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常理,明人不说暗话方为君子所为,但有的时候,过于直白的批评反而容易伤人,从情理角度而言,亦非君子所为。此时,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说些双方都可以听懂的暗语,效果或许会更好。

“东北作家群”的著名代表萧军在成名前曾得到过鲁迅的帮助。鲁迅去世后,有人在报纸上发文抨击鲁迅,萧军看到后异常气愤,盛怒之下便向对方约架。过后,萧军向人吹嘘说自己如何厉害,怎么样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等。有一次,他又在和朋友谈论此事,正好聂绀弩从旁边经过。因为事发当天,聂绀弩也在场,所以对当时的情况比较了解,说道：“你们打架那天我也去了,刚开始打得不分伯仲……其实打架这种事我是不赞同的,但从这件事里面能够感受到你对鲁迅先生的敬佩,这一点我很赞赏。我也很佩服鲁迅先生,他就是一个斗士,其语言像匕首一样锋利,一生都在与人斗争,但他从来都是据理力争,让人不得不服。”话刚说完,满脸红晕的萧军就惭愧地低下了头。

聂绀弩表面上是在肯定萧军对鲁迅的感情,实则通过鲁迅“文斗”的行为反衬萧军“武斗”的劣行。他的一番话既让萧军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也没有伤害到他的面子。用一方的事迹去映衬另一方的错误,既可以点醒对方,又可以避免尴尬。

除了用他人的事迹点醒对方之外,明人巧说暗话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典型的应用：用随机编造的故事委婉批评对方。

伊凡·克里玛是捷克著名的作家。有一次,83岁高龄的他参加当地一个读书活动,其间他的一个崇拜者想请他签名,顺带着恭维说：“尊敬的克里玛先生,听完您的朗诵,我感觉您活到90岁都没问题!”克里玛听到这样的恭维,先是一愣,紧接着从容地说道：“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这样一则故事,说的是有一位年过九旬的长者,看起来精神很好,有人走到他跟前恭维地说他可以活到100岁,他却说,‘我又不吃你家的饭,为什么要限制我的岁数呢?’”听到这里,刚才那个粉丝恍然大悟,连声道歉,还说：“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恭祝您寿比南山!”听到这句话,克里玛微笑着签了自己的大名。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能活到90岁已经是很高的岁数了,但对于一个80多岁且身体硬朗的人来说,100岁恐怕也不是自己的目标。如果这个时候,还祝愿对方活到90岁,在听者看来,无异于是一种给年龄设了上限的“诅咒”。考虑到崇拜者也是一番好心,克里玛就临时讲了一个故事,给对方以暗示。这种充满幽默感的“批评”除了能让对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会对批评者的胸怀表示感激。

巧说暗话的初衷是为了不伤人,但既然叫暗话,里面自然有讽刺的成分,有时候为了达到痛批对方的目的,暗话同样可以起到绵里藏针的效果。

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进行第三场辩论,罗姆尼率先向奥巴马发难：“你不停地裁军,结果,我们现在的海军战舰比1917年以来的任何时候都小,关于这一点,你怎么解释?”奥巴马笑着看了一眼对方,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部署的战舰确实比那个年代少,其实,我们的战马和刺刀也比那个时候少了很多。我们军队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个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有一种东西可以让飞机在上面降落,叫航空母舰;我们也有可以潜到水里的船只,叫核潜艇。”

奥巴马的一番话让罗姆尼顿时语塞,现场的听众也都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刺刀战马说”成功地讽刺了罗姆尼的时代眼光,同时也让选民们大加赞赏。

罗姆尼指责奥巴马的裁军让海军舰艇变得越来越少,但奥巴马没有正面反驳,而是顺着罗姆尼的思路,巧用战马、刺刀的事实,委婉表达了战舰过时的意思,可谓绵里藏针。这种批评以退为进,貌似没有火药味,但在反击对方方面可谓威力十足,而自己又不失风度,可谓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