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前男友的归属权

音乐学院里所有不用笔试的专业课都在元旦前考完,周嗦啦自我感觉良好,考完立马就撒丫子出去high。分手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才有点显出来——梁文音在元旦假前一天上午就被男朋友接出去短途旅行,陆朝饮也在院学生会里扎堆聚会,而她就只能和宿舍里的另外一只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单身狗的单身狗组队,穷极无聊地不知道该去干啥。

幸亏她之前还报了一个元旦骑行的活动,30号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活动负责人给大家群发了一条信息,说说第二天出发的注意事项,顺便组织晚上聚餐。这可真是正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周嗦啦兴致勃勃地征求于尔婕的意见,想带着她一起去参加这个骑行。

于尔婕生命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在床上,作为一个还有一万部剧没来得及刷的宅女,唯一一件能让她心甘情愿出门的,大概就是去买零食了。她抱着自己的床柱子大哭:“梁音音,陆饮饮,我好想你们,你们快来救我啊!”

“我告诉你你这样老在屋里闷着是会早死的!”周嗦啦揪着她的后领,“运动有益身体健康,去吧,去嘛!”

于尔婕依然抱着床柱不撒手:“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周嗦啦在她背上啪地来了一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陪我去,你以后就别想捡我注好音的外文歌剧歌词了!”

一招制敌,于尔婕抱着床柱大哭三声,乖乖下来洗漱跟着她出门了。

她在路上还问:“这骑行不是你跟叶值一起报的吗?那万一他也去了怎么办?”

周嗦啦一边走一边把嘴撇上天:“他当初报名就是被我逼的,现在要是能自发地愿意参加这活动,我当场就跪下求复合。”

Flag这东西真是不能随便立,立不好就要被打脸,没准还会马上被打脸。周嗦啦这边带着于尔婕刚一进包间,就看见唯一的空位旁边,叶值正跟别人谈笑风生,骑行团长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俩,语气犹疑:“嗦啦你……又带了个人?”

于尔婕立刻扭头去看周嗦啦,眼神里写满了“快点跪下求复合”。

周嗦啦梗着脖子回答那团长:“对啊,我之前不是就告诉你了吗,还给你打了一个人的会费呢。”

于尔婕拉了她一把,小声道:“算了算了,要不我就不去了。”

周嗦啦大大方方地招呼服务员加餐具加椅子,那唯一的空位在叶值身边,新加的椅子干脆也加在叶值身边。于尔婕左右瞧了瞧,认命地在两人中间落座,帮他俩缓解分手后的尴尬情绪。她落座的时候手机一响,收到了一条来自周嗦啦的微信:去!咱交了钱的!

叶值一看这情况就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难怪前两天团长莫名其妙要把交的会费退给他。但他先假装不知道,吃到一半才把团长叫出去:“咱们这加个人方便吗?”

团长嘬着牙花子道:“别的倒没啥,就是中间那两天的宾馆订好了,不太方便加人。”

叶值道:“没事,让两个女生挤一张床上去就行了。”

团长知道他俩已经散伙了,故意嘿嘿嘿地瞅着他:“我还以为你要和嗦啦挤一张床呢,要不这样吧,反正你的会费也退了人家姑娘也交了,你要跟嗦啦挤一张床,我就勉强同意把你加上。”

叶值挂了满脸黑线:“别闹了大兄弟,你跟她提这要求她一定二话不说退团走人。”

团长遗憾的叹了口气:“还指望这团里能出一对情侣呢,现在可好,FFF团团员大游行。”

叶值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拍他的肩:“这不是为了不刺激你吗?良辰吉日的,就该FFF团团员们就该互相拥抱依偎着取暖。”

他们在包间外面说话的时候,周嗦啦正在屋里魂不守舍,百爪挠肝地想知道外面说了啥,叶值是不是要退团走人了。于尔婕看着她的表情,猛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掌:“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践行诺言,去跟他跪下求复合啊?”

周嗦啦愤恨地瞪她一眼:“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

于尔婕哈哈大笑,却也舍命陪君子,留在了骑行团里给这对X夫X妇当传话的青鸟。叶值对她殷勤的不得了,一路上吃饭喝水休息都服侍周到,把于尔婕伺候的分外受之有愧,恨不得立刻撮合他和周嗦啦进入婚姻殿堂。

周嗦啦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连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不知道就倒戈了,革命立场一点都不坚定,要搁战争时期铁定是个墙头草,大汉奸!”

于尔婕很光棍地两手一摊:“可我也很容易被我党招降啊。”

周嗦啦重重哼一声:“就算我党要招降你,那也是为了拉回来枪毙的。”

于尔婕哈哈大笑:“一般来说,男生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要么看中了你要么看中了你朋友,而且十有八九是看中了你朋友,而我有你这么一个争气的朋友,我肯定要把这个便宜占光。”

周嗦啦冷笑了一声:“别做梦了大兄弟,只怕他看上我是假,心怀不轨才真。”

于尔婕嗨嗨嗨地打断她:“人家就是没发关于你的朋友圈而已,没准是因为压根不用微信呢?你这脑洞开的也太大了吧。”

周嗦啦接着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她:“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单身狗呢,这种男女交往过程里的潜规则你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于尔婕拉着脸看她:“你这么嫌弃我,那我回宿舍补番去了。”说着就作势欲走。

周嗦啦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她,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别走啊老铁,你看你姐们儿正卷入一起阴谋事件,你难道不想跟我一起挫败它?”

于尔婕僵着脸,丝毫不为所动:“我就怕我跟着挫到最后,眷属还是那对眷属,单身狗还是那只单身狗。”

周嗦啦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脑袋安抚她。叶值被她俩这边的动静吸引,也面带微笑地走过来,于尔婕眼尖看见,附在周嗦啦耳边嘀咕了一句,拍拍屁股就准备撤。谁知道他刚走到一半,不知道打那个旮旯犄角里忽然蹿出来一个鲜嫩的妹子,眼睛被灯光照的一闪一闪,还含羞带怯:“学长,我看你的车好像很专业的样子,能给我介绍一下型号吗?”

周嗦啦情绪坐姿都调整好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睁睁看着叶值脚尖一转,带着妹子看车去了。还没撤走的于尔婕目睹这一变故,忍不住啧啧两声:“真是香车美人,防不胜防啊。”

周嗦啦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那妹子真是瞎了狗眼,竟然没嗅到他身上的人渣味儿。”

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透着那么一股子生人勿近,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生气,于是就更生气。于尔婕陪她在青旅大厅下五子棋,偷空给叶值发微信:“你再不过来她就炸了。”

叶值一会就过来,端了一杯金骏眉笑眯眯地站一旁观战,周嗦啦这会又开始装高冷,一个眼神都不带给,专心致志地下棋。

于尔婕故意输了一场,拍拍手站起来:“不玩了!老输老输,我要去补番!”

叶值顺理成章地接替她的位置在周嗦啦对面坐下,一撸袖子将棋盘清干净:“来战一场。”

周嗦啦撇着嘴道:“你不是带着妹子去看车了吗?”

“是啊,但车型什么的我也不懂啊,就把周必的微信给她了。”叶值执黑先行,率先在棋盘正中间点了个棋子,“她拉我看车,你生气?”

周嗦眼睛盯在棋盘上:“不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又不是我谁。”

“真是太伤人心了,明明之前还专门跑去本部跟我复合,转眼就变得这么不近人情,幸亏当时把持住了。”叶值丝毫不知道周嗦啦正准备挖坑给他跳,还兀自笑道,“你提分手都这么久了,应该消气了吧,是不是可以跟我心平气和地谈谈了?”

周嗦啦拉着脸:“你已经错过和谈机会了,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

叶值含笑看她:“这个死心了的意思是想通了吗?”

周嗦啦傲娇地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对,想通了,想的特别通,所以咱俩可以和平结束了。”

叶值拖长音调“哦”了一声:“所以你来找我求复合,的确是情绪激动下的产物了?”

周嗦啦噎了噎:“当时很冷静,现在也很冷静。”

“还嘴硬,”叶值苦笑着叹气,“你当时只不过是一时激动,激动之下做的决定最容易后悔,我不想让你把跟我谈恋爱当成还我的人情。”

周嗦啦当时确实是挺激动,可激动也是要看人的,要是个人随便做点什么好事她都激动,那她早就激动死了。

她不说话,拉着脸盯叶值。

叶值春风化雨地消弭了她仇恨的目光,自顾自道:“关于你那性格不合分手理由,我仔细想过了,咱们的确是有爱好上的差异,不过这个差异还不到必须分手的地步,更不能笼统地概括成性格不合,我们可以试试求同存异。”

周嗦啦哼了一声:“你忽然冷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求同存异?”

叶值一拳砸在自己掌心里,悔不当初:“因为我当时缺心眼。”

周嗦啦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你知道就好。”

叶值微微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当然不合适,才谈了三个月,就算合适也发现不来啊。而且这世界上生来就天造地设的一对多难找,看咱俩这名不显声不扬的,肯定先天没福,只能后天努力,努力成为越来越适合彼此的对方。”

“关键是你想不想努力,或者说……”叶值顿了一下,温声道:“我值不值得你努力。”

周嗦啦简直要被他这深情款款的台词给说哭,但她忍住了,毕竟长这么大谈恋爱也不能只靠支着耳朵听。她垂下眼睛,借着在棋盘上落子的机会调整好表情,才抬头看她:“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老实回答。”

叶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万分:“你说。”

“你当初来追我,和跟你分手的那个前女友有没有关系?”

叶值想了无数个她可能会问的问题,但万万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一件事,张嘴之前眉头就先皱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前女友的事?楚天阔告诉你的?”

周嗦啦笑了一下:“下次想隐藏历史,最好考一个别的学校。”

叶值的眉头展开,笑着揶揄她:“你高考要有这智商,没准读的都是茱莉亚音乐学院了。”

周嗦啦傲娇地“哼”了一声:“本仙女这是故意藏拙,免得展露了真正实力,对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打击太大。”

叶值笑着点头称是,在棋盘上下了一子:“不好意思仙女,我赢了。”

周嗦啦定睛一看,防他防了半天,到底还是被他给另辟蹊径了,赶紧伸手把棋子弄乱:“这一局不算,我说话分心了。”

叶值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我也在说话分心啊,这么耍赖可不行,友谊的小船都要沉底了。”

周嗦啦撇嘴:“你这小船也太不结实了,一天翻个一万次。”

叶值笑容可掬,凝视着她的眼睛:“友谊的小船老不翻,我怎么跟你坠入爱河?”

他说这句话本来是指望让周嗦啦脸红的,但后者道行高深,镇定自若,用力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挣出来,往自己棋盒里捡棋子:“我讨厌你的就是这一点,只有嘴上情深似海,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好像对女朋友一往情深,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女朋友,你有个10086就行了。”

叶值没能反应过她这番话的意思,脑子里急速运转着,但脸上却面带笑容的接了一句:“哦,抱歉,我用的是10010.”

周嗦啦没搭理他这句冷笑话,自行往下解释:“你有你的生活,你的课你的实验,你的过去和未来,各自成块,就像一个个小房间一样,我就是其中的一间。但区别是它们能互相串门,而我却只能待在你给我划好的框子里,等着你过来找我。”

叶值皱起眉,下意识地想反驳。

周嗦啦的确是冷静下来了,看来分手后的确是没少反思,这一点还得感谢叶值刻意与她断联系的一个月。她摆了摆手,接着道:“我想让你哄我,所以以分手威胁你。我承认我这是故意作的,但作也是有原因的。”

她盯着叶值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瞳孔里去:“我相信你会包容我,所以才敢跟你闹,我相信你会接住我,才敢往下跳,但你没有接,我就这么摔地上了。叶值,我折腾那么多,只是想在你生活里占个一亩三分地,我想成为你生命里不可替代的那个人,就算最后我们各散天涯了,那也是曾经不可替代的人,我想谈一场认真的恋爱,所以用这样的心意对你,但你没有接,那你从此之后都不用再接了,你也借不到了。”

叶值的眉心皱的更狠,脸上现出凝重的神色,貌似是在思考周嗦啦的这番振聋发聩的话。

周嗦啦这个槽吐的很爽,见他偃旗息鼓,更来劲:“我知道你一开始追我就没安好心,你跟你前女友分手才俩月,要么是想借我走出阴影,要么是上一个谈崩了再撩一个新的。”

叶值又开始笑:“你觉得我是哪个?”

周嗦啦把头一扭,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不管是哪个,反正就没安好心。”

叶值笑的更开心了,一边笑还一边把手里那杯金骏眉递给她润嗓:“如果我说我当年就对你有好感,你信不信?”

周嗦啦翻了个白眼,翻得特别用力,差点把眼皮给翻起来:“当年?当哪年?我一岁的时候啊,那你也太禽兽了,觊觎婴幼儿啊。”

叶值被她阴阳怪气的语气逗笑,前仰后合,吃了炫迈似得停不下来。一直到周嗦啦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才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好好,我还没有禽兽成那样。”

周嗦啦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来点深情的台词,于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实在不该再来找我,我本来是很努力地打算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

“我知道,”叶值微笑着听完她这句话,表情温和而胸有成竹,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也早已预料到了她这句话,“但我不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啦啦,不是你说想谈什么样的恋爱,就能谈什么样的恋爱,说一番话很简单,但做一件事却很困难。”

周嗦啦站起身斜睨他:“怎么着?你还想教育教育我?”

叶值跟着站起来:“哪里,我怎么敢。再说我一个学理的,怎么可能说得过你一个艺术家。”

周嗦啦回房间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斗志,她本来就没下定决心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正好姜太公钓鱼,鱼自己上钩了。滨大的妹子一抓一大把,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她周嗦啦。古人有句话说得好,每个玩弄感情的人都该遭报应,那现在就让她来替天行道好了!

于尔婕听完她这一番热血沸腾的宣言,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每个玩弄感情的人都应该遭报应,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但还有个情况我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你周大小姐玩弄过的感情,好像比人家叶直男多了不少,所以你俩到底是谁遭报应,谁在替天行道?”

周嗦啦一拍桌子:“从颜值上来看,明显是我更得天道眷顾,所以很明显遭报应的是……”

于尔婕接着把她卡壳的话说完:“很明显遭报应的是叶值啊,他自打找了你,这报应就没停过。”

周嗦啦又一拍桌子:“你怎么天天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呢?你到底是哪头的?”

于尔婕哈哈大笑:“我当然是你这头的,所以我还有个武林秘籍要传授给你,你听好了哈,”她咳了一声,深沉道,“过分关注,本身就是喜欢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但周嗦啦不以为意,还嘲笑她:“于二姐你脑残剧看太多了,还是清醒清醒吧,你这个心理状态特别影响你找对象。”

于尔婕:“……你就嘴硬吧。”

周嗦啦在房间里晃了半个小时,洗完澡就开始百无聊赖,骑行团的人聚在天井里喝啤酒说笑话,欢声笑语热热闹闹,勾的她心痒痒,还不好意思下楼。

于尔婕趴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刷剧,宅的清心寡欲,简直可以立地成佛。她摩拳擦掌地准备去骚扰人家,刚扑上床,外头就有人咚咚咚地敲门:“嗦啦!于尔婕!你们在干嘛,跨年夜也不下来嗨!”

周嗦啦一个鲤鱼打挺冲过去开门,脸上还挂着假惺惺的笑:“准备睡觉来着……”

来敲门的是骑行团一个有点人来疯的妹子,推开门二话不说就把她往外拉:“没搞错吧!天天熬夜今天反倒要早睡了,快下楼!我们刚发现这青旅的老板是个吉他青年,正需要你俩的天籁之音。”

于尔婕很合群,闻言就乖乖地穿外套准备下楼,周嗦啦跟在她身后,一脸“我这可都是为了陪你”的装逼表情。

人来疯第一个从挺文艺的木质楼梯上跳下去,冲进人群里哈哈大笑:“我就说能把她俩拉下来吧,刚刚是谁跟我打赌打输的?快快快,二十瓶教士白啤酒!我知道老板这儿就有!”

叶值对着周嗦啦一拍大腿,语气异常惋惜:“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周嗦啦使劲瞪他一眼:“听说楼下有人想拿我赢钱,我就下来挫败敌军阴谋了。”

叶值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掏钱包给青旅老板递钱:“二十一瓶教士白啤酒,多出来的那瓶谢你助纣为虐,不好好开宾馆,搞什么卖啤酒的副业。”

老板笑着领钱而去,不一会就搬了一箱就出来。人来疯一马当先地抽出两瓶酒,大声嚷嚷:“来来,第一瓶第二瓶给我们嗦啦和于尔婕,感谢她俩给咱们谋的这个福利!”

一群人乱哄哄地笑闹,往两人所在处递啤酒,完了还有人过来碰杯:“楼主好人,多谢楼主给我们谋福利。”

周嗦啦一路挨个碰过去,碰到青旅老板的时候,他还庄重的站起来,微微弓腰跟她瓶颈相碰:“托这位美女的福,头一次有客人请我喝酒,美人恩重无以为报,我来给你唱首歌吧。”

周围立刻噼里啪啦地鼓掌,老板喝了口酒,提着吉他跳上天井里的小舞台,拨出一个欢快的曲调,杰森玛耶兹的,《I’myours》。

会唱这首歌的人跟着哼起来,人来疯在人群里踩着节奏跳舞,带动周围人也跟着她一起蹦跶。叶值在一张圈椅里坐着,目光越过重重人群投在她身上,就像一束暖暖的灯光。台上老板发现他的眼神,对着他俩吹了声口哨,又抬下巴示意叶值拿宽椅子上放的另一把吉他,叶值回之以微笑,又喝了口酒,抄起吉他身型利落地一跃上台,在一个节奏口切进去,轻松跟上了老板的旋律。

当晚有半数以上的单身汉都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报班学吉他。真是万万没想到,春去春又来,时代不停变,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随时随地抄起吉他就能来两首的男青年还是这么吸引姑娘眼球。

于尔婕斜身子倚在周嗦啦肩头,捏着下巴啧啧称赞:“多令人心动的小伙子呀,只看他这一手,就知道这人曾经处在黄金年龄的时候,肯定在院里风头无两。”

周嗦啦就笑:“曾经?现在不算黄金年龄?”

于尔婕立刻摇头,并且对她报以鄙夷的眼神:“当然不能算了,男人的黄金年龄多短啊,十六到二十三岁之间的才算呢。这个年龄段的小伙子,学习好有人喜欢,长得帅有人喜欢,会打球有人喜欢,弹吉他还有人喜欢。等过了这一阵啊,要是长得不好,就很少有人喜欢了。”

说得好有道理,周嗦啦忍不住给她鼓个掌:“要是长得不好但有钱呢?”

于尔婕嗤一声:“喜欢钱不能和喜欢人相提并论。”

周嗦啦恍然大悟地点头,又对台上边弹边唱的叶值抬了抬下巴:“那你说这个二十四的小伙子现在这么招在场姑娘们的待见,是因为长得好还是因为弹吉他?”

于尔婕思索片刻:“可能因为他是个学长,还会弹吉他。”

她俩在这聊得嗨,没注意身边挤过来一个姑娘,正是刚刚拦截叶值去看车的萌妹子,看起来很是活泼开朗,先跟她俩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嗦啦是叶学长的女朋友吗?”

周嗦啦愣了一下:“不是。”

于尔婕补充:“曾经是。”

妹子一笑就露出一对许晴同款酒窝,在白皮肤圆眼睛的衬托下显得更萌:“现在不是就好啦,谢谢你,”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瓶,“还有你为我们谋的福利。”

她说完,像一尾滑溜溜的鱼一样从人群中游走了,留下周嗦啦原地发愣,感觉自己的领土主权受到了严重侵犯,其性质不亚于接到邻国的开战宣言。她眸光一滑转到叶值身上,只见这厮出完风头,从舞台上一跃而下,刚才那个萌妹子及时赶到,将手里的啤酒递给他,还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

于二姐饶有兴致地旁观着这一幕,指指点点道:“不如你就跟叶值彻底切断联系,要是他转头跟这妹子好了,也算是证实了你人渣的猜测。”

周嗦啦哼了一声,没搭理她,反而从兜里摸手机,给周必发微信:“刚才有妹子加你微信吗?”

周必秒回:“有啊,咋了,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啊?”

周嗦啦发了个“呵呵”过去:“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啊,居然会有加完你微信还接着去撩别人的女中豪杰。院草,你可能该让贤了。”

周必给她回了个火冒三丈的表情:“哪个王八蛋要篡位?让他上殿回话!”

周嗦啦举起手机拍了张叶值跟那萌妹子“打情骂俏”的照片,周必刷开一看,立马表示你逗我呢:“吃点乌鸡白凤丸,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叶值那一整晚都没往周嗦啦身边凑,不过他也没混在妹子堆里,而是和团长那一拨糙老爷们一起喝酒打扑克。萌妹子贤良淑德地坐他身边,扑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时不时伸手过去在他牌面上指点着说些什么,很是其乐融融,而且那妹子的段数颇高,她不只关注叶值,绕边一圈汉子都被她雨露均沾了,很是纯洁善良,绝无非分之想。

于尔婕手搭凉棚瞭望敌情,周嗦啦在她身边聚了一堆人玩三国杀,人声鼎沸,她是桌游界的一把好手,连战连胜,一时间得意洋洋,就差双手叉腰仰天长笑了。叶值等洗牌的间隙里往她这瞄了一眼,正好和周嗦啦目光相遇,后者心情大好之下,还向他举了举自己的啤酒瓶。

那一眼真是光彩熠熠,就像纯净裸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的火彩一样,一瞬间摄住了叶值的心神,具体反映在临床上就是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荷尔蒙分泌肾上腺素暴涨。等空气再次进入他肺泡里的时候,手上一把好牌已经被打得乱七八糟,身处死地还没有后生的机会,他干脆地弃牌投降,嘴里笑言:“真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愿赌服输。”

周围人都知道他口中的“情场”指的是什么,包括他身边的那个萌妹子,但妹子微笑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还开了他两句玩笑,要他再来二十瓶教士白,她就带领全场活人做助攻,帮他赢回美人心。

周嗦啦当晚收到了那个萌妹子的好友申请,这条申请几乎打消了她一晚上的好心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货明显是来刺探敌情的!

她想也没想,雄赳赳气昂昂地就点了接受,然后飞速去看妹子的朋友圈。第一条是张刚出炉照片,散了一桌的扑克牌,画面左边有半张模糊的脸,配文是:新年伊始有你们,真好。

周嗦啦不用开法眼就知道那半张脸是叶值,她又去翻叶值的朋友圈,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可算是更新了,一张孤零零的照片没有配文,拍了个吉他头,背景是他那瓶啤酒,而且拍的还挺好看,完美取色完美构图,存下来就能当手机桌面。

真是看不出,小伙子挺多才多艺的啊……她咬牙切齿的给俩人的朋友圈分别点赞,为了混淆视听,又假惺惺地去给骑行团所有人都赞了一发。

她本来没打算发状态,此刻又憋着劲想发个别出心裁地压那个萌妹子一头。想了半天,灵机一动去截图了九张别人的新年状态,发了个集大成的新年贺图,还特别胸怀广阔海纳百川地地配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新春。

发完欣赏半天,觉得自己忒有气质了。

当然,叶值和萌妹子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九宫格之内的。叶值半夜刷朋友圈看到这一条,有点心塞,觉得半宿的风头都白出了,郁闷地给她评了一句:快睡觉!

周嗦啦收到这条评论,还专门跑去萌妹子的朋友圈里看了一下,发现叶值没有给她点赞也没有给她评论,顿时露出了一个又奸诈又满意的微笑。

于尔婕在这个当口翻身过来,看到她这个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阴森森的微笑,险些吓出心脏病:“你干嘛啊!”

周嗦啦把手机一收:“没干嘛,睡觉!”

叶值在骑行上进步不少,估计是着意练习过,体力较之从前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对速度控制的很好。他勉强还算谦虚识眼色,有人过来表扬他,他就指着周嗦啦说还是她教的好,人家再来问周嗦啦,他就在旁边笑:“有没有道德?居然当着前男友的面勾搭人家前女友。”

周嗦啦翻着白眼瞟他:“怎么着,男未婚女未嫁,我还不能寻找第二春了?”

叶值点头如捣蒜:“当然能,你有寻找第二春的自由,我也有维护我那脆弱玻璃心的自由。”

周嗦啦傲娇地哼了一声:“你骑行进步不少嘛,看来没有我捣乱,你各方面都发展的蒸蒸日上啊。”

叶值接着谦虚:“还是你给打的底子好。”

他们正说笑着,昨儿晚上勾搭叶值的萌妹子猛蹬几脚追了上来,骑在叶值身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纯良无害:“你们在聊什么呀?”

周嗦啦抢在叶值前头回话:“聊我给他打的底子好。”

明明没什么笑点,但萌妹子噗嗤就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还煞有介事的点头:“入门恩师呀,那叶值你还不赶紧摆桌饭谢谢人家。”

昨天还“叶学长”呢,今天就亲昵地直呼大名了,周嗦啦呵呵一声:“是不是还得拉上你做陪客?”

萌妹子更加无辜:“这不得看叶值么,我一个跟着蹭饭的有什么发言权呀。”

她说着,竟然松开一边的车把去戳叶值的腰:“喂,学长,你请不请我做陪客啊?”

叶值猛一歪腰,喊了一声“别别别”,然后顺溜地骑到了周嗦啦另一边去:“别戳我腰,有痒痒肉。”

萌妹子吐了吐舌头,脆生生地道了声抱歉:“下次不这样啦。”

你他妈还想有下次?周嗦啦看了萌妹子一眼,又看了叶值一眼,含笑道:“你腰上有痒痒肉?我怎么不知道呢?”

萌妹子叹了口气:“可能你不知道的原因跟你们分手的原因相同吧。”

叶值替她找场子:“你除外,我的腰好像只对你的手没反应。”

周嗦啦扳回一局,得意洋洋:“不用了,我对有痒痒肉的腰没兴趣,我还是比较喜欢摸六块腹肌。”

叶值“哦”了一声:“那下回争取。”

周嗦啦又扭头去看那个萌妹子,不得不说她也真是个人才,连番打击之下竟然面不改色,依旧笑的甜甜的:“叶值你可真是个好男人,都分手了,还这么惯着前女友。”

叶值点了下头:“毕竟在天下男人眼中,前女友还是自己的女人。”

萌妹子收回眼光来看周嗦啦:“那在天下女人眼里呢?”

周嗦啦目视前方:“你就是女的,你问我干嘛。”

她晚上跟于尔婕吐槽那个萌妹子:“他妈的就差把‘勾引’两个字赤裸裸地写脸上了,我就搞不懂了,你说我跟叶值都分了,就算她迫不及待的想上位,为什么不能私下里勾搭他?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办我难堪?”

于尔婕抱着手机打王者,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周嗦啦吐槽,浑不在意地“嗨”了一声:“勾搭汉子么当然要证明自己比他前女友更好啦,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姑娘脑子缺根弦,叶值维护你维护的都如此明显了,她还不要命地往前冲,这个时候绿茶婊的正确路线难道不应该是顺着他的话表扬你,以显示自己温柔宽容识大体吗?”

“我呸!她识个鬼的大体了!”周嗦啦忿忿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心烦意乱,“这见鬼的骑行赶紧结束吧,我当初就不该来参加。”

于尔婕打赢了一场,呼了口气,倒在枕头上看她:“哟哟哟,前两天还斗志昂扬的,刚碰见这么一个小挫折就怂了,我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烦啥,我觉得叶值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话没说出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我最讨厌的就是猜测,因为说不明白的话就是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到时候他不认了想翻脸,立马就可以说我只是把你当朋友啊,是你自己想多了。”周嗦啦也坐到床上来,“我承认当初提分手是我莽撞,但他也没挽留我啊,我自己知道错以后去挽留他,他也没答应啊。”

于尔婕咳了一声,慢悠悠道:“这个情况吧……”

周嗦啦打断她:“行吧,就算我识人不清没发现他是个绝世好男人,把人家心伤透了,再不想跟我好了,可以,我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但是他别在我跟前晃悠啊!你说他老跟前女友搅合在一起,多影响寻找第二春啊。”

于尔婕抬了抬手:“你说的也是非常有道理,但是……”

周嗦啦接着打断她:“更坑爹的是,现在,第二春自己上门了,唇红齿白腰细腿长,完美人选,但他呢?还在跟我瞎搅合,你说他这到底图的是什么呀!”

于尔婕不说话了,撑着头看她。

周嗦啦瞪她:“我跟你说话呢!”

于尔婕又咳了一下:“我听着呢,你先说,你说爽了我再说。”

周嗦啦接着瞪她:“我爽了,你说吧。”

于尔婕张了张嘴,愣了一会,翻着白眼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想不起来我要说啥了。”

周嗦啦无奈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发际线:“要你何用?”

于尔婕哈哈大笑:“陪你参加骑行用啊。”

她从床上下来,汲上拖鞋去洗漱,路过周嗦啦身边的时候还在她头上拍了一把:“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反正这骑行结束之后你俩就各回各家,谁也恶心不着谁了。”

周嗦啦抱着枕头倒在床上,心里如同一万只蚂蚁爬过,又疼又痒,还不知道怎么倾诉。

只要那个萌妹子不来捣乱,我想让他接着恶心我啊!

元旦统共就三天假期,第三天下午三点多,骑行团按原计划抵达新校区,大家在校门口散摊,各自回去洗漱收拾,准备晚上聚餐。根据地在老校区的同学们凑两拨开了俩钟点房,男生一间女生一间,叶值过来问周嗦啦借洗发露,那萌妹子就横窜出来:“我们这么多人,要不现去超市买洗发露沐浴液什么的吧,反正大家轮着用一圈也差不多见底了。”

开房的同学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同意,那姑娘就在重重包围中喊叶值:“你跟我一起去买吧。”

有不长眼的调侃她:“李初,你怎么老围着叶学长转,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萌妹子娇俏地横他一眼:“要你管。”

于尔婕把胳膊架周嗦啦肩上,压低声音:“放松……深呼吸……对……吸气……呼气……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周嗦啦把她的手打下来:“走,回宿舍。”

她蹬了一脚车镫子,遥遥听见马路对面好像有人喊她,扭头看了一眼,没找见熟人,便把头扭回来又蹬了一脚,这次那个喊她的声音更清楚了点,有点耳熟的一句:“周嗦啦老师!”

周嗦啦应声回头,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小伙子从路对面跑了过来:“还真是你,真巧啊。”

周嗦啦使劲瞅着他,半晌没想起来这是何方神圣。

小伙子笑了笑:“我是冯浩,不记得啦?郑明磊郑总的助理。”

周嗦啦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脸盲。”

冯打量了一下她这身行头:“你也玩骑行啊,刚回来吗?这是上哪去了?”

“社团的活动,就周边骑了一下,没跑多远。”周嗦啦越过他的肩头看见脸色不善盯着这边看的叶值,立刻对冯浩笑成了一朵花,“你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冯浩笑了笑,向后示意了一下:“送樊晶回学校。”

周嗦啦想起被她拒绝掉的四百课时费,心里一阵刺痛,忍不住跟冯浩打听:“你知不知道郑总给樊老师开的课时费是多少?”

“一节课二百,”冯浩笑道,“郑总待她可没待你好,转账什么的都是我负责,郑总连她微信都没加。”

周嗦啦愣了愣,心里莫名其妙:难道郑明磊真看上自己了?

“对了,”冯浩忽然问,“听说你分手了?”

周嗦啦大吃一惊:“你听谁说的?”

“郑总啊,”冯浩一脸理所应当,“你俩不是微信好友么?”

周岁了心里对郑明磊的印象立刻变了,还暗搓搓骂了一句:真八婆。

冯浩还在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周嗦啦不自在地左顾右盼,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男朋友在对面呢……”

冯浩愕然,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看来我们郑总……太难过了,你送他的那块老怀表还在他柜子里放着呢,跟个宝贝一样……哎算了,来加个微信吧,我们单位要搞晚会,想请你去唱个歌。”

周嗦啦听着冯浩这番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她对郑明磊还存着戒备之心,不太愿意再跟他有什么接触,当场拒绝:“算了吧,我不接商演的。”

冯浩手机都摸出来准备扫她二维码了,听见她这一句,立刻顺溜地接茬:“那你给推荐个靠谱的也行。”

这就不太好拒绝了,她磨磨蹭蹭地摸出手机来调出自己的二维码让他扫了:“那我回头问好了,给你推名片吧。”

“好嘞,”冯浩答应的很爽快,扭头看了一眼车,对她摆摆手,“那你先忙吧,我走了。”

周嗦啦目送他开车离开,叶值在路对面盯着她,她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和叶值对眼,想起冯浩开的那辆奥迪和小伙器宇轩昂的身姿,自觉扳回一局,得意地对他笑了一个,转身回宿舍了。

陆朝饮正在床上躺着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语气绵软温柔,见她进门,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两句打发了电话那头的人,贼兮兮地冲周嗦啦招手:“三儿,我跟你说个八卦!”

周嗦啦的耳朵蹭一下竖老高:“啥八卦!”

陆朝饮还故意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还记不记得樊晶,就是你推荐去代替你当家教的那个弹钢琴的,当时你还说那个学生家长似乎对你有点意思,怕再推荐一个姑娘过去出事。”

周嗦啦浑身八卦细胞沸腾起来:“怎么,她出事了吗?”

“没有,但经过她权威鉴定,”陆朝饮接着贼兮兮,“那学生家长……好像性取向很感人……”

周嗦啦跟于尔婕一起倒抽一口凉气:“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