的不稳定,各种社会问题,不断被突破的禁令……如果对您来说情况可控,那么您只会心跳加速,注意力更集中。相反,如果情况对您有很大触动,令您感到处于危险中,那么您的生理反应会更加严重:呕吐、腹泻、想要小便、心跳过速、发冷、出汗等,这些反应是由于身体排出大量激素到血液中,尤其是肾上腺素,激素的分泌本是为了让个体更好地应对刺激,本能地为了存活选择抗争还是逃跑。事实上,我们肯定在空胃并且心脏也处于警惕状态的时候跑得更快。因此,现代人虽然很少会处于需要逃跑的情况,但还是要经常面对身体的这种本能反应,并找到解决办法。
在生活中能避免这种紧张状态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紧张是身体对外界强加给自身的刺激的应激反应。因此,一定程度的紧张对生活是必要的,但是超过了一定的界限(这个界限是因人而异的),可能就是危险的,甚至是致命的。如果紧张情绪超过了机体的适应能力,可能会因此患一些能迅速致死的疾病。面对外界刺激时,由于根本不可能逃避,身体会反复过量分泌激素,久而久之,会导致实验室中的动物以及生活中人们的机体过度损耗,由此会产生消化问题或心血管疾病以及各种心理疾病,如神经紧张或失眠。这种适应综合征有如此多或众所周知,或少为人知的影响,该领域的研究显示它有三个发展阶段。
·报警阶段。这是面对外界刺激反应的第一阶段。心跳和呼吸加快,血液在身体中的流动也会加快,皮肤表层会出现血管收缩。(这些反应是在儿茶酚胺类激素,尤其是肾上腺素的影响下产生的。)
·机体的抵抗阶段。机体功能会适应长期存在的刺激,达到某种平衡,让机体进入抵抗期。此阶段仍然处于内分泌系统影响下,尤其是肾上腺的影响下。(肾上腺会分泌血液循环中的皮质醇。)
·衰竭阶段。出现在机体不能维持对紧张的适应状态时。机体适应能力耗尽,功能逐项受到损害,最终可能发生个体死亡。
这是因为,虽然我们觉得自己承受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刺激并没有受到损害,但是这种状态是不会永久持续的。最终,我们身体中的燃料会渐渐燃尽,直至衰竭,以各种方式表现出身体的不适:身体问题,包括胃溃疡、心肌梗死、高血压,甚至是某些肿瘤;心理问题或精神问题,包括失眠、疲惫、易怒、紧张、焦虑等。每个人反应的方式和程度都不同。大量的压力可能会令某些人感到不适,精神紧张甚至是偏头痛。而面对同样的问题,另一些人可能完全没有反应或以其他方式表现出来,例如言语或身体暴力。因为压力会影响免疫系统平衡,尤其是通过某些免疫抑制[1]程序,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各种感染、过敏或是自身免疫性疾病——免疫系统功能紊乱会使其攻击机体的正常组织,甚至带来癌症。事实上,人体中有三个系统会监控机体适应外界环境的过程,以保证达到体内动态平衡,即满足生物机体追求稳定的趋势。这三个系统是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和免疫系统。神经系统通过神经冲动传送媒介传递电调制信号;内分泌系统使用分子核糖核酸和激素来远程传递特殊的信息;而免疫系统通过细胞在机体中循环并就地产生活性分子、细胞因子[2]和抗体来传递信息。
因此,虽然通过亲身感受或是通过阅读大量关于压力的文章,我们知道压力有害身心,但是还是很难想象它有一天会变得如此致命。正因为如此,我们接下来会展开解释一般适应综合征的三个阶段,让您能够更清楚地了解压力会给您带来的冲击,并让您能够自我评估,知道自己真实所处的阶段。
一般适应综合征
汉斯·薛利还指出,当身体的平衡被外部刺激打破时,机体总会对此产生双重反应。首先是针对环境的需求产生的特别的反应,其次是在任何情况下都相同的普适性反应。当动态平衡被打破时,这种先天的模式化的反应就会自动启动。因此,无论压力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是否是令人愉悦的,都会在生理上、体液循环上和内分泌上产生同样的普适反应:唯一的变化因素是这种身体适应环境的需求的强度。
20世纪20年代,薛利在医学研究中观察到了这种普适反应。他震惊地发现在临床中观察到的对刺激的多种多样的反应(如烧伤之后的出血或是溃烂)都会和同样的临床表现有关:胸腺、脾脏和淋巴结指数降低,肠胃溃疡,肾上腺皮质增生,血液中淋巴细胞(在免疫系统中非常重要的白细胞)数量增多,而嗜酸性粒细胞(血液中与前面不同的另一种白细胞)完全消失。最终,薛利以毕生之力来研究机体在受到刺激后的这种非特殊性的反应。他将其命名为“一般适应综合征”,也可以叫作“压力”。根据薛利的定义,GAS(一般适应综合征)指机体所有的防御性反应。对于指定的个体来说,每个人都有或强或弱的一般适应综合征,有不同的适应能力。GAS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报警阶段,在它的刺激和反刺激作用下进入抵抗阶段,最终是衰竭阶段。
报警阶段
一般适应综合征的第一个阶段也叫“刺激阶段”。当我们受到“压力刺激”(促使我们必须要做出反应的事件)时,身体就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冲击。这时,我们的机体会努力适应破坏机体平衡的新情况:这种痛苦的状态会持续数分钟甚至24小时。接着机体会恢复,并调动体内的主动防御机制。这种由体内自主神经反应和内分泌系统反应引起的短期紧急反应也叫作“交感神经系统反应”。
这种反应源自下丘脑(是控制生命活动的神经中枢)。下丘脑通过交感神经系统刺激肾上腺的中心部分——肾上腺髓质,它会分泌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这些激素会提高动脉血压,加快心率和呼吸频率,然后会增加血糖含量;视盘扩大,视力变好,消化变缓。通过分解脂肪和糖原(让肝脏中的糖原进入循环)来聚集能量,以便为肌肉提供足够的能量。氧气主要用来供给肌肉而不是消化系统。
我们观察到,肾上腺髓质会分泌儿茶酚胺以便调动并消耗能量以做出短期紧急反应(不超过数分钟),让运动相关器官加快运行得以逃跑或进入战斗。儿茶酚胺大量增加也可能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某些人甚至会心肌梗死。
抵抗阶段
抵抗阶段指的是压力引起的长期存在的反应:在这个反刺激阶段,机体自我调控,调动身体资源重新达到平衡状态。报警阶段损耗了机体大量的能量,这个阶段就是要补充失去的能量。从内分泌和自主神经系统角度来说,下丘脑—脑垂体—肾上腺轴重新被调动,分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CRH),然后垂体前叶分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
血液中含有或多或少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可以调节肾上腺皮质(肾上腺的外层)分泌盐皮质类固醇(醛固酮和皮质酮)和糖皮质激素(皮质醇和皮质酮),它们都可以提高血糖含量。大量的糖皮质激素会抑制免疫系统,减弱面对组织损害的身体反应。面对长期的危机状态,身体会一边寻找新的能量,一边对抗可能产生的发炎:调动身体储存的脂肪和蛋白质,轻度失眠,性欲减退,出现某些身心功能性病变。
衰竭阶段
反之,如果压力存在时间过长,机体会疲乏,从而引发生理和心理上的后果。因为,如果适应环境的需求长期存在,总会有个时刻机体不能继续供给所需的能量,不能补充消耗的能量,免疫功能变弱使机体对新的外界刺激更加敏感:衰竭现象不断累积,超越主动防御。最终会产生硬化,免疫抑制和其他身心疾病,甚至是死亡。肿瘤和退行性病变也随之而来……由于机体不得不超运转,所以最终会衰竭,达到生理极限,不能继续调动超越自身能力的力量。之后其他的一些研究(霍姆斯拉什,1963年)确认机体的适应资本是有限的,每个应激反应都会消耗给定个体的适应资本。
当人们长期面对压力时,免疫系统会受到很大影响。众多动物实验和人体实验都证明了这一点:肾上腺素,这种报警阶段的基本调节激素,是大多数免疫活性细胞的抑制剂。无独有偶,在适应综合征的第二阶段分泌的糖皮质激素,尤其是皮质醇,也是重要的免疫抑制剂。事实上,如果压力太大或存在时间过长,饱和了的海马皮质醇就不能再调节机体反应了。脑部有大量皮质醇就会造成抑郁。可能变质的区域主要是海马区(这个区域还会影响主体的记忆力),杏仁体以及两个皮质区(环状皮质层、大脑前叶和脑前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