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值和薛珺是圆满落幕了,但叶值和周嗦啦还在一条遥遥无期的路上艰苦跋涉着。他是心潮澎湃只想与女朋友从青春走到满头华发,周嗦啦却还在因为前女友而坐立不安。她只见过薛珺一面,却非常能理解薛珺为什么能和叶值相安无事地谈过四年——她的确是叶值会喜欢的那种对象:温柔安静不娇气,还随时随地都能跟他讨论专业。
她这么想着,又开始对比自己,她和叶值性格并没有十分相像,一个务实一个浪漫,一个注重计划性一个注重看心情。周嗦啦知道所谓的性格互补都是鬼话,两个人想要长久的相处下去,还是得靠相近的本性和不用怎么磨合就能基本合拍的生活方式。
她之于叶值,更像是一个新鲜感,一段奇遇或是谈资,他终究要回到他习惯的生活轨道里去。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害怕,甚至开始自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点可以吸引他。
周嗦啦躺在叶值的出租屋里做自我批评。她本来还想假装贤良淑德地帮叶值收拾一下屋子,没想到他自己就收拾得很干净,她帮忙把被子叠了,又百无聊赖地下楼赚一圈,给他买了一堆水果放冰箱,还顺手捎上来四盆多肉,在窗台摆的整整齐齐,只等叶值晚上下班来欣赏一番。
她没有等到正点下班的叶值,反而等到了提前下班的薛珺,薛珺从楚天阔那要了周嗦啦的手机号码,语气温柔地约她吃饭。
周嗦啦嘿呀一声,心说厉害啊,看来是要正面对决了。
她又用上了豪华见面套餐,还化了个艳压群芳的大红唇,气场两米八地出门,打车到薛珺约定的饭店去。薛珺已经到了,还是下午那身装束,脸上略施粉黛,换了个颜色亮一点的口红,使整张脸看上去明艳了一些,正低头对着手机屏幕温柔微笑,见周嗦啦过来,急忙起身招呼她:“快坐,我点了个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都是到杭州必吃的,你再看看你还想吃什么。”
周嗦啦杀气腾腾地过来,遇上对方的怀柔政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呃,不用客气……咱们俩人别点那么多,浪费了。”
薛珺道:“那你再点个汤吧,咱们就不吃主食了,正好晚上减肥。”
周嗦啦一脸懵逼地点了个西湖牛肉羹,感觉自己已经全然丧失了主动权,只能等对方先出击。
薛珺果然主动出击了,她隔着桌子将她的手机递过来给周嗦啦看:“看我老公,他朋友生日宴搞化装舞会,他扮的金刚狼,一点都不像,自己还得意洋洋的。”
周嗦啦不想看,但屏幕戳到她眼皮子跟前,不得不看,只见上面一个傻小子摆着金刚狼经典造型,笑的没心没肺的。
薛珺把手机收回来,自己又看了一下,才将屏幕倒扣着放到了桌面上,面带微笑的注视她:“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约你。”
周嗦啦看了看她:“咱还是吃饭吧。”
薛珺笑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姐姐看小妹妹的宽容:“你比我上大学的时候强多了,我那阵子整天疑神疑鬼的。”
这场面有点诡异,好像是大房在跟二房说知心话。周嗦啦没吭声,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等着看薛珺会不会交代点叶值的喜好然后来一句“他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薛珺抿了一下嘴唇,好像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我跟我老公是在德国认识的,在他之前,我还谈了个意大利的男朋友……你知道,意呆小哥比较会撩妹,我又抗不住撩,就去跟叶值分手了。”
周嗦啦扯开嘴角,礼节性地笑了一声。
薛珺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我和他会死灰复燃,就算当时我没有出国而是一直和他在一起,我们也终究会走到分手这一步。我跟叶值当初……”她抿了一下嘴唇,又深深地吸气,“是我死缠烂打追的他,让半个班都帮我造势,而他又觉得我比较省心,所以才答应我。我们两个谈这么久的恋爱,一直都是我迁就他……”
她越说声音越低,满腹怅然,就像古书上一段未了的尘缘。周嗦啦僵着脸坐她对面,又尴尬又别扭,还后悔的要死要活:早知道就不该来赴这个宴!
薛珺自己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周嗦啦的脸色,又“噗嗤”一声笑起来:“咱俩可真是一点都不一样,今天这个情况要是换成我,我是绝对不会未经他允许就自己跑来的。”
周嗦啦分辨不出这句话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服务员给她们送来了龙井虾仁,薛珺向他道谢,又继续道:“我跟叶值……我们其实没有谈过恋爱,在我认识我老公之后,我终于明白我们两个真的是一天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充其量是搭伙过日子罢了。因为他不爱我,所以他从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只需要我跟随他、服从他,老老实实地配合他,在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消失,他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周嗦啦完全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叶值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薛珺又叹了口气,然后微笑起来,冲周嗦啦摇了摇她的手机:“我老公很好玩,对吧,他特喜欢动漫,是个私宅,收藏了好多限量手办说以后要传给儿子,我就故意问他要是以后生了个喜欢迪士尼公主的女儿该怎么办,他可认真地想了一晚上,最后委屈地说那就在他的手办柜子里腾出一列来给她放公主。”
周嗦啦面色缓和,也跟着笑起来:“叶值已经好多了,起码愿意在他书架上放我送的小绿植。”
薛珺笑出声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就是能降住他的那一物,所以不用担心我这个已经过期的前女友。”
周嗦啦默了默,感觉自己艳压群芳的妆全白化了,人家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功力真是不服都不行。她接着对面前的女人产生浓厚的好奇心,问她:“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薛珺道:“如果没有我老公,那可能会不甘心吧。”
周嗦啦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微笑。薛珺的坦荡将她衬得更加毛躁小心眼,简直就像一个人老珠黄的家庭主妇挥动扫把想要捍卫自己对于丈夫的主权,这个认知压在她的自卑感上,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
不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而是担心对他来说还不够好。
周嗦啦味同嚼蜡地吃完了久负盛名的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叶值还没下班,薛珺已经要和她道别了,她看了眼空荡荡的通知栏,装作看到有未接来电的样子惊叫起来:“我怎么把手机开静音了?”
薛珺很给面子:“叶值都要急死了吧。”
周嗦啦佯装羞涩地向她笑了笑:“我就不耽误你回去跟你老公视频了。”
薛珺推了辆共享单车出来:“我骑车回去,平时工作压力太大了,只能借这个机会保持运动,先走了哦。”
她消失在杭州流光溢彩的街道里,和无数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混为一体,匆匆远去,周嗦啦站在路边,努力想分辨出她的背影,但每一个背影仿佛都一模一样。
薛珺在她眼里是不发光的,所以她认不出来,如果换了她那个金刚狼老公,可能辨认的不费吹灰之力,但如果是她那个金刚狼老公,又怎么会停在原地辨认背景?应该一早就赶上去与她并肩同行了。
周嗦啦又打车去了叶值单位,将钥匙放在保卫科,然后订最近的一班高铁返回滨海,一直到出高铁站的时候才收到叶值的消息:“你在哪?”
她回复:“马上到学校。”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从大门出来,有家有室地赶着回家,单身汉们勾肩搭背准备去吃夜宵,而叶值从保卫科取了钥匙,眉头紧锁地给周嗦啦打电话。
周嗦啦正心烦意乱,他打来一个她挂掉一个,试图在微信上跟他说明情况:“我已经到宿舍了,别担心。晚上和薛珺吃的饭,西湖醋鱼很好吃,下次还想再吃。”
现女友和前女友在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单独吃了一顿饭,这个场景怎么听怎么诡异,再加上周嗦啦现在又拒绝沟通……叶值捏着手机,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单身了。
宿舍姑娘们都没想到周嗦啦这么快就回来,还以为她至少要在杭州小住两天。她威风凛凛地出门又无精打采的回来,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使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声。
梁文音给于尔婕发微信,但于尔婕不想做先开口的出头鸟,于是给梁文音猛刷表情包,两台手机此起彼伏地叮叮当当,周嗦啦一边换衣服一边奇怪地看着她俩:“你俩今晚上业务这么忙呢?”
于尔婕咳了一声,干巴巴地哈哈哈:“哈哈……我跟我高中同学聊天呢……”
梁文音一愣:“我……呃……我……我在跟我学生聊天呀。”
周嗦啦更加奇怪地看着她俩:“我又没问你们再跟谁聊天。”
于尔婕和梁文音下意识地面面相觑,然后给对方狂使眼色。
周嗦啦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篮,又看了她俩一眼:“我没分手,叶值也没和他前女友搅到一起去。”
两人双双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看你那表情,我俩还以为你捉奸在床了呢。”
周嗦啦噗嗤一声笑了,端上自己的洗脸盆:“等我卸完妆再跟你俩详谈。”
她前脚刚出门,叶值后脚就将电话拨到于尔婕手机上了,于二姐做贼心虚,先让梁文音去确定周嗦啦已经进水房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公放打开。
叶值有点着急,语速飞快:“喂?于二姐,嗦啦到宿舍了没?”
于尔婕手忙脚乱地把音量调低:“回来了回来了!情绪有点低沉,不过还算稳定,说没分手也没捉奸在床,具体等她一会卸妆回来详谈。”
叶值松了口气:“她晚上和我前任一起吃的饭,我加班到刚刚才完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梁文音在旁边插嘴:“你那个前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值重重叹了口气:“凑巧跟我聘进一个单位了,不过她是正式的我是实习生,老公在德国读博正准备毕业,等他回国就办婚礼。”
梁文音和于尔婕都松了口气:“我知道了,一会跟她聊完在给你通风报信吧。”
叶值很感动:“多谢大姐二姐,等我回滨海请你们吃饭。”
于尔婕挂了电话,跟梁文音感叹:“老三还不如你呢,这异地恋谈了没两天就出问题。”
梁文音笑了一声:“她这问题完全是自己作的,属于可调和矛盾,我可是想调和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呀。”
于尔婕想了想:“你前任劈腿了吗?”
梁文音沉默了片刻:“没有,听说跟我分手之后,他一直单身。”
于尔婕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们两个闹……是因为什么闹的?”
梁文音一摊手:“我要是知道因为什么闹起来,可能就闹不起来了。”
这句话说的真是好有道理,不入流的情感导师于二姐思索半晌,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总结:“缘,妙不可言。”
周嗦啦每周四晚上固定做清洁面膜,雷打不动,她对着水房的大镜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涂成一张小绿脸,还做了个鬼脸,哼着歌回去。她这个情绪转变的有点快,搞得准备开始谈话的于尔婕和梁文音都有点懵逼。
“事情是这样的,”周嗦啦伸开腿往自己椅子上一跨,抱住椅背:“我觉得吧……”
听众朋友们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认真等着后续。
周嗦啦翻着白眼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右手成刀,虎虎生威地往下劈:“我觉得!”
听众朋友们一声不吭,眼睛瞪得铜铃大,随着她手往下砍的动作频频点头。
周嗦啦动作停止了半分钟,跟一个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泄气儿了:“我觉不出来,不知道该咋说。”
听众朋友们面面相觑,双双无语。
周嗦啦长叹一声,萎在自己椅背上:“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和他前女友清清白白的屁事儿没有,我捉奸失败了。”
于尔婕和梁文音再次面面相觑:“听你这意思……还挺可惜的?”
周嗦啦摆了摆手:“不是,我就是觉得……我见过他前女友了,很优秀很温柔,人也特别好,叶值被她甩了受情伤,没俩月就来追我,就是想转移转移注意力,但是后来……”
于尔婕弱弱插嘴:“可你当时答应他……不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吗?”
周嗦啦瞪着眼睛看她:“所以我没有追究他啊!”
梁文音赶紧拉架:“二姐你先让啦啦说完好不呀。”
周嗦啦又萎在椅背上,深深重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我觉得我撑不下去异地恋,他到最后肯定……肯定能发现我没有他前女友好……我……”说着说着竟然还带上了哭腔,眼眶也开始一圈一圈地发红,周嗦啦慢慢将脸低下来,颤巍巍地喘了口气。
于尔婕的安慰人恐惧症又全面爆发,她无助地看了梁文音一眼,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周嗦啦的肩:“那个……啦啦……你别哭了……”
梁文音一把把她的手拍开:“一边呆着去!”
于尔婕赶紧撤退,看着梁文音拿了包抽纸靠过去,很温柔地在她头上摸了摸:“啦啦,你是觉得你和叶值异地一定会分手吗?”
周嗦啦哽咽地点了一下头。
梁文音又问:“是因为我的前车之鉴吗?”
周嗦啦没吭声,从她手里抽走一张纸折好,翻着白眼把纸巾放在下眼眶上,小心翼翼地把眼泪都吸走,免得掉在面膜上。
梁文音笑了起来:“你这情绪也是来得快去的快。”
周嗦啦把纸团成团,一个三分球扔进于尔婕脚边的垃圾桶:“我想不通当初我甩他的时候他为什么穷追不舍,他那阵明明没有很喜欢我。”
梁文音和于尔婕面面相觑,弱弱地开口:“可我们都觉得他那阵还挺喜欢你的……不知道你为何总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于尔婕插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从他那得到的直接回答不比你在这瞎猜更权威吗?”
梁文音看着她叹气:“所以说二姐你只看言情剧而不深入实践是行不通的呀,小平同志都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种事情不可以直接问叶值的,叶值如果能老实交代这件事,他也能老实交代他前女友的事的了呀,那啦啦就不会这么沮丧了。”
于尔婕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我觉得叶值跟他前女友也没什么事儿啊,为什么不能老实交代呢?”
梁文音耸了耸肩:“因为他们觉得麻烦呀,一旦交代了这件事,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埋了个定时炸弹,以后两个人之间但凡出点问题,这个炸弹就炸了。”
周嗦啦补充:“而且还不止炸一次。”
于尔婕抠着下巴看周嗦啦,若有所思:“但最后以这种方式坦白了,难道就不是炸弹了吗?”
“还是炸弹,”梁文音点头肯定,“而且还会炸更多次……可这就是直男的思维呀,他能判断出哪件事会让你不高兴,然后就选择把那件事隐瞒起来,虽然明知最后被你发现了会更不高兴,但万一没发现呢?这50%的可能性就足够他们干尽各种缺心眼的事了。”
于尔婕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我听这个意思,三儿也不是因为前女友的事儿生气的啊。”
梁文音接着解释:“前女友就是个导火索,她总要炸这么一回,不因为前女友炸,也得因为别的事炸。”
于尔婕和周嗦啦都用五体投地的目光看她:“梁神算啊。”
梁文音谦虚地摆摆手:“过奖过奖。”
周嗦啦接着问:“那神算你看我这个情况,我应该怎么办呢?”
梁文音想了一下:“要不我给你画个符逢凶化吉一下吧。”
周嗦啦和于尔婕都竖起耳朵准备听她的高见了,没想到听来个这,两人都有点懵逼,下意识目目相觑了一下。
梁文音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异地恋里的失败者,而且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失败,所以只能给你分析原因,提供不了啥有建设性的意见。”
周嗦啦长长叹了口气,摸摸自己凝固的面膜:“让我先去洗个脸。”
她一走,于尔婕就把手机拿出来了:“叶值还等着咱的信息反馈呢,你说该怎么给他反馈?”
梁文音思索了一番:“你就说他俩之间有点信任缺失好了啦,具体怎么样你也说不清,让他自己参悟去吧。”
叶值参悟的尽心尽力,周嗦啦那天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他,而他竟然也没有联系周嗦啦,这让她的悲观情绪更加浓重,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一会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手总比以后情根深种的时候分好点,一会又想妈的老娘这么漂亮你是瞎眼了吗不跟我好。搞得她整个人都有神神叨叨,甚至开始求助于封建迷信,每天各种属相星座什么的来回分析。
陆朝饮教育她:“你这就是没事瞎想,不如直接冲上去问你到底要不要跟老子接着好,要好就好不好拉倒,也不耽误咱接着寻找下一春。”
周嗦啦翻着白眼看她:“真难相信这句话是从你这个音乐学院模范情侣的嘴里说出来的,那说不好是能立刻就不好的吗?合着你没受过情伤的苦是吧?”
陆朝饮嘁了一声:“情伤就是一把刀,你不自己捅自己,别人就会拿着捅你,区别就是刀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你想捅几刀捅几刀,但刀在别人手里的时候,那捅几刀就不一定了,可能他想起来就捅你一刀。”
说得好有道理……周嗦啦忍不住给她鼓掌:“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捅自己一刀以绝后顾之忧?”
“这得看你们家老叶是什么一个情况了,”陆朝饮道,“能挽救还是挽救一下,不能挽救下手也别手软。”
周嗦啦嗤笑一声:“挽救?他已经连着两天不跟我联系了,异地恋里最害怕的就是冷战,当身在异地的恋人开始冷落你的时候,这段恋情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陆朝饮茫然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可你前两天不还找他去了吗?我听于老二说叶值还挺担心你的啊,专程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
周嗦啦蹭一下精神了:“于老二没跟我说这个事啊。”
陆朝饮“嗨”了一声:“你这么想知道他的态度,你还不如直接去问他。”
“直接去问他?”周嗦啦轻蔑地笑了一声,“他能跟我说实话?”
陆朝饮道:“别管是真话假话,说了总比没说好,就算你俩要分手那也得正式分啊,总不能这么拖着拖着没了就算分手了吧。”
周嗦啦情绪上来了,攥着手机恶狠狠道:“正式分手?那还不容易吗?”
她说完就低头在屏幕上飞速打字,把陆朝饮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拉她:“哎哎哎你别激动啊!英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上来就撕票啊!”
周嗦啦一躲,手指在发送键上一按,这条信息顺顺利利地发了出去。
但叶值依然没有回复。
分手这件事在女孩子心里有两种作用,一种是撒娇求关注,一种是心死不复生,但不论是哪一种,总代表着非正常的恋爱状态,就算能挽回一些关注,那也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周嗦啦憋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发的分手信,原本的打算是如果叶值还愿意哄她,那就不计前嫌接着走下去,如果连哄都不懒得哄了,那这把刀子就有她亲手捅下去,反正长痛不如短痛,痛过这一阵也不耽误她接着找下一春。
说大话容易做大事难,她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后悔了,微信上有撤回功能,周嗦啦徒劳无功地点着,一遍遍看那句“发送时间超过两分钟的消息不能被撤回”的提示,这条信息是晚上七点发出去的,一直到周六早晨七点,整整十二个小时,他一直都没有回复。
这下玩脱了吧……周嗦啦躺在床上悲哀地如此作想,陆朝饮没有说出来的第三种情况:心甘情愿地把刀给别人,可别人懒得接。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赖到日上三竿,虚头蔫脑地爬下去洗漱,准备去琴房练声。她真是沮丧的不行了,连头都懒得梳,一边往宿舍外面走一边用爪子刨两下完事。
宿舍楼外有个身形清隽小伙子,正站宿舍楼侧边,手里端了一个迷你盆的红色郁金香,开了三朵花,颜色浓丽,更衬得端盆的小伙子唇红齿白。
周嗦啦刨头发的手一顿,隔着宿舍楼的玻璃门,眯缝着眼使劲瞅了半天。
抱花的小伙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捏着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周嗦啦的手机便哗啦一响,她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摸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来自叶值的一个位置定位,滨海大学亭山校区,门口的那个果然是他!
周嗦啦向后退了一步,忽然飞奔回宿舍,开衣柜重新选衣服,连带着化妆梳头一整套。睡眼惺忪的梁文音刚从床上爬下来,差点被她风风火火的动作吓死:“干嘛啦干嘛啦干嘛啦这是!”
周嗦啦对着镜子扑粉底:“叶值在门口呢。”
“我的妈呀!”于尔婕在床上怪叫一声,“知道的是叶值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抖森盛装来约你吃午饭。”
周嗦啦扒着自己的眼皮画眼线,对室友们的调侃置若罔闻,心里还惦记着门口的叶值,捉急的不行,手一抖,眼皮上就添了只蜈蚣脚。
她丧气地爆了句粗口,拿棉签蘸着卸妆水卸妆,洗脸回来的梁文音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哎呦喂一声:“你们家老叶给我发信息了呀,问你是不是还没起。”
周嗦啦大叫:“对对对!我还没起我还没起!”
梁文音嗤笑一声,照她的话回了信息,又道:“真是感人,你们家老叶说知道啦,不用叫你,让你自然醒就行了。”
周嗦啦补上粉底,再接再厉地画新眼线:“别急,马上就醒!”
她化妆已经算快的,饶是如此,叶值还是在门口多等了四十来分钟。
周大姑娘演技满分,出门看到叶值,倒抽冷气,异常震惊:“你怎么来了?”
叶值笑着迎上去:“负花请罪来了。”
周嗦啦傲娇地哼一声,闪身躲开他环过来的手:“分都分了,还请什么罪。”
叶值立刻改口:“那我就是来告白的。”
他说着,表情严肃地站到她跟前,后腿向后一步,眼看就要单膝下跪。周嗦啦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叶值一脸理直气壮:“告白啊。”
周嗦啦扶了个额,叶值继续一脸严肃:“我很诚恳的,不信你看。”他说着,把花盆塞到周嗦啦手里,从另一只手上提的一个纸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递到周嗦啦手上。
周嗦啦莫名其妙地拿出来看了一下,封面上硕大的一个《论异地恋的维系方法及注意事项》。
头上似乎有一拍乌鸦飞过,额角挂下三道黑杠来,周嗦啦无语地看向叶值:“这是什么鬼?”
叶值拉着她往一边站了站:“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滨大南门外有家咖啡馆,老板就是滨大毕业的学长,装饰的文艺又骚气,一边墙壁上还挂了个牌子,上书“不打折,但如果你愿意留下做老板娘,店都可以送给你”。
周嗦啦在那个牌子底下翻开《论异地恋的维系方法及注意事项》,第二页是个诚信声明,下书叶值的签字画押,搞得有模有样的。
她差点笑喷,又翻开第三页,嗯,是摘要。
第四页……英文版摘要……
第五页……目录……
第六页……绪论……
还没看到1和1.1.周嗦啦已经笑倒在沙发里了,她对着叶值扬了扬手里的打印纸:“很学术嘛叶大硕士,那你这篇是准备发在核心期刊还是SCI里?”
叶值目光温柔地凝视她,微微笑了起来:“发在你心里。”
周嗦啦笼罩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就像被一束柔和的阳光打在身上,她有些害羞,低下头将目光凝注到手里的打印纸上,一页页翻了过去,却完全没有看进纸上的内容。一直到她全部翻完了,叶值在对面问她“感觉怎么样”,才恍然将自己那飞到九霄云外的心思拉了回来。
“我再看一遍……”她又从第一页开始翻,依然一个字都看不进,索性将它放在桌面上,对叶值道,“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的。”
叶值点了下头:“我知道,不过我看见你那条微信的时候,还是有点难受。”
“对不起,”周嗦啦抿了下嘴唇,把头低了下来,讷讷道,“不过说真的,我生气归生气,吃醋归吃醋,但是从来没想过离开你。”
叶值愣了愣,似乎是没能料到她会说这句话,表情有些感慨万千。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笑了一下,隔着桌子伸手来握她的手:“你如果知道我从多久前就喜欢你……”
周嗦啦的耳朵蹭一下竖了老高,热血沸腾地静待下文。
然而叶值竟然就此卡住了,他又吸了口气,看样子是飞速回归了神智,四平八稳地笑了笑,把下半句给吞回去了,“先看论文吧。”
周嗦啦兴奋地趴在桌沿上,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论文不着急,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多久前就开始喜欢我的?”
叶值在美色跟前艰难地把持住了自己,把桌上的异地恋论文往她跟前推了推:“从昨天开始喜欢的。”
周嗦啦:“……”
她第三次打开《论异地恋》,一目十行地开始看,只觉得纸页上的每个字都像情书,看得她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今日之前她还满心疑虑,设想所有最坏的结局,怀疑他的感情和每一句话,想用激烈的方式来证明他的感情还在她这里。
这不是那个情场老手周嗦啦能干出来的事情,却是普天之下所有珍惜恋人的姑娘们都会做的事情。看重才会患得患失,想要才会害怕失去,所有在感情里八面玲珑如鱼得水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付出感情罢了。
我们都只会笨拙地爱人。
周嗦啦终于认证翻完了那篇《论异地恋》,最后附了一页问卷,她就停在那一页上,挨个研究上面的问题。
“对未来工作形式的期望?”她念了第一条,若有所思,“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哎,这跟我们俩谈恋爱有关系吗?还有意向支出方向,存款……我的天还有原则问题啊,那我的原则就是不准你在外面乱搞。”
叶值失笑:“我的原则也是不准你在外面乱搞,也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工作时间,你不妨说说你的,免得我不当心碰了霉头。”
周嗦啦皱着眉想了半天:“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踩不得的雷区。”说着又瞟了叶值一眼,“除了你在外面勾搭小腿子。”
叶值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亮给周嗦啦看,从锁屏到主页,从微信到QQ,全有她周嗦啦的一席之地,把周嗦啦看得眉开眼笑,接过他手机来鼓捣半天……把他的微信和QQ头像全给换成了别具一格的抽象图。
叶值有点愣:“你?”
“你都工作了,这么中二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保留朋友圈封面就行了。”
叶值将手机接过来:“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但这话又不能只放在嘴上说。没有及时把薛珺的事情告诉你,是我的错,我保证下不为例。”
周嗦啦抬起下巴,心里都要笑死了,脸上却无比傲娇:“看在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留校察看,以观后效。”
叶值晚上请周嗦啦宿舍的小丈母娘们吃饭,借此机会暗搓搓地感谢通风报信的于二姐和梁文音。社团小公主来的最晚,一脸乌云密布,虽然已经极力强颜欢笑了,但那沉甸甸的情绪还是从眉眼间透露出来。
周嗦啦看出她不高兴,随口问了一句:“老四,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是很高兴?”
“没有没有,”陆朝饮端起一杯果粒橙一饮而尽,充满杀气地抹抹嘴道,“碰见个神经病,准备回去怼她。”
周嗦啦立刻来劲了:“求八卦求八卦,什么神经病?”
陆朝饮翻了个白眼:“等回宿舍我再跟你说,人叶直男的专场,我怎么好砸场子?”
周嗦啦“嘁”了一声:“你不用管他,我心里还憋着气呢,让他请吃饭都是便宜的。”
叶值逆来顺受,特别好脾气地摆摆手:“对对对,我的错我的错,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吗。”
“哟哟哟,现在倒是很有骨气了哈,”梁文音看不下去,笑眯眯地揭她短,“不知道早上是谁明明都出门了,又跟被鬼撵了似得跑回来换衣服化妆,还假装自己没睡醒。”
周嗦啦一口橙汁呛嗓子里,咳得满脸通红,叶值微笑着给她拍背顺气,语气调侃:“干嘛这么慌张呢?在我心里,你不化妆比化了妆更好看啊。”
周嗦啦用凶恶掩饰害羞,恶狠狠道:“老娘化妆是为了取悦自己,跟你有个鬼关系!”
叶值恍然大悟:“好的好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周嗦啦沐浴在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脸色更红,一个如来神掌拍他背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