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询问别人周末过得怎么样的唯一动因是,我们想告诉别人自己的周末生活。
——恰克·帕拉尼克玛
2013年,广播制作人戴维·伊赛突发奇想,要制作一档非常具有野心的节目。他的点子棒极了,迅速成了一个国际风向标。但这个点子并不新鲜。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抹杀戴维的成绩,只是希望向大家引荐那个给他灵感的人:广播界的传奇人物——斯塔兹·特克尔。
斯塔兹·特克尔不到29岁就已经几乎涉猎了电台的所有工作内容——他在电台肥皂剧中演过角色、播过新闻、写过广告文案,甚至还在芝加哥电台主持过一档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节目。在这个节目中,他采访过的大人物不计其数,包括:多萝西·帕克、马丁·路德·金、鲍勃·迪伦,还有田纳西·威廉斯。
但为他赢得普利策奖的并不是名人访谈。特克尔最为人所铭记的是他对那些不会名留青史、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的访谈。
特克尔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积累了几千个小时的采访记录,形成了一部口述史。他走遍全美,走街串巷,流连于酒肆饭馆,听人诉说自己的故事。他遇见过经历了二战和大萧条的人,只是问几个问题,然后静静地听他们讲述,让录音机的磁带记录下这一切。
他早年写过一本书,书名是《工作:人们谈论自己整天在做的事以及他们对这些事的感受》。
这不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标题,书中的人物——垃圾清理工、理发师、宾馆服务员、钢琴调琴师,以及几十个其他行业的从业人员——从事的也都不是人们眼中光鲜亮丽的职业。如果在杂货店与他们擦肩而过,你甚至不会注意到他们。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却是那么扣人心弦、荡气回肠,他们和他们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本书不仅蜚声国际,甚至还被改编成了百老汇歌剧。
特克尔一直坚持采访和写作。他采访了5000多人,积累了超过9000个小时的采访录音。这是人类历史和人文的一笔宝贵财富。《纽约时报》在刊登他的讣告时,称他为“倾听美国的人”。
斯塔兹·特克尔常说自己的成就部分应该归功于儿时的经历。他在芝加哥长大,父母在那里经营了一家小旅店。各色人等在特克尔家来来往往,其中不乏许多新移民,幼年的特克尔喜欢坐在旅店的大堂里听那些旅人的故事。那时,他就学会了如何聆听,对听取别人的故事有着不灭的热情。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在采访中,我唯一带着的态度是尊重。只要你认真聆听,对方就能感觉到你的尊重。因为你听得越认真,他们就越愿意跟你聊,愿意向你敞开心扉。”
这让我又想起了戴维·伊赛。曾经,斯塔兹·特克尔走进人们的厨房和餐厅聆听他们的故事,而几十年后,伊赛发觉,是时候再次去聆听世界了。于是,他发起了一个项目,也许你们听说过,这个项目叫作StoryCorps。这个项目的理念很简单:他在纽约中央火车站安装了一个录音亭,然后邀请人们走进亭子里,录下一段对话。如今,StoryCorps在亚特兰大、芝加哥以及旧金山都设立了录音亭。此外,还有一个流动录音亭每年在全美穿行几千英里,向愿意分享对话的人们收集各种各样的故事。
StoryCorps已经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功。伊赛和他的同事们已经收到了来自平台上的成千上万条采访录音,一些甄选出的访谈还会在每周五国家公共电台的早间播报(MorningEdition)节目中播出。每次我看见有人边听广播边落泪,就会认为他们一定是在听StoryCorps的故事。
这些故事主题广泛,涵盖了各种各样的话题,从恋爱专家访谈到战后创伤采访,无所不包。这些录音中有孩子采访父母幼年生活的,有失散的兄弟姐妹再次团聚的,也有士兵讲述漫长而孤独的军队部署之夜的。
StoryCorps并没有吸引很多名人,相反,它聚集的都是一些平凡的普通人。而且,他们上传录音没有任何酬劳。人们之所以愿意在小小的录音亭里坐上40分钟,只是因为他们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够被听见、被记住。伊赛说,聆听这个举动带来的影响是深刻的。“聆听,就是一种对他人的尊重。”伊赛说,“有个笑谈说,我是个糟糕的聆听者……我只是太容易被手机和邮件分心……但这正是StoryCorps存在的重要原因。它让我们学会聆听,在这个充满嘈杂声音的时代,把用心聆听变成一份礼物。它让我们搂住别人的肩膀,把他们摇醒,告诉他们:‘嘿!让我们谈谈,告诉我,你觉得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
伊赛的话让我产生了深深的共鸣。首先,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善于聆听的人,但同时也认识到了聆听的力量,并在积极地寻找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方法。我对此很有同感。我也不是最好的聆听者,但我知道这项技能在我的所有人际交往中都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我也在努力提高。
事实上,每个人都在努力,希望自己更懂得聆听别人,但很少有人用心去听。也就是说,人们只在用耳朵去听,却没有用心去理解、回应并留下记忆。无法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一种人格缺陷,只能说这是人性的弱点。聆听别人并不容易,对人类来说似乎如此。
任何与婴儿共处过的人都会发现,人并非生来就懂得聆听。生命之初,我们只懂得吵闹,制造噪声。聆听是一项需要刻意训练的技能。拉尔夫·尼科尔斯是这个研究领域的先驱,实至名归的“聆听之父”。早在20世纪50年代,他就开展了一系列聆听实验,在他的著作《你在听吗?》(AreYouListening?)这本书中,他写道:“可以得出结论,因为聆听没有实际可依的标准,一般人不懂得如何聆听。他们虽然长着耳朵,并且听力很好,但很少具备相应的听觉技能使其听力发挥出作用,执行可称之为聆听的工作。”
人类喜欢说话。说话很有用,可以支撑甚至塑造我们的个性。哈佛大学的科学家曾发现,人们在谈论自己时,脑中的快感中枢就会被激活。研究人员让参与研究的人谈论自己以及自己对某事的看法,然后再让他们谈论其他人和对其他人的看法,与此同时,接入功能磁共振成像仪器进行观察。研究人员发现,当参与者谈论自己时,中脑边缘多巴胺系统局部会变得十分活跃。而这个活跃区域与人类在进行性爱、吸食可卡因、食用糖果时的兴奋区域是一样的。你没有看错——谈论自己带来的快感就好比做爱或吃松露巧克力。
更有意思的是,研究参与者其实不知道有人在听他们说话。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跟自己交谈。看来,哪怕交谈对象是空气,人们仍然很享受谈论自己的快感。
这一点说明我们在评价交谈成功与否时,可能无法做到非常客观。有多少次你面试完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搞定了,但后来却吃惊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那份工作?你没有被雇用的理由也许千千万,但有一种可能是,你谈自己谈得太多,却听得太少。正因为这样,你自己感觉非常好,而桌子对面的人却不一定有相同的感受。如果我们把自己的感受当成判断交谈是否成功的标准,很可能会被在谈论自己时产生的多巴胺误导了。
在另外一项实验中,研究人员让实验参与者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并相应获得不同数量的金钱作为奖金,人们可以自主选择回答问题。他们可以选择回答关于自己的问题、关于别人的问题,或是关于某个事实的问题。
研究人员再一次发现,人们会选择回答透露自己个人信息的问题,哪怕这些问题对应的奖金更少。他们为了谈论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可以接受比平均水平低17%的奖金。研究报告中写道:“正如猴子为了看到群体中的优秀伴侣而愿意放弃果汁,大学生为了看到吸引人的异性而愿意放弃金钱一样,我们的参与者为了思考和谈论自己愿意放弃奖金。”
我们更愿意说而不愿意听的倾向会妨碍我们进行出色的交谈。我发现“我听见了”这个词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日常沟通中,很讽刺,我们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在听。首先,“听见”这个举动是被动的,并未表明自己是主动去聆听对方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说自己“听见了”,其实我们压根儿没有在听。有一天我去杂货店买东西,对收银员说:“我的环保袋被压在购物车最下面了。请稍等,我拿一下。”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好的,没问题。我听见了。”而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我买的东西装进了塑料袋。
我不得不又重复了两次,她才真的听懂。
是否有过很多次,有人对你说“你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而我认为他们真正想表达的是“你没在听我说”。所以,我会刻意训练自己,每当有人有任何类似的抱怨时,我就会立刻停止说话。而几乎每一次有人抱怨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时,都被他们说中了。我早就已经走神了。
能帮你做到用心聆听的最佳方法之一是记住谈话内容,尽管我们很少会把记忆力和聆听能力联系到一起。我在第6章中提到的那些关于记忆力的研究是在20世纪50年代进行的。研究人员发现:如果我们对自己听到的事情漫不经心,8小时内就会忘记一半内容。
即便我们听得非常仔细、全神贯注,在几个月后,也会忘记75%的内容。请记住,主动聆听的定义是:听到、理解、反应,以及记忆留存。然而,这并不是人类生来就会的,最近几十年中更是日渐被遗忘了。
***
可能在人类历史上的某个时期,我们更善于聆听。随着近代的技术进步,人们很容易忘记阅读材料是在最近几百年才得到了广泛传播。而过去多少个世纪以来,人类主要的信息来源和教育传承都是通过言传来达成的。在印刷机发明之前,人类的教育十分依赖于听的能力。直到现代社会,我们才开始认为听别人说话是浪费时间。
毫不奇怪,当今获取信息的方式进一步损害了人们聆听的能力。当我们在网上阅读文章时,大量的图片、视频和链接控制着我们大脑的兴奋点,而我们的大脑已经学会了如何跳读略览。
我们的眼睛会不知不觉地搜寻关键词和要点,我们会忽略细节和微妙的差别,直接去搜寻和接收被大脑感知为核心内容的部分。
研究人员发现,这些网络阅读习惯也已经侵蚀了我们对线下印刷品的阅读习惯。如今的学生读完《战争与和平》,要比他们父辈和祖辈年轻时困难得多。并且,在听别人发表一段较长的讲话时,我们的表现不会比在网上浏览一篇长文要好,我们很难忍住不去点击另一个页面,或是不查收电子邮件。我们在交谈中也学会了浮光掠影。
如果你习惯于用140个或更少的字来表达自己,如果别人需要花10分钟来描述他们在工作中所发生的事,那么你在听他们讲述时就很难保持专注。即使在网上,文章中采用了大量的图表、图形、变异字体和图片来增强故事的可读性,很多人也只读标题。
人们的大脑要想长时间关注别人写的或说的东西变得非常困难。神经科学家玛丽安娜·沃尔夫把这种情况称为“推特脑”。
尽管我们当中很少有人是好的、积极的听众,但大多数人却对自己的无能一无所知。埃森哲咨询公司调查了30个国家和地区的性别均分的数千人,几乎所有人都声称自己是好听众。
但事实表明,他们可能被自己骗了。接受调查的人中有98%觉得自己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分心,有超过一半的人认为数字化的工作方式对他们聆听别人产生了干扰,86%的人称他们在电话会议中会一心多用。记住,人类无法胜任一心多用。你不可能一边好好听电话,一边查收电子邮件或打印一份文件。人们对那些干扰自己聆听的日常习惯似乎毫无意识,所以以为自己是很好的聆听者,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大多数人都知道聆听的重要性,但很少有人会采取任何行动来提高自己的聆听能力。当被问及聆听的重要性时,大多数商界人士和学者都会说,聆听是一名高效专业人员必须具备的最重要的技能之一。然而,在商业期刊中,只有不到2%的文章涉及积极聆听的话题。在学校也一样,找到一门公共演讲课很容易,但极少有教你如何聆听的课程。非常不幸,事实证明,聆听是一项必须被教授的技能。
澳大利亚的一项研究表明,积极聆听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必须成为特定教学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如果学生意识到他们正在被教授如何聆听,那么就能更好地学会聆听。这项技能不能在学习数学和历史等其他课程的过程中顺便学会。研究人员对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在交流中的作用尤其关注,因为他们认为这两者都是有效聆听的关键。“作为聆听者,要‘听’懂别人的话,不仅需要听懂语言交流中的字面意思,”研究报告中说,“还必须知道非语言交流为其所赋予的真正内涵。”
通过使用开放空间会议技术,实验似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开放空间会议技术是指一种有特定的重点任务,但没有设定会议议程的会议组织形式,这样可以在整个会议过程中限制电脑的使用,并增加面对面交流。学生们会接到一项任务,同时被分成几个小组,共同在一个大的开放会议室里进行讨论。
他们被告知要仔细听、认真思考,并随时准备好做会议总结陈词。研究者试图通过实验回答这样一个问题:“通过聆听彼此,是否能加深学生对任务的理解?”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聆听需要消耗能量并要求我们高度集中注意力,而不仅仅是听觉感官的活动。对话中传达出的信息包括三种:语言(话语的字面意思)、姿势(面部表情、手势、身体姿态)和语调(我们说话的口吻)。
我们都知道,光凭词语本身并不足以有效传达信息。许多人开玩笑说,在电子邮件和社交媒体上需要设置一种“讽刺字体”,好让其他人明白我们有些时候只是在开玩笑。大家都收到过那种看起来带有恶意或侮辱性的电子邮件,但其实很多情况下,那并不是发邮件者的本意。要理解别人想告诉我们的信息,需要的不仅是看懂文字的字面意思。聆听他人要求我们调动全身的感官并全神贯注。
但我们中的许多人在交谈中不会那么全身心地投入。人们仅仅把交流当作一个表达自己需求和意见的机会,而不是去听取别人想法的机会。“大多数人听别人说话不是为了理解别人,”作家史蒂芬·柯维说,“而是为了回复别人。”
同样,我们和别人交谈是因为我们想要说话,而不是因为我们想听别人说话。
我们的谈话往往像是一场糟糕的音乐会。小提琴手演奏着一首乐曲,而钢琴手则演奏着另一首乐曲。他们可以友好地互相注视,礼貌地点头示意,但如果他们演奏的不是同一张乐谱,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一团不和谐的嘈杂噪声。
要改掉不给别人喘息的机会自顾自说的恶习很难,但不是不可以做到。首先,试着聆听别人的想法。当另一个人在说话时,思考一下他们的话语是否有更深层的含义;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和手势,想想他们到底想说什么。你也可以问这样的问题:“这是否意味着……?”“你的意思是不是……?”也许他们话外有音,他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要在那个节点特意讲那个故事呢?其中有什么深意?
还有,可以预测一下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只有对当下说的内容全神贯注,才有可能预测到他们接下来会说的话。当然,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因为你可能会陷入自己对他人的想象和预设中,而不是根据他们实际告诉你的话做出预测。不等别人说完上半句就说出下半句会显得非常自以为是,所以你最好把自己的猜测都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来。不过,这种联想和预测能让你保持对交谈的专注。
接下来的这条建议在当前的政治环境中显得尤其重要:我们要评估证据,不要急着下结论。这意味着,我们要听别人到底在说什么,而不是听到某些特定的词或名字,就假设他们的立场和想要表达的内容。
我们常常会只凭只言片语就断章取义地理解别人。如果有人说他们支持《宪法第二修正案》,我们通常会觉得自己已经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们不会再听他们说的话,因为我们认为自己已经可以预测他们的所有言论。对某些话题,我们似乎一早就选好了自己的立场,不愿再听到任何反对方的意见。
生活中没有任何人会像电视里的新闻主播一样同声同气。
当别人提出和你不同的意见时,不要急着把它们挡在门外,衡量一下他们提出的论据。试想如果别人是对的,那又意味着什么?或者,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你可以主动提问:关于那件事,您的信息获取渠道是什么?
回应别人的根据应当是他们实际说的话,而不是你认为他们说过的或是会说的话。不要把他们简单地划为自由主义者或保守主义者,不要用同样的套路去跟他们交流。请先听他们实际说了什么,再做回应。这意味着,有时候,你不得不请他们澄清自己的立场;也意味着,你很可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对自己听到的话产生疑问也有积极意义,那表明你真的在听。
最后,请试着在自己的脑海中总结一下你听到的内容。通过这种方式,你能把脑海中产生的想法协调起来。重温别人说过的话,再用自己的语言表述一遍,你会立刻发现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或是在某一点上仍然存在疑问。于是,你可以接着问出一个好问题,比如:“你是怎么从邮局到学校的?我好像没弄明白。”记住,积极聆听不是傻坐着,忍受别人的长篇大论。如果只是这样,机器人就能胜任。聆听是一种工作,需要动起来。
我小时候听过很多歌剧。我的祖父就写过8部歌剧。在家里,我们经常播放他的音乐,当然也经常听威尔第、普契尼和莫扎特的音乐。许多美国孩子对瓦格纳的了解仅限于在《兔八哥》(BugsBunny)动画片里听到的片段,而我听过整部瓦格纳的神话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但我从来都没发自内心的喜欢。我觉得歌剧很无聊。
进入大学后,我计划学习古典歌剧。可是大一那年,我中途转学了。我发现新学校只给声乐系学生提供奖学金。而我只有4天时间来准备考试,到时候要唱一首艺术歌曲和一首歌剧咏叹调。在那4天里,我临时抱佛脚听了无数的歌剧。虽然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后来唱了什么,但在教师评审团面前表演完后,我彻底爱上了歌剧。
到底发生了什么?听了那么多年的歌剧,我终于不再只把它当成背景音乐,而是用心听了进去。在那次面试以前,即便是在歌剧院里欣赏歌剧时,哪怕灯光暗下去,我就坐在台下,也没有认真去听过。我只是让音乐从耳朵里流过,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所以,当我真的用心去听,真的听进去以后,歌剧音乐在我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种体验就像是被神明指引一般。而有时候,当我用心去聆听别人时,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在广播播音领域,主持人的目标是尽可能少说话。我们必须尽量让被采访的人多说,因为如果只有主持人在说,那些录音素材最后肯定是没法用的。所以,我们就养成了一种习惯,问问题尽量简洁、直接,问完后就闭嘴,好好地听嘉宾说。
而有些我认为肯定会无聊透顶的访谈,却出乎意料地趣味横生。我曾经做过一个关于密歇根的紫百合螺(紫纹螺)的访谈,并被那些科学家的故事深深地迷住了。他们为了保护这种小小的、其貌不扬的软体动物付出了毕生的心血。我曾经花了大量时间在加油站游荡,采访那里的路人。我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背景、参差不齐的收入水平,他们都在奔向各自的目的地,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和智慧。
如果你想变得更聪明,请用心去聆听;如果你想让婚姻更牢固,积极聆听你的另一半吧;如果你想收获更好的友情,不要再喋喋不休,去聆听朋友。“所有人类需求中最基本的一项,”拉尔夫·尼克尔斯博士说,“就是理解别人和被别人理解。而聆听,是最好的理解别人的方式。”毫不夸张地说,聆听,是我一生中养成的最重要的技能,没有之一。
好了,在这一章,我不能再继续引用别人的话了。说到聆听技能的重要性,世上有数不清的智者说过无数鞭辟入里的名言,这些名言都比我阐述的要好。但是,请允许我用自己最爱的被访嘉宾——萨尔曼·鲁西迪的话来结尾。在他的著作《两年八个月又二十八夜》(TwoYearsEightMonthsandTwenty-EightNights)中,有个精灵的角色,她有听见别人心声的魔法。当我问起鲁西迪这个人物,他说:“她只要把耳朵贴在你的心口,就会发现你心底最深的欲望……我认为作家应该是好的听众。作为一个作家,你必须有一种能力,能听见人们真正的心声,并用作品把这些真相呈现出来。所以,是的,聆听是一种伟大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