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个故事:在婚姻中假装快乐

表面看来,我是个有魅力、聪明、合作、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的58岁女人,但私底下,我却是从小就极力压抑自己,不愿给家人不便或让家人不高兴的那种人,小小年纪就知道不可能有人关心我,也不要求(或期待)别人会重视我的感受。

我爱我的丈夫,但是他不给我任何爱的感觉,所以导致这份爱干枯了。跟我最亲近的人是我的心理治疗师和几个女朋友。但是即使是跟我的治疗师在一起的时候,我也遵循着一贯的模式——不愿让她知道我太多心事,以免使她困扰或不高兴。我在和人相处时,通常都遵循着一套“先观察再调适”的模式,我先观察别人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觉,然后根据观察所得来调整自己和别人配合。

我的快乐指数很低。我如果没有掩饰我自己的行为,就会紧张害怕得要哭出来。但哭泣是我父母、丈夫和孩子们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继续假装很快乐的样子。结婚以来我搬了27次家(我丈夫是军人),但我终于能从女人之间亲密的、开放的友谊之中感受到喜悦和欢畅。在参加志愿工作时,我领悟到一点东西,真正觉得兴致高昂;在参加一个兼具学术和艺术的团体之后,我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在35岁的时候,是位称职的家庭经理和母亲,同时大力支持我丈夫的工作——他是海军军官,刚接下第一份指挥官的工作;但却仍然相当否定我的丈夫,也许他供给我们经济上的需要,并在他方便的时候给我们一点肤浅的关怀,但其实他对我们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在几年前他还告诉我说,他说不出“爱我”这两个字,因为他不能伪善。幸好他从未说过任何鼓励或加强我尊严的话,所以我们能安然度过这次的打击。既然我自我表达的能力一直受到压抑,所以我也不太适合过充实丰富的婚姻生活。这种稳定、安全,但没有高潮的婚姻让我颇为自在。

我会嫁给他,是因为做人妻是最受众人接纳的角色,而且他很迷人,有成功的潜力。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很熟悉以后我们会过怎样的生活(我父亲也是个军官)。

我打算继续维持婚姻,我不想牺牲我对于婚姻所作的投资。结婚44年了,婚姻的确有它的好处——安全感和归属感。最糟糕的地方是我无法做个完全自主的人。

结婚的时候,我不介意冠上夫姓,现在我却觉得使用他的姓氏会降低我对自己的认同感。但是不管是什么姓氏都会使我感到不自在,我总是不觉得那些姓氏所指的就是我。

现在我很庆幸自己有小孩,当初我并不喜欢孩子。如今他们都长成负责任、能自立的大人了。但他们在小的时候,没有得到小孩子应该得到的真正关爱和心理支持。我虽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却没有从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得到任何快乐。然而,要是没有他们,我真不知道我会不会婚变,因为我丈夫从一开始就跟他的事业结婚了。

我们最近处得比较好,是因为他现在已不那么粗鲁了。不过,他还是不太理会我讲的话。我知道我需要跟别人谈心,所以我找了几个这样的朋友。

他最糟糕的地方,就是没有勇气对我诚实,不将他洗脑和解决问题的奇才应用在我们的关系中。他批评我无法改变的生理特征,我对于我认为需要加以思考或推敲的问题,不会马上回答“是”或“不是”,还有我在性方面不积极的态度,这点他也批评得很厉害。我对他最不满的地方是,他所谈的几乎都是有关他自己的事情,他常常插嘴,他问问题时虽彬彬有礼,但他显然并不关心别人如何回答,因为他在我回答之前就改变了话题。

我没有外遇,但是如果我能遇到一个没有家累、欣赏我,又让我自己觉得很自在的男人,我会想要跟他发生感情。我丈夫?也许跟别的女人有交往,可以让他了解到他的性能力障碍之大,甚至让他认清他的心灵原来是这般的空虚乏味。

两年前我差点就发生外遇。我认识了一个海军军官,初见面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们经常在社交场合碰面,每次都有好多话要说,我们同时感觉到这绝不是一般的友谊,我们彼此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生理欲求,但是除了偶尔偷偷热吻到心满意足(这点我丈夫就做不到,至少对我他做不到)之外,我们没做其他。

我们对彼此之间的情意谈得很多,但是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要怎么做。他是很敏感的,如果被丑闻中伤了,他可能再也爬不起来。后来他回家和家人住在一起,来了一封信,说他永远忘不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之后便音讯全无。又过了好几年,我听说他得了肺癌,我丈夫和我写了一张便函去问候他,还是没有任何回信。他很钦慕、渴求和欣赏我这个人,那种美好的感觉,到现在仍深印我心中。但是他竟然放弃了一切,使我的自尊受到很大的伤害,虽然我知道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接受了我的暗示。

目前我跟我丈夫没有性生活,因为他缺乏性欲。我仍喜欢性生活,因为我需要抚触和亲密感,即使我常常无法达到完全的高潮。跟他做爱几乎没有情感上的满足感可言,他总是不带感情地,“一步一步做下来”。除了对生殖器的渴望之外,几乎看不出他有任何其他欲望。他很有耐性,但他对我的建议充耳不闻。除非抱怨,否则他难得开口——他从不跟我谈心事。

他从不听我说话,也无法理解我的需要,但却口口声声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钱由我们一起管。银行的事情差不多都是我在处理,至于投资,则多半由他来管。我们两个都是谨慎的人,对财务管理都很胜任,而且花钱都不需经过对方同意。钱是他赚回来的,但是我觉得因为我对这个家有承诺,我付出了心血,牺牲很多,而且我把家管得很好,所以我的贡献和他一样多。我认为他赚到这些钱,有一半要归功于我。

我们不吵架,所以彼此看法的分歧之处一直都没有解决,这多少是因为我不允许自己把愤怒表现出来。我很努力地试过要看透他的内心,但是我敢说我对他的认知一定有部分是错的,因为他难得透露他的感受。我最气的是他用话,或者用动作来打断我的话。我们多年前吵过的事情,到现在仍然是老样子,我已经放弃了,不愿再设法改善,因为每次我想要和他谈我感触很深的大问题时,他总是断然拒绝,如果要吵架,我一定先退出。

不过,上个星期我们为了要办事而进城,他提议到一家非常好的餐厅(比较偏向我的,而非他的口味)吃饭,我们讲了很多内心的话,很交心。他好像没有因为表白自己而感到不安,而且好像很专心在听我讲心事。在此之前的好几个月,他一直在压抑,不作接触,也不表露感情,但那天晚上我感受到了友谊的温暖。

我不喜欢付出爱情。我对父母亲的爱,是出于他们让我不愁吃穿,以及社会严格要求我们要爱上帝、爱国家、爱父母和所有的朋友,尤其是不可以让任何人不高兴或受窘。后来我遇到一个女人,她让我了解到温情和关心的真谛,从此,我开始慢慢改变,但那时我已经48岁了。

一想到女人味和性能力,我就会感到寂寞,我已经死心了,我这辈子不可能有机会和任何人建立满足的性关系,也不可能对自己感到满意。唉,到目前为止,我这辈子还没有真正快乐过。

女性运动使我认识了自己的力量和价值,并认清了男人无力立即改变那种毁灭性的心态。我觉得我出生得太早了,仿佛受到捉弄似的。如果我能够在5岁的时候接受现代的心理治疗,将会获益不少,免须在受了50年的苦之后,才发现我需要帮助。我给人的感觉,总是坚强、好胜、冷静、随和、可靠,而且乐于助人,但其实我一直很恐惧、压抑、沮丧、没有一丝快乐。

我已经有几个要好的密友了,这是近几年不再把丈夫和孩子放在第一位之后才建立起的友谊,前面提到的那位朋友,多年来一直很有耐心地鼓励我接受她的关心和温情,现在我们很亲近,她会听我讲话,真的关心我,也鼓励我多照顾自己。我还有一个新朋友,我们两个有不少共同点,我们每个星期都一起作徒步旅行,有什么不如意事都讲给对方听。以前,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和人交朋友。

我有个女儿,极为聪明,颇受同事称赞,但跟我一样有抑郁、僵化的毛病。直到现在,她33岁,我58岁,才学着彼此诚实地、关心地沟通。

我敬佩那种有独立思想和独立行动的女人,我最不喜欢可怜兮兮地希望自己有所超越,却只在缓慢行动的人。跟从前那个严重受男人影响、伤害、欺骗、压制的女人比起来,现在我已成熟、独立自主了。我不可能再跌落到旧的陷阱里,我要给我的余生更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