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姗姗来迟,陆朝饮按原计划跟施宏博回家见他的朋友们,吐槽频率大幅提升,而她的三个狗头军师们则全天候听候召唤,随时准备帮她出谋划策,协助她吵千里之外的架。
周嗦啦依然被老爹拎着每天去练琴练声,更苦逼的是这回还没有别有用心的叶同学陪着,只她自己接受来自周老师的全部攻击,接受的身心俱疲。
休息的时候周老师跟她闲聊:“你这马上就大三了,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周嗦啦趴在琴盖上叹气:“我们专业老师之前也问我这个问题来着,我说我想考滨音的研究生,但她建议我出国深造。”
周阊旅“嗯”了一声:“我们学校接受推免的,你如果能在你们院争取到名额,直接保研过来最好。”
周嗦啦心里咯噔一声,想起那些年她挂掉的专业课。
其实周阊旅并不是很支持周嗦啦保研到滨音来,国内古典音乐生存环境艰苦,一大把音乐学院每年都有一大把毕业生,但真正能从事本专业相关工作的寥寥无几,十有六七都投身到教育事业或者公务员事业活着影视表演事业中去了。
他给周嗦啦的建议是申请国外的学校去深造,因为她本科学校在业内并不受重视,只能试图在硕士毕业院校上扳回一筹。周阊旅这主意打了绝对不止一两天,因为他连学校都帮周嗦啦挑好了——米兰音乐学院,要是走该校对华的图兰朵计划,连意大利语等级证书都了不用额外准备。
但周嗦啦却对出国兴趣不大,因为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去国外一定会被活活饿死——最重要的是国内还有个叶值,她连异地恋都险些撑不下去,异国恋那真的是必分无疑。
但这话她暂时没敢跟周老师说,怕老爹太好说话,见此路不通那就选择保研,然后她挂科的事就瞒不住了——挂科加撒谎,两罪连审,叶值立马就能为她守望门寡。
叶值找了个周末回来滨海,去家里拿点东西,顺便跟周嗦啦见一面。后者心情抑郁地跟叶值通报此事:“你说我现在咋整?我去给老师送个礼让她帮我把和声成绩改了还来得及吗?”
“现在只有教务能改你成绩,找老师白搭,而且你要是找了教务,教务铁定要给杨老师通风报信。”或许是因为周嗦啦明确表示了她不想出国,叶值心情挺好,耐心细致地帮她分析了半天,最后给了个建议,“要不你还是据实招了吧,周老师总不能活活打死你。”
“那万一打半死呢?”周嗦啦蔫头耷脑,“要不我今年不考滨音了,我去考中央音乐学院吧。”
叶值怀疑地看着她:“你能考得上?”
周嗦啦张了张嘴,更蔫:“考不上……”
“为了瞒成绩单生生浪费一年大好青春……”叶值咂咂嘴,“你这代价也太大了。”
周嗦啦一拍桌子:“那我就只能出国了!你是不是盼着我远走高飞然后你山高皇帝远呢?”
叶值失笑,连连摆手:“不不不,其实你没有选择出国我心里特别高兴,毕竟我是个谈不起异国恋的人。”
“我也谈不起啊,”周嗦啦趴倒在自己拍桌子的手上,“那我怎么办呀……我要是被我爹打死了你会不会给我守寡呀?”
叶值煞有介事地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不一定能守得住,你还是再抢救一下吧。”
周嗦啦伸手去掐他肋骨上的皮肉:“我再问你一遍,给不给我守寡!”
“不守不守,”叶值一边倒抽凉气一边求饶,“你放心,你被你爹打死我立刻自杀殉情,还能为国家省一面贞节牌坊。”
周嗦啦灵机一动,出馊主意:“要不咱俩立马领证结婚吧!毕竟我结了婚就不归他管了。”
叶值哈哈大笑:“我觉得你这个主意非常好,简直完美。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俩这就去民政局吧,赶紧办完结婚证,还有时间再挑一块夫妻合葬墓,等你爸把咱俩作对活埋的时候就不用现找地方了。”
周嗦啦哭丧着他往他背上拍:“成天抖机灵!一点建设性意见都给不出来!”
叶值握着她的手腕:“冤枉,这机灵明明是你先抖的。要不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跟你爸坦白从宽,这样当着我一个外人他肯定不好意思打你,等我走了没准他气也消了。”
“那万一他没消呢?”周嗦啦问,“或者他压根就没把你当外人,当着你面揍我呢?”
“那我保证拦着他,”叶值一脸严肃,“毕竟只打孩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周嗦啦对天翻了个白眼。
周阊旅没逼着她马上做决定,毕竟她才大三,这事不急,但也不能一点都不急,毕竟就周嗦啦那英文水平,四级都没过,更别提雅思了。
周阊旅暑假把她塞辅导班去学英语,没想到在同一个班碰倒了同样学英语的陆朝饮,两人双双吓了一跳。陆朝饮听完周嗦啦好好学习的前因后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就说以你的秉性怎么可能主动学英语,那你都跑来报班了,是打定主意要出国了吗?”
“哪里啊,我只是为了安抚我爸而已,我科都挂了,还出哪门子的国。”周嗦啦不听课,跟陆朝饮在底下小声叽叽喳喳,“而且叶值也不赞成我出国。”
“哇,之前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听男朋友的话,”陆朝饮把她上下一打量,“那你能拗得过你爹?”
“就是拗不过啊,所以没准十有八九还是要申请的,”周嗦啦唉声叹气,“希望目标学校能擦亮眼睛,从我简历里发现我是个学渣的事实,然后把我拒了。”
陆朝饮啧啧称奇:“研究了那么多起出国案例,这考生求着被拒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周嗦啦蔫蔫地看她一眼:“那你是怎么回事?跟施宏博达成共识了?”
陆朝饮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哪里啊,他还是想去香港,但其实我是想去韩国来着。”
周嗦啦抬头往黑板上看了一眼:“我没进错教室吧,这是教英语的而不是教韩语的吧?”
陆朝饮:“……你没进错,我就是闲来无事顺便学一下,有些韩国大学也是要看雅思成绩的。”
老师在上头敲了敲黑板:“同学们要认真听课,都是交了钱进来的,自己不听也不要影响别人。”
周嗦啦对陆朝饮吐了个舌头,把背挺直,假装全神贯注。
下课后两人又凑在一起叽叽呱呱,整个班的同学都不怎么说话,衬得她俩这的欢声笑语格外刺耳,坐在周嗦啦前面的那个男生皱着眉转过身来,看样子是想找茬,周嗦啦眼明手快,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歉,解释说陆朝饮是她失散多年的老同学,老友重逢难免激动,话就多了些。
男生的目光在周嗦啦脸上流连了一圈,眉心展开,唇边还微微带了点笑:“那你们聊吧,小声点就行了。”
周嗦啦感恩戴德:“谢谢你。”
据说有人特意调查过,发现在同样道谢的语气下,“谢谢你”比“谢谢”说起来更诚恳更温柔,更让人感觉身心愉悦。这个调查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结果倒的确是有几分道理,那男生听完周嗦啦这句柔肠百转的“谢谢你”之后,竟然眉开眼笑起来,还主动跟她们一起聊了两句。
这男生名叫徐岷,巧得很,也是滨海大学毕业的,比她们高了两届,考了档案局的公务员,算是个闲差,所以才闲来无事充实下自己,报了个班学英语。
周嗦啦对陆朝饮都对这位积极向上的国家干部没啥兴趣,糊弄着将他应付过去,陆朝饮给周嗦啦传纸条:我觉得他可能是看上你了。
周嗦啦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他才是看上你了呢,他眼神一直在往你那瞟。
陆朝饮回:可能是他害羞,不好意思看你。
周嗦啦:……
她晚上回去的时候收到徐岷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申请信息里一脸性冷淡的画风,只有简简单单“徐岷”两个字,但加好友后却像打了鸡血,上来就发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周嗦啦出于礼貌,也回了个同样的表情。
徐岷接着发:做我女朋友吧!
周嗦啦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徐岷回复:我观察你好久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踏实瞎玩的小姑娘,今天接触了一下,觉得你人还不错,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了,高兴吧?
周嗦啦有那么两三秒心里是懵逼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情绪来面对这个强撩灰飞烟灭的兄弟,她愣了一会,最后回了一个冷淡的微笑:“我结婚了。”
徐岷第二天将她堵在教室外面,表情严峻,面色泛青:“我刚问过陆朝饮了,你根本没结婚,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骗我的女生?”
周嗦啦简直哭笑不得,异常认真,异常诚恳地看着徐岷:“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这么一个满嘴谎话的女骗子,根本配不上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勇敢地去寻找真爱吧!”
徐岷哼了一声,接着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周嗦啦双手合十:“我快结婚了,真的,不信你再去问陆朝饮。”
徐岷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又哼一声:“你结不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咱们以后就当朋友处吧,如果你觉得分手了尴尬,那你退班也行。”
“我不尴尬,”周嗦啦心说去你大爷,我报班不花钱啊,凭什么因为你这个人渣退学。她表情冷了一点,讥讽道,“我脸皮太厚了,完全不知道尴尬为何物。”
徐岷扔下她往教室走:“我理解你,一般跟我接触一段时间的女生,最后都会喜欢上我……你以后跟你男朋友分了手,可以再回来找我。”
周嗦啦半晌无语,她扶着墙,无声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陆朝饮在座位上背单词,端的是个勤学苦练,周嗦啦过去,照她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跟徐岷瞎说了什么?”
陆朝饮捂着头一脸茫然:“他问我你是不是结婚了,我说没有……你就是没有啊!”
周嗦啦翻个白眼,嘀咕一句:“戏精一样的男人。”
她放暑假后,叶值每个不加班的周末都回来,反正滨海杭州距离近,动车也就二十分钟,而叶值的单位距离杭州动车站地铁也只有二十分钟,有时候他下班早,周内还会专门回来一趟跟周嗦啦一起吃个饭。
周嗦啦下课跟陆朝饮手挽手蹦跶着出来,身边跟着叮嘱她记得拿伞防晒防中暑的徐岷。叶值隔了一个马路站在街那边,看着这两女一男的诡异组合走过来,先打量了一下徐岷,又打量了一下周嗦啦,最后故意指着徐岷问陆朝饮:“新男朋友?”
陆朝饮表情暧昧地看了周嗦啦一眼:“对!新男朋友!”
叶值长长地嗯了一声,摇头点评:“没有上一个好。”
陆朝饮不看徐岷,对着叶值做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也这么觉得。”
周嗦啦哈哈大笑着松开陆朝饮,伸手去勾叶值的小拇指,指着徐岷跟他介绍:“一起学英语的同学,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学长。”
“不一定是学长,”叶值问徐岷,“你哪一届毕业的?”
“一五届,”徐岷猜出了叶值的身份,对他很有敌意,“你呢?”
“哦,比我低一级,”叶值笑了笑,松开周嗦啦的小拇指,转手去揽她的腰,“我保研了,今年研三,这么算你还得叫我一声学长呢。”
徐岷打量着他们俩人的站位,咬着腮帮子不说话,叶值占了上风,就懒得在称呼上跟他计较,转头去问陆朝饮:“一起吃饭吗?”
“不去了不去了,”陆朝饮很有眼色,“你这千里迢迢从杭州跑来鹊桥相会,我不当电灯泡。”
徐岷松开牙关,问叶值:“你在杭州?”
“是啊,专门回来见她的。”叶值笑模笑样地看着他,“真是不能随便谈异地恋,太烧钱了。”
两方人马在地铁站台里井水不犯河水地互相道别,周嗦啦笑眯眯地看叶值:“我怎么觉得你对徐岷学长敌意很大呢?”
叶值淡定地把脸转过去:“你觉得错了。”
“没错!”周嗦啦扳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拉回来,“你是不是觉得他对我有意思?是不是觉得你女朋友追求者无数,你心里特有危机感?”
叶值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只恨我不是雄踞一方的军阀,不然非得造个铜雀台把你锁起来,跟除我之外的任何异性都要保持至少三百米以上的距离,包括周必。”
周嗦啦恨恨地拍了他一把:“太可惜了,你怎么就不是军阀呢,你要是军阀我也能过上化化妆美美容逛逛街还有人伺候的好日子。”
叶值笑着去抓她的手:“我伺候你还不够吗?”
“你哪里伺候我了?”周嗦啦对他翻白眼,“你来见我还要坐跨城动车……车票呢?把车票给我。”
叶值从衣服口袋里将自己的高铁票找出来交给她:“看咱俩这异地的几个月里,我花的车票钱能不能买套房。”
“把你给美死!”周嗦啦喝了一声,“你以为滨海卖房的是你们家后门卖豆腐的呢!”
叶值左拳砸在右手掌心里,语气夸张:“什么!原来滨海房价和我们家后门的豆腐不是一个价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周嗦啦笑倒在他肩头,树袋熊一样把自己挂到他脖子上:“叶直男,你是不是打算实习完直接在这家公司入职呢?”
“目前是有这个打断,”叶值想了想,“公司环境很好,工作也是我最喜欢的,而且杭州房价还在可承受范围内,最关键的是音乐行业发达,你来了也比较好找工作。”
“可是我还没定下来是出国还是考研呢……”周嗦啦犹犹豫豫,“音乐本科生在杭州能干什么呀?我早知道就跟梁文音一起转行学音乐制作了,这样还能进电台电视台什么的。”
“你可以去试试应聘浙江歌舞剧院,正好跟你的专业对口。”叶值居然都已经帮她分门别类地打听好了,“除此之外,也可以尝试应聘杭州境内各大院校的音乐老师,只不过大学老师的话本科这个学历可能会有点吃亏。”
周嗦啦像猴子听天书一样听着叶值跟她一条条介绍她未来的就业方向,心情无比平静,一丝波动也无,就跟马上要找工作的人不是她一样。主要是以周嗦啦现在的心境,完全不能将找工作这些事跟自己联系起来……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管的小学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开始承担经济压力了。
叶值能看出她的心理状态,毕竟大家都是打这个阶段过来的,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周嗦啦不选择出国,那等她大四再决定考研还是找工作也完全来得及。
但周阊旅不这么想,其实不仅是周阊旅,就连周老爷子和周嗦啦的伯伯姑姑都对她的前程分外关心。周家虽然是个三代搞音乐的世家,但周嗦啦的两个堂姐却双双抛弃了家传技能,一个跑去学中医一个跑去学金融,而她弟周必又去学了物理,她就是周家第四代唯一一个能继承衣钵的,因此各路长辈都将希望放到了她身上。
周嗦啦每天跟陆朝饮吐槽:“又不是不继承了,为什么非得出国呢?留在国内不也很好吗?”
陆朝饮瞟她一眼:“你就是因为挂科了所以才不想出国的吧?反正你这个情况要是换我我就选出国,你又不是出不去,深造一下对未来发展也有好处啊。”
周嗦啦唉声叹气:“可是叶值不是反对我出国吗?他连在杭州的工作都开始帮我打听了。”
“因为谈恋爱而放弃前程这个事发生了也不止一次了,你现在年纪轻轻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回头年纪大了铁定要后悔,”陆朝饮劝她,“你想想,等你从事歌剧行业了,过个那么几十年想起当年,曾经有个出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但你却没有珍惜,等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但那时候后悔有个屁用,放弃都放弃了。”
徐岷在前面听见,也转过身来加入讨论:“我觉得陆朝饮说得对,你应该出国,如果你男朋友阻拦那他也太自私了,为了一己私欲坏你前程。”
周嗦啦一拍桌子:“叶值才不是那样的人。”
徐岷自知失言,握拳抵在人中上咳了一声:“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出国,人生只有一个,年轻只有一回,绝对不能因为别人辜负了自己。”
人但凡要做一个有关自己前程的决定时,总是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建议,而且每个人给建议的时候都貌似分外慎重推心置腹。周嗦啦总结了一下她收到的各种五花八门的建议,然后把它们集中反馈给叶值的时候,后者只笑了一声,道:“不知道你发现了没,这些给你建议的吃瓜群众们有个共同点,就是等你采纳了他们的建议然后把事情搞砸之后,他们也不会来帮你承担后果。”
周嗦啦看着他:“可是你也给我建议了啊。”
“我和你父母的建议不一样,”叶值正色道,“因为我们都是要分担你命运的人,你父母分担你前半生,我要分担你后半生。”
周嗦啦有点感动,然后小小声地问他:“那如果我选择出国了,你就不分担我命运了吗?”
叶值一愣,表情立刻开始复杂起来:“你决定出国了吗?”
周嗦啦歪着头看他:“我要谢谢你愿意分享我后半生的命运,但我不想让我的命运变成你的负担。因为你很好,所以我也想我变得很好,然后去跟你站在一起。”
叶值表情恍惚地听完她这番话,抬手在她头发上摸了摸:“我不是反对你变好,我只是……”
周嗦啦认真地看他,眼神专注:“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叶值眼睛看着别处,唇角微微翘起来,好像是带了点笑意,但那点笑意又太单薄了,完全不像是在笑,倒像是随便做了个表情,好让气氛不那么冷。
“算了,”他最后说,“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徐岷对她出国不出国的事情很上心,每天都要问一遍她的决定,周嗦啦被他问的心烦意乱,但碍于一起上课的面子还不好说难听的,只能打着马虎眼糊弄他。陆朝饮出于自身原因跟徐岷统一了战线,每天为出国说尽好话,试图说服她。
“咱俩情况不一样啊!”周嗦啦愁眉苦脸,“你是已经达成出国的共识了,问题就是去哪出而已,我这马上要面对的可是异国恋……异地恋我谈的就已经够心烦的了,还异国呢。”
“瞎说,你哪里异地恋了?”陆朝饮撇着嘴道,“一周七天叶值能见你四天,他就算在滨海上班也不过如此吧。”
“那异国不就是经年累月不见面了吗?”周嗦啦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而且国外多危险了,都不能半夜去撸串。”
“你可以半夜去泡吧嘛,”陆朝饮戳她脑门,“瞧你那点出息,成天尽惦记着谈恋爱,一点都不琢磨怎么为国家做贡献。”
“做贡献这事不是有男人呢吗?”徐岷又笑眯眯地插话,“女生只需要貌美如花就行了。”
周嗦啦身经百追,对这种强撩的手法根本不感冒,懒得搭理他。而陆朝饮比较善良,怕冷场,还对他呵呵笑了笑:“毕竟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偶尔还是要惦记为社会做贡献的。”
周嗦啦原本不想出国只是出于自身惰性,周阊旅连着给她分析了好几天的国内外专业优势之后,她又开始有所动摇,在宿舍群里向大家征求意见。
梁文音在视频里露出一张眼圈青黑表情疲惫的脸,她躺在床上半睡不醒地听完周嗦啦讲的前因后果,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出国。”
周嗦啦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你怎么了?我看你气色很不好啊。”
“我刚从高孟君家里回来,他爸爸没了,”梁文音道,“车祸,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半夜给我打的电话,我去见的他,刚刚才回来。”
于二姐惊叫一声:“怎么回事?”
“对方酒驾了。”梁文音道,“别说了,我心里也难受的很呀。他昨天见我一句话没说,先抱着我哭了半夜,后半夜还要照顾他妈妈,然后还要给他爸办理死亡证明,安排太平间,我看着都觉得心疼的不行。”
周嗦啦和于二姐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用意不言而喻:嗯,他俩可能是快要复合了。
梁文音接着对周嗦啦道:“三儿,你现在不想出国是因为叶值吗?”
“也有别的原因,不过他占的比重大一点。”周嗦啦道,“他之前开玩笑说他熬不住异国恋,其实我也有这个担忧,我连异地恋都不是很有信心,更何况是异国呢?”
“在做有关未来前途的决定的时候,不要将现男友的意见考虑进去吧……”梁文音说了和徐岷差不多意思的话,但比徐岷直白的多,“男朋友可以再找,但人生只有一次。”
“男朋友可以再找,但叶值只有一个吧,”周嗦啦反驳她,“我不想找别人了,我就想找他。”
梁文音翻了个身:“我懒得跟你争,反正恋爱是你自己谈的,前途也是你自己过的,你自己做决定。不管你出国还是不出国,我都支持你,虽然我的支持没啥用。”
周嗦啦征求了一圈意见,结果还是屁用没有。她像被烫了尾巴的猫一样在家转来转去,周必躺沙发上看电视,被她转的心烦:“让一让好吗大姐?你挡着我了。”
周嗦啦可算找到一个情绪发泄口,扑上去挠他头发:“你姐都快烦死了!你居然还在这看电视!”
周必嗷嗷叫着保护自己的发型:“不就是出国吗?想出出不想出拉倒,有那么纠结吗?”
周嗦啦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可是你姐夫不让我出怎么办?”
“我姐夫?”周嗦啦从来没有用这个称呼称呼过叶值,搞得周必乍听之下,先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哦哦你说叶值,艾玛我们叶学长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终于混上‘我姐夫’这个称号了。”
“废话少说!”周嗦啦往他背上拍了一掌,“他不让我出,咱爹非要让我出,你说我出不出?”
周必把一只脚翘到沙发背上:“那你呢?你想不想出?”
周嗦啦想了想:“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出也行不出也行。”
周必接着问:“那如果没有叶值,你出不出?”
“出啊,爹都安排好了,能不出吗?”周嗦啦道,“可问题是现在不是已经有叶值了吗?”
“来我给你出个主意,”周必贱兮兮地凑过来,“你先去跟叶值分手,然后出国,你出国这段时间我替你掰弯他,保证就连只母蚊子都近不了他的身,然后等你回来你再来把他捋直。”
好一个馊主意,周嗦啦一个排山倒海拍到他脑门上,气哼哼地站起来:“我他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你除了浪费咱们家的粮食还能干啥?”
周必大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啊。”
其实他的作用不止出谋划策,还带通风报信的,为了“他姐夫”上窜下跳,以至于叶值跟楚天阔偶尔小聚,他都要硬插一脚凑热闹,还故意当着楚天阔的面叫叶值“姐夫”,一口气恶心俩。
“我说周必同志,”楚天阔用筷子头敲碗沿,“你是不是对我们叶直男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是说小姨子对姐夫总有种暧昧的占有欲吗?你是不是对他也有这种占有欲?”
周必先黑了一半脸,然后按捺住,忍着恶心朝他抛了个媚眼:“没有,其实我看上是你,讨好他只不过为了曲线救国。”
楚天阔压惊似得在胸口拍了拍,使劲做了个吞咽动作:“你学长老胳膊老腿,经不住你这么玩,你还是觊觎你姐夫去吧。”
周必哈哈大笑:“不行不行,我不能玩我姐的男人,我还是玩你吧。”
叶值笑眯眯地听着他俩插科打诨,状似无意地问周必一句:“你姐出国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周必惊讶地看着他:“你同意她出国?”
叶值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你姐没跟你讲?”
“她说你不同意啊,”周必一脸茫然,“你要是同意了那她还纠结什么,麻溜出去不就行了。”
叶值眼神一黯,赶紧低下眼皮来掩饰:“她很想出去?”
“也没有很想吧……”周必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来你为什么不支持她出国啊?不会是怕她不回来吧?要真是这样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她要敢生出移民的念头,我爹会亲自飞过去把她腿打断然后带回来的。”
楚天阔咳了一声,往火锅里涮了一筷子肥牛,慢条斯理道:“你姐夫不是怕她不回来,是怕她回来的时候……”
“楚天阔,”叶值打断他,“你发论文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天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周必一眼,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跟着叶值换话题:“挺顺利的,已经跟那边编辑部谈得差不多了。”
周必大叫:“别顾左右而言他啊,有话直说嘛,叶直男你还想不想跟我姐继续好了,放着我这么一个现成的间谍还不知道善加利用。”
叶值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收起来了,此刻倒显得平静,恍然还有种不动如山的安稳气质,他对周必笑了笑,道:“算了,我不强迫她,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强迫来的,如果让她因为我而放弃前程,我怕她以后会恨我。”
楚天阔在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嚎:“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周必捂上自己的耳朵,一脸便秘地看着叶值,试图攻陷他:“不是吧,出个国而已,你还打算分手啊?异国恋也有好结果的,你换个角度想想,你俩要是连异国恋都熬过去了,那简直是铁打的姻缘,注定要终成眷属。”
叶值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当即便点头糊弄他:“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
周必第二天专门跑去学校里找楚天阔:“楚哥,叶直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楚天阔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对着他和颜悦色地笑:“我是很想告诉你啊,可是我没时间啊,我还有个实验报告没写完呢。”
周必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看看他又看看他的电脑屏幕,纠结半天:“算了,当我没问。”
楚天阔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吧!你姐你姐夫在你心里还抵不过一个实验报告吗!”
“心意到了就好,心意到了就好,”周必谦虚地摆摆手站起来,把椅子挪回原位,“那什么,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楚天阔苦大仇深地看他:“听说你妈准备让你申请我老板的本硕连读,作为我老板的得意门生,我建议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有事没事。”
周必傻在当地,还没等他天人交战完,楚天阔就已经笑眯眯地站起来给他腾空了:“别谦虚嘛学弟,你好歹也是跟过我们实验的,你看记录和数据都在这了,你先写,你边写我边给你讲叶直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必给周嗦啦发了条微信:“我这都是为了你!”
周嗦啦:???
楚天阔坐到叶值椅子上,挠了挠头:“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大概就是叶直男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虽然也不说要谈婚论嫁吧,总体还是很稳定的,然后这妹子大学毕业出了国,没病没灾地,呱一下就劈腿了……给叶直男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周必倒抽一口冷气,默默把拳头塞进自己嘴里。
“不过他不太愿意跟别人说他私事,所以具体我也不知道,以上全是个人猜测,猜错了纯属倒霉。”楚天阔喝道,“你别想走,老实蔫儿的把报告给我写完。”
周必哭丧着脸转过来:“可是我还要忙着去跟我姐通风报信。”
楚天阔冷笑一声,掏出电话拨号,特别用力的四声“喂”了一下:“嗦啦啊,我楚天阔,嗯我跟你说个事,叶值之前那个出国分手的前女友你还记得吧?对就是薛珺……啊不是,她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你,叶值反对你出国这件事,没准跟薛珺出国劈腿有关系,他怕你出完国也跑了。”
周嗦啦在电话那头笑的直不起腰来:“不是吧,叶值不像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啊。”
楚天阔一拍大腿:“所以他一直不肯告诉你反对原因嘛,男人的可怜自尊啊……”
周嗦啦咯咯咯笑个没完,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好好好,多谢学长跟我暗通款曲,回头我请你吃饭。”
楚天阔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暗通款曲是这么用的吗?”
周嗦啦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是学艺术的。”
楚天阔哦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是学理工的……另外还有个事,把你弟借我一下帮我写个实验报告,没问题吧?”
周嗦啦对周必的死活向来看的很淡很淡,当即便点头同意。楚天阔在周必几欲喷火的目光中挂了电话,大无畏地对他一摊手:“跟你家大人联系过了,大人同意了,你就在这老实写吧。”
周必气哼哼的:“我是三岁小孩吗还跟我家大人联系。”
楚天阔丝毫不着恼:“那要不我给杨老师再打个电话?”
这电话不用打他就知道杨老师一定会欢欣鼓舞地感谢楚天阔给周必这个机会,没准还要热情地补一句“有空来家里吃饭”。周必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帮他把报告写完了。
正好是周五晚上,楚天阔晚上请周必吃饭,顺便把下班后回滨海的叶值和周嗦啦一并叫上,但叶值有点不情愿,他原本设计好了一个周五晚上,生生被楚天阔破坏了。
周嗦啦本来没把楚天阔给她报的讯当回事,但傍晚看到叶值,又忽的想起这件事来,她在地铁里勾着叶值的脖子,笑眯眯地问他:“叶直男,坦白讲,你不让我出国是不是怕我出国跑了?”
叶值把头扭过去:“坦白讲,我不想说。”
周嗦啦哈哈大笑:“不会是真的吧,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那要不我出国前咱俩先把结婚证领了吧。”
叶值对周嗦啦出国这件事反应还不是很激烈,因为他知道周嗦啦三天一个想法,随便来个人讲几句鸡汤就能让她改变主意。她前两天还因为挂科而坚决抵制留学,这两天又被周阊旅说动,对西方世界跃跃欲试起来了。
因此叶值也笑咪咪地同她开玩笑:“可以啊,要不我明天请一上午假,领完证下午再去上班。”
周嗦啦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把你给美的,车房三金都没有,空手就想套个老婆啊。”
叶值谦虚地摆摆手:“哪里,主要是老婆太配合了。”
周嗦啦挽着他的胳膊撇嘴:“那你到底支不支持我去留学啊,痛快给个明白话嘛。”
“你这话说的就像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一样,”叶值笑道,“先别管我支持不支持了,先把你的雅思考出6.0分再说吧,单词背完了吗?”
周嗦啦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铁里的显示屏:“车快进站了吧?”
叶值跟着很快调整好表情,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快了。”
他们到饭店的时候叶值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周嗦啦伸着头看了,工作群里各种实验设备的照片,叶值一开始打字回复,后来语音回复,到最后干脆开了个视频远程实验。他叮叮当当地忙了好一阵才折腾完,最后挂视频的时候视频框里的同事还哀嚎:“你要美人不要江山要到啥时候啊!你快回来啊没有你我承受不来,你再这样我可要报告给领导了啊!”
楚天阔调侃他:“不是说制药公司实验室员工不是在加班就是已经死在工作台上了吗?我怎么看你这么清闲,天天六点来报道。”
叶值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一阵子的确是比较闲。”
楚天阔笑嘻嘻地看着他:“是不是因为我们嗦啦小妹妹要远赴重洋了,所以想抓紧时间多见几回,免得她步了薛珺后尘,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叶值对这句话尚无反应,周嗦啦先嚷嚷起来了:“说什么呢!分分钟打脸给你看哦!”
楚天阔大笑:“这个脸我非常乐意被打,欢迎打脸。”
周嗦啦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来自徐岷的一条微信,提醒她明天可能会下雨,让她记得带伞。
周必眼尖,看到这一条微信,笑了一声:“哟,还有专属天气预报服务呢,哪个运营商的,给我也定个吧。”
周嗦啦翻了个白眼:“一起学英语的同学,打算抄他笔记来着,就加了个好友。”
周必语气夸张:“你要守妇道啊我的姐,你可别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周嗦啦伸长胳膊要拍他脑门,周必仰着身子往后藏,一边藏还一边喊:“姐夫!你看我姐!你管不管了还!”
叶值微微笑着听他们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对周嗦啦一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周嗦啦坦坦荡荡地把自己手机带给他,叶值指纹开锁,将徐岷的微信名片推到了自己微信上。
楚天阔看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指着手机问周嗦啦:“为什么叶值能解锁你的手机?”
“我把他指纹输在手机里了啊,”周嗦啦一脸理所应当,“我的指纹也在他手机里呀,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模范情侣!”楚天阔给他俩鼓掌,“分了可惜了。”
“没有谁要分手。”叶值语气淡淡地回他一句,手下不停地给徐岷发好友申请,“笔记这种事情没必要抄他的,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就行了。”
徐岷通过的很快,刚一通过就给叶值发信息:“周嗦啦的男朋友?”
叶值回了一句:“嗯,嗦啦在课堂上承蒙你照顾,特地感谢你。”
周嗦啦把头伸到他屏幕上,胆战心惊地看着:“你说话客气点嘛,我们还要一起上课呢。”
“放心,不妨碍你正常上课,”叶值对她笑了笑,然后给徐岷发了个三十六块钱的红包。
“为什么给他发红包?”周嗦啦很好奇,屏幕另一端的徐岷应该更好奇,发来一串长长的问号。
“感谢他给你提供的天气预报服务,”叶值道,“中国移动的天气预报一年三十六,咱们不克扣劳动人民工资。”
周嗦啦这才反应过来叶值是暗搓搓地收拾情敌,当场笑翻:“好的好的好的,你帅你说了算,你说什么是什么。”
叶值拿着周嗦啦的手机翻看她和徐岷的聊天记录,周嗦啦回复的很少,都是徐岷在发,按三餐请安还附带每日健康食谱,他一边看一遍啧啧啧的感叹:“嚯,还有养生食谱呢?三伏天喝什么汤最养生……厉害了,你照着吃过吗?”
“哪有这闲工夫啊,”周嗦啦撇撇嘴,“而且那谱子清汤寡水的,本宝宝还要长身体呢!”
叶值笑意更深:“偶尔吃素其实不妨碍你长个子。”
周必补充:“也不妨碍你长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