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前,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deBeauvoir)曾确切地指出,女人实为“另一种”人。从男人的观点和男人的世界观来看,确是如此。现在,女人已经掌握了另一种人的身份,并加以改造,完全翻转过来,将这种身份变为分析和界定社会的有力角色。女人不再是敲着门要求进入社会的另一种人,如今女人早已超越了这个阶段,不想将自己并入男人的世界中,而是希望改善这个世界,让世界变得更好。由于我们置身“外围”,因此更有助于我们完成这个目标,我们不在该体制中,所以比身在其中的人更能清楚地了解并阐释这个体制。

我们现在就像太空人一样,眼见地球渐渐远去,越变越小,从而对男性意识形态看得更加清楚了。现在,这只是历史上众多的世界观之一,不再是渐行渐远的现实的全部。而新观点、新意识、新分析也迅速成型,这就是我们一手创造的革命过程。

女人对于爱情的想法,使她们质疑整个文化体制

现在,女人的心中发生了大规模的文化革命,各地的女人都在扪心自问关于自己的种种严肃问题。一开始,是因为她们想要与男人建立更亲密、更满意的关系而产生了一连串问题。等到女人在交往之中感到失落,便不禁一步步探索下去。最后,她们的问题不只在爱情上打转,而是遍及整个系统。

一旦女人开始在夜间躺在床上独思“为什么某某人没打电话来”、或者“为什么我丈夫不肯转过身来跟我谈这件事?他明知我很在意,至少我跟他说过我很在意啊”时,她便开始思考、分析可能的答案了。首先,她怀疑：“是不是我哪里不对劲?”然后,她可能会试着去探讨对方的心理状态和他的心理背景。为了上述目的,她可能会开始分析父母之间的关系,追根究底的结果是,她终于和这个系统碰了个正着,并问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换言之,女人生活中的苦痛和探讨爱情关系所累积下来的失落感,使得女人找出了一连串深刻的问题：为什么爱一个人如此困难?为什么男人可以一下子亲热一下子冷淡而疏远——为什么?这一句“为什么”,通过书中每一页发出呐喊。而女人心中辗转思考：“非这样不可吗?”进而对自己的爱情关系想得更清晰、更仔细。这也就是我们对全书进行反思的真正意义。

女人的不满,导致社会改变

女人一方面思考这些问题,一方面促使社会各方面产生改变。女人确认了问题的根源,并透彻地想过这些课题之后,也就和她们所分析的对象有了不同。由于女人常被剥离现有的体系,所以她们开始觉得自己和这个系统有些隔膜。女人不可能问了这些问题而不改变,或停止内心改变的过程。一个人心中有了更高层的领悟或认知,不可能再回到当初。

由于女人个人生活中的失落感,使得女人基于传统的观点,加上过去20年来女人所造成的变革,而产生了一套新的政治目标、哲学信念以及新的哲学。

女人正与主导文化的意识形态结构抗争。由于女人对她们的爱情关系和生活有了不同的看法,很多人不再以活在双重文化之下为满足。她们不但在心中和这些文化观念搏斗,也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和女性朋友讨论,比较彼此的爱情生活,探讨自己对生活的期望可以大到什么程度和应该如何阐释男人的行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讨论,实为创造并维持特殊价值体系的重要过程。

最后,思想上种种的改变实与女人新的经济地位息息相关。女人经济地位的改变被称为无声的革命。过去10年来,在职女性数目成长之快,已使女人大体上不再依赖男人的经济资助。这个现象相当惊人,而我们只能初步掌握它的意蕴而已。虽然许多女人所得的薪水极为低微,但在必要的情形下,能够独立生活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多。无论生活得多简陋,美国的离婚率有50%,且大多为女人所提出。再加上“贫穷的女性化”现象,显示出当今的女人宁可离开负面的爱情关系,也不愿委曲求全。

一般人对于“贫穷的女性化”的现象的解释是错误的,与其说这是因为男人离开女人所造成的,不如说这是因为女人的选择所造成的,许多女人再也不愿继续留在恶劣的环境了。

女性不只要平等,还要更好

女人早已开始重新评估自己和文化了,时间至少已在一个世纪以上(1)。过去20年间的改变,以女人对自己和社会的定义而言,亦可称为革命,可以分几个阶段来看。第一个阶段是女人“要求男女平等”;第二阶段是女人设法在男性的世界中取得一定地位,加入男性世界;第三阶段,也就是现在,是女人巩固自己的价值体系,审视并讨论现有的社会,接纳主导文化的某些价值观,其他的则予以抛弃,因而导致正在进行的文化抗争(2);革命的第四阶段,将是改变文化。

在目前的阶段,女人早已超越了要求男女平等的阶段,因为她们发现,要求平等不等于在将自己并入男性的价值体系中。就我们所见,女性受到相当大的内外压力,要她们放弃本身的传统价值观,接受男性的价值观。但是许多女人觉得,这样做有违她们自己的信念。例如,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喜欢时时刻刻与人竞争的生活方式。

有个女人这样说：“除非女人整个接纳男性的价值观,否则无法拥有和男人一样的权利。但是大多数女人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法保持内心的完整。她们得时时和外界妥协。”另一名女人说：“我们不会再说想变得跟男人一样。我们是女人,不是男人的复制品,也不是社会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我们拒绝接受这种讲法。”

结果是女人必须重新设计整个体系,我们已经看到许多女人过着双重生活,亦即将自己分为两部分以维持日常运作的方式和解决问题。许多女人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将她们的文化和男性的文化合并在一起。另一方面,大多数男人却不想去配合女人的意识形态。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样做,他们认为女人才应该要接受他们的意识形态。

女人在历史中的力量

女人的想法是革命性的：借着重新设计个人生活和爱情关系的本质,女人正在决定理想生活的面貌,并理清她们的个人哲学。目前仍很难看出我们会往何处去,但这一点同样令我们感到兴奋,因为我们看到有这么多人参与改造的过程,提出了这么多观点。

当然,无论哪个价值体系都会有本身的争论,例如,在男性体系中,便有民主、保守和自由等各派看法。在此,我们不会一一列举每个女人所想或所作的每一个细节,例如她要不要竞选公职,或者她现在有什么想法和信念。但是,有件事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女人的想法的变动范围,代表着一种不同的文化外貌,有别于《海蒂报告：男人性事》或是其他研究中的男性想法。

我们正处于从根本上改变一切的时代。这是第一次由女人主导的革命。它在我们的意识中兴起了巨大的变化,无论女人认为她们是旧观念的保守派或自由派。

我们活在历史之中,我们有机会去扮演活跃的角色,而我们也的确善用了这个机会,无论是知名的女人,或不知名的女人,个个都是台上的要角。我们已占有了一席之地,而历史将会为自己也为世界所推动的过程作一个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