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人类本质及精神

“这和女权有关,没错。但更深一层的意义是人性的尊严,重新探讨心灵的定义。”

我们置身于这场影响深远的运动之中,经过长久的酝酿,即使大家都认为它并不会发生,却在此时天崩地裂地开展了。对女人而言,时至今日,女人已经不愿再向千百年来深入社会、心理和宗教的意识形态低头了。

巨变一触即发。这场革命历经20年,或说120年,与千百年的历史相比,的确短得让人吃惊。而近10年来,女人改变的成果也令人刮目相看,不但发展出了许多流派,而且在持续不断地发展。

身为女人的我们,已成为特殊的存在,我们变成时空旅人;移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国度、另一种现实,将忠于“过去的老样子”的心态、忠于男性的处事方法,也就是男性意识形态,通通抛在了脑后。

我们像是太空人一般,一步步远离地球,现在,我们对那个体系的轮廓看得更清楚,这是我们首次将之视为一种意识形态系统、一套无权评断我们的信念体系。因此我们不再接受那个意识形态对于我们地位的定义。我们不但要界定自己,而且要开始界定文化的其他层面,包括男性心理学在内。而在这场变革之中,主导社会的文化仍试图告诉我们,说我们办不到,我们错了。

有人说,19世纪起于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直到1920年世界被导入现代主义之前为止。而现在,我们是稍为提前一点,亲眼目睹21世纪之始,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处于洪流之中,新的焦点、理念和选择在不经意之间出现。在我们尚未完全领略,甚至在我们还不知道用什么字眼去形容它之前,就出现了。

我们感觉到,旧秩序正分崩离析:一切原本似乎是恒久不变、我们习以为常的,现在则受到质疑。包括我们的工作系统、财务系统、婚姻和家庭系统,甚至于我们和自然的关系。我们越来越发现到,由于我们对自然环境的破坏,自然资源正迅速缩减。此外还要面对核子武器的威胁。再也没有什么是“本来就应该这样”了,时间似乎脱轨了。(1)大家都在想街道上无家可归的人什么时候会消失,然而人人心里有数,这种人口不会减少只会增加。每个人心中都有扫不清的阴霾:这种人会不会包围我们?是不是到处都变得不安全了?事实上,各地的确都变得不安全了,因为世界,也就是说没有特权或未开发的世界,正逐渐增长,而且会把我们吞没。道德感驱使我们寻求更多的正义:希望获得能力改变现状,看清这个情势,思考其中的道理,使大局改变方向,朝良性发展。的确,我们必须拥抱“另一种人”,才能重新确定彼此要走的方向。换言之,除非社会全体成员都参与,而且共同努力,否则民主是无法运作的。教育系统和法律必须使我们有机会实现这个目标,并且不断排除障碍。

这个社会出了问题,但问题不在于钱也不在于钱太少,而是全球存在着不公的现象,而且人们也知道世界局势的确不公平。

人们一旦知道之后,便不能再装聋作哑。也许这是无可避免的后果,由于17世纪之后民主主义和科学蓬勃发展,宗教的影响力亦渐渐式微,人们不再相信现状不能改变,今世受的苦,来世必有善果回报。也许,随着民主的滋生,人们越来越相信改变是可行的,不断的革命,将成为我们的生活方式。这些现象,正在显出一股挡不住的潮流(2)。而我们对于世界和社会的改变,不但充满信心,而且早有答案。美国的《独立宣言》和《共产党宣言》都预言了这一点。但是,人们的期待高涨,失望亦随之而来,在某些地方,甚至令人彻底失望,因为不公平的系统仍照常运作。理想未能实现,环境也尚未改善。

人心期望正义的伸张,但人们却感到愤怒,因为传统的权力关系并未终止。两个世纪以来的理想,也就是平等的机会和尊重这两项民主的理想,不但进展速度缓慢,而且要以不成比例的心血大量投入下去,才可能有成功的那一天,罔论经济平等的理想。

由于各人出生的环境不同,且缺乏改变的机会,使得许多社会沸腾翻滚,充满敌意。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相信,所有的人,不只是有钱或有特权的人,都应该拥有尊严、机会及人身的权利。毕竟,我们都认为事实应是如此,在理想和现状未能配合之前,全球的局势势必无法稳定下来。

说得更明白一点,目前的局势之所以不稳定,就是因为缺乏正义。我们口中所说的一切平等和人道的理想,与社会现实相距太遥远了。社会的混乱和恐惧,肇因于千万人——千万男女的失望与不满。

社会在面临这些骚动不安的状况时,人们常以过去惯用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例如,在经济方面,我们常说,竞争可以挽救一切。如果上百年来经济系统一直以竞争为原则,而且没有出差错,这个原则就一定是对的。还有一些人,眼见工业基础逐渐磨蚀,而了解到纯粹的竞争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强调相反的论点,例如,工人和雇主之间应加强合作。有趣的是,合作正是女性体系基本的价值观,我们也曾加以讨论。(3)

在家庭和个人方面,也有人说,若能回归传统的价值观,问题便能迎刃而解,女人应该留在家中,扮演母亲的角色,男人则出外赚钱养家。但是即使工作单调枯燥,大多数女人仍不愿放弃工作,因为有了工作,就有了对外联系的渠道,也多少有了自主权,以及经济上的好处。

讽刺的是,许多女人也想回归传统价值观,但话中含义稍有不同。女人口中的传统价值观,指的是更多的爱,而且在爱之中,要包含更多尊重、正义和平等。她们不想接受那种以单向付出为基础的爱情关系:男人只接受,不付出,高高在上,可以出外将他的竞争力发挥到极致。而女人得一直留在家中,随时准备包容疏离感和暴力;当男人回家时,她得抚慰他,让他恢复元气。女人说,男人才应该学习情感支持、彼此联系、互相照顾的传统价值观。

同时,女人越来越不愿在毫无回馈的情况下提供情感的支持,这就难怪会有许多男人觉得家庭崩陷了,觉得他们“怎么也回不了家”(4)。对他们来说,再也无处寻得“母亲”的怀抱可供慰藉。

我们发现我们的社会对未来提不出一个确切的计划,只感到困惑和遗憾。19世纪伟大的价值观再也不受人重视,而20世纪的现代主义并未使我们感到满足。我们感到失望与无助,每个新的意念似乎都加速了家的瓦解。至此我们仍不放弃我们一贯的坚持,这也许能多少给予我们受到保护的感觉,弥补我们怅然若失的情绪,或完成我们长久以来的心愿,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温情?稳定感?心灵的平静?足够的食物?无畏无惧?爱?

19世纪很多方面都是很美的,中产阶级的艺术、文化和生活标准,连当时建筑的房舍都令人感到温暖、美丽和光荣。人们本以为这样的生活方式、家庭和工作结构可以行之久远,恒久不变。回顾过去,我们难免感伤时光不再,并憧憬某些美丽的部分。但过去虽美,并不表示我们不能造就更美的未来,也就是基于真正的平等,更广泛地实现民主理想的社会——一个经得起未来数世纪的考验,更稳定、更积极、生活品质更好的社会。

旧秩序正在逝去,新秩序也正在形成。我们的考验,就是要在这场混乱之中,辨认哪些成分应该剔除,哪些应该发扬,以建立一个比过去更好、更民主的社会。并且基于正义而非阶级式的理念,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落实理想的社会。

女性文化价值观能否作为革命哲学蜕变之架构

社会的机制可曾回应女性建构之理想,以女人所希望的方式去爱?如果有,又回应了多少呢?在女性心目中,实现本身理想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伊丽莎白·佩多芙(ElizabethPetroff)

本研究道出许多女人对于人际关系新组织的哲学立场。在此,女人反省人类的环境,认为它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好。

以平等和互动为社会的基本架构,不只是理想的梦幻。合作也是社会运作的可行方式。然而,我们却常听人说,女人太情绪化了,无法治理政府,互相合作的观念也不适合用在全球性的政治事务和外交关系上。不过,一个把我们带入核子大战和生态灾难边缘的体系,还能批评别的体系行不通、不实际吗?

如果男性价值体系使人类有濒临灭绝之虞,不管核子大战或生态失衡是否造成一场浩劫,我们都该开始探讨其他可行的社会形态。如今社会所面临的灭绝阴影,大半是因男性意识形态而起。因为男性意识形态鼓励男人不断竞争以取得控制权,并以此作为解决争端的方式。

女人的哲学则以其他方式来解决争端,或在争端发生之前,即防患在先。例如,我们曾讨论过以平时的沟通来预防争执。而在社会面临这些非常真实的问题之际,我们也该认真探讨女人哲学的替代做法了。

这个女人清楚地道出这场辩论的中心议题:

“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下去。现在直接参与社会的女人越来越多,而全国妇女组织(NOW)女性工作网站之类的组织,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但我觉得,女人对商业世界或职业学校仍感到有点不对劲。倒不是女人受到歧视的问题,我觉得是社会机制出了问题,男人基于权力而建立起来的这些社会机制,不但组织错误,而且将我们引入错误的方向,使得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商业体系强调竞争,体系成员由于彼此强烈竞争而被严重剥削,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极少数有权人士的利益。男人似乎倾向把现实当成展现自我的战斗游戏,女人则自然而然地会设法让大家齐心合作。

“我心里真的很矛盾,女人是否是比较具有社会性,所以得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社会。还是女人其实和男人一样有竞争力,只要开始展现出来,进入世界之中,像男人那样玩游戏就可以了?但是游戏的终点是炸弹,是灭亡,谁会想要啊!”

女性文化:不同的传统

女人的文化和价值系统具有不同的精神、不同的生命目标,自有其复杂的历史。这个哲学源于女人长久以来对家务之参与,基本上希望能多与他人联系,多多聆听,增进人际间的了解。

女人常因深居简出、不谙世故而被人嘲笑。然而,女人虽然只是待在家里,却仍创造出了重要而独到的文化。女人的哲学是从个人和家庭的关系之中建立起来的,但这并不表示,女性体系不如男性体系那么有分量,或不如男性体系那么深谋远虑。

大多数女人都知道如何在男性的世界中运作,而且平时就过着双重文化的生活。但是男人之中能够领略女人自有其特殊观念系统,并肯定千百年来女人所使用的这套体系值得尊重并视为重要哲学命题的,却很罕见。亦即不愿遵行他们的“次”文化的某些传统时,男人常常会光火。

换个角度来看,男人也可以采用这套价值观。而且并非每个女人都采用这套价值观,正如一位女性所说:“以前我很钦慕女人敏锐、有耐性的特质,尤其女人聆听他人说话的本领。我觉得男人没有关心他人的能力,但在应用时,女人却不见得比男人更聪明,所以我的看法慢慢改变了。”

以下是女人眼中的女性整体文化(5):

“女人好像比大多数男人都更敏感、更关心他人,女人似乎比较重视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女人大多比男人更亲切、更有感情。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女人讲,讲了之后,你会觉得彼此之间真的有种休戚与共的感觉。男人大多太肤浅了,不像女人,女人比较喜欢事物的内在层面。”

“我认为,一般而言,女人比男人敏感。比较关心周围发生的事情、别人有什么感觉,以及这样做别人会有什么反应。她们不会像男人那样,将事情分开来看。女人一生受的苦比男人还多,因为男人还有女人作为感情支柱。”

“女人和女人之间似乎比较亲近、开放。女人和女人交心的那种感觉,是男人很难拥有的。她们大概比较能够接受自己的瑕疵,比较能够真诚地向别人道歉。还有,好多女人似乎对工作非常卖力。如果你还没结婚,那你就得拼命努力工作,才保得住一份好工作、好薪水。女强人是另一回事,这种人使其他女人感到自己很渺小,但这不表示我不崇拜她们。”

“我很钦佩女人对生活的态度,她们极富直觉、适应力、温情和感情的支持。她们很敏感,好相处。伟大的女人,我想到西蒙娜·德·波伏娃、艾琳娜·罗斯福。”

有位女性又说:

“我很钦慕女人,她们默默工作,保卫人与人之间的和平,即使不能得到别人的肯定,还是很努力地把事情做好。我希望女人能走向外面的世界,建立个人层面和公共工作之间的桥梁,因为这些桥梁已因工业化而毁损殆尽了。想想看有无数女人上研究所的情景吧!现在就去做,我希望个人的道德能推广至全世界。我希望女人在外面的世界混战之际,能利用她们从养育小孩之中所得到的知识,继续支撑文明的人际关系。”

与情感有关的复杂词汇

女人的体系发展出精密的沟通方式和特殊的对话风格,十分强调双方的回馈。在与他人讲话时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表达出相互理解、认同对方的信息。

在女性体系中,这些无以名之、细微的表达和关心的动作以及心智的反应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些都有助于沟通的进行。其实,女人对男伴要求的,大概不出这些,而我们已在第18章中谈到女人和同性朋友之间用这样的方式来沟通。例如,女人在与对方谈话时,会主动聆听对方说话,不但兴致勃勃,而且会鼓励对方继续下去,表现出认可而且了解对方话语的样子。所以对方会觉得自己受到注意,因而激起积极的动力。如果我们能将这种互动方式告诉大家,必能将大多数人的态度导向积极的方向上去。

人们常不屑地说女人控制欲强,光凭直觉做事情。而事实的真相是,女人的确见微知著,无论对于肢体或情感的事情都敏感。女人会尽力使身旁的事情顺利运作,她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察觉出哪个人不寻常,而大多数男人却对环境中同样的状况感到不痛不痒,也不觉得自己非得想办法让它恢复正常不可。女人常会察觉旁人微妙的心理信息,进而帮助对方说出来。换句话说,女人对于无形的事物很敏感:她们较能捕捉细微的动作或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感。

所以,如果说男性意识形态以阶级思想维持阶级地位以及遵循男子气概(这是系统对个人行为的最低限制(6))为中心,那么,女人的哲学,基本上可说是尊重他人的。它的阶级架构很少,比较不注重服从规则和服从权威;认为引发个人最好的创造力、彼此重视,才是首要之务。

此外,由于女性体系坚持非攻击性及关心他人的宗旨,所以大多数女人在沮丧、矛盾或受到攻击时会先自我批评和反省。男人则恰恰相反,从小开始,男人所接受的社会信息就鼓励他们自认为是正确的,要他们在受到压力的时候进行反击,绝不能被女人控制,即使只是讲讲话,也不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反正就是不能像女人那样,在遇事时责怪自己。所以,要男人把自己的问题讲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换个角度来看,女人的价值系统固然注重爱情关系,却不一定表示一个人一定要永远有伴侣,或将感情摆在第一位。这种做法会限制个人和整个社会联系的能力,例如这位女人所说的:“我不是不愿意把个人关系看做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但是,那只会使人精疲力竭。我觉得我可以有别的贡献,但因为我得花上太多时间,所以我办不到。我很看重这些个人关系,我把它当做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然而,当我想到我可以在社会上做事,有能力贡献什么的时候,那些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事情顿时变得微不足道。”也就是说,就像女人所讨论的,“照顾他人”可以是一种生活方式,但不一定在个人关系中关照对方。

最后,综观全书,女人一直对男性对待女友或妻子那种不公平的方式感到震惊或愤怒,有种被人妄加批评和甩到一边的感觉,通常不但得不到尊敬和只言片语的解释,甚至不能好聚好散。从这些评语以及女人对同性朋友的评语之中,女人似乎相信每个人都必须有种基本的信念,管它叫做正义感,或叫道德感也好。但是男人可曾将之应用到男女之间的关系上?或者,他们仍相信予取予求这个观念?

总而言之,不管源自何处,女人似乎自有其文化架构。这个架构包含了高度发展的道德系统以及丰富微妙而复杂的人际往来风格。

与自然建立新的关系

女人的价值观也和自然的观点有关,认为我们应该照顾自然,与自然平等共存,而非控制自然。在生态方面,我们的世界正濒临危机,大半生物都可能会死亡。

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说:“我们不必花一颗子弹,就可能在未来20年内,杀死全球1/5的物种……多年以前,位于雨林带上的南美、非洲、马来西亚和印尼等地的雨林都茂盛浓密。但是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有很多热带雨林被砍伐下来,燃为灰烬,不复再生……这些雨林不只是全球半数以上物种的食物来源和居住所在。它蒸发的水汽,更造成了全球一半的降雨量……商业化的开发和日益增多的人口,使得雨林、海洋、草地、湖泊和沼泽地备受威胁……我们正和时间进行一场赛跑,但胜算不大。”

国际绿色和平组织也表示:“我们的目标希望人类能以更文明的态度来对待其他生物……每星期都有一些独特且无法取代的物种在世上灭绝……海洋和脆弱的河流被大量排入或倾倒于内的毒性物质和化学废料所污染……我们的环境受到重大威胁,这绝不能等闲视之,我们必须亲身参与……有些人之所以捐钱给绿色和平,就是因为他们再也不愿袖手旁观,眼见人类冒渎地球……”

有些人认为这种理想非常可笑!尤其看不惯女人有这样的理想。但这个女人反驳道:“女人喜欢善待每一个人,却有人因此而嘲笑女人。善待动物有什么不对?打猎的大多是男人,有几个女人会去申请打猎执照?尽管女人常穿皮大衣,但我敢说,她们要是看到这些动物惨死的样子,一定不愿再穿皮衣。”这些猎人并非为了食物而杀生,他们是为了追求运动的乐趣而打猎,这未免说不过去了。这怎能算是运动?这是不公平的,野鹿和鹌鹑可不会拿枪回敬他们。这是哪门子运动啊?运动讲究的是平等,但这根本就是暴力,男人不过想借以练习穴居人的技艺或磨炼杀生的本能罢了。

以下一个男孩自述的经历,正可看出这种态度血淋淋的那一面:“小时候我曾和父亲去打猎,不幸的是,我的射击技术一直很差。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就不愿再去打猎了。那一次我和父亲坐船去猎野鸭,还有其他的男人同行。我打下了一只鸭子,所以我们把船划过去准备把它捡起来。看到那只鸭子时,我既惊讶又高兴,因为它还没死,看起来好好的。它看起来灵敏又可爱,我开始幻想着把它带回家,治好它的伤,把它当成宠物养。这时同行的一个男人走上去,把它的脑袋扭断,脑汁喷溅在船舷上。”

对于生命的理想和热爱

现在有许多人带着理想的色彩去看世界,以神圣的惊喜和好奇的态度去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种生活态度独具一格,似乎和古时较具宗教意味的生命观点相呼应,至少当时的人认为生命是神秘的。现在一般人认为由于科技的关系,一切生命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论调,令许多女人不齿,我们认为,崇敬生命,是众多生活方向之中最重要的精神特质。

现代许多哲学家,尤其是海德格尔,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就如费尔所说的:“在哲学上而言,20世纪的大思想家中,再没有人能像海德格尔那样,将这个最为重要的新旧态度描述得这么清楚。海德格尔追溯出,西方人对自然界的暴力行为,有很深的历史根源。”这点在海德格尔所著的《对工业技术的疑问》一书中谈得相当透彻。

女人的价值系统相当重视爱情理想,以及照顾他人的信念。女人倾向于认同这类行为,她们认为这是人类社会行为之中最重要的一面。

女人素以理想主义的传统和支持弱势一方而闻名。在历史上,女人对理想主义运动相当积极:在19世纪反对奴隶制的运动中,哈莉几·比切·史道侬女士所写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发挥了很大的影响力,另外有许多女人参加了反对奴隶制的团体,而最早的女性主义也由此而生。在1955年时,美国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第一位拒绝坐在巴士后座的人,是罗莎·帕克丝(RosaParks)女士。这是现代黑人反隔离运动的开端,使得南方数百名高中黑人女学生进了监狱。女人一直是教会筹款、募集衣物、寄送被毯等活动的中心人物。由于妇女收集学童的乳齿以进行“锶90”的化验工作,后来美、苏两国才会签订协约,禁止在太空进行核子武器测试。而由于女人对于全球一体化运动的积极参与,才有国际联盟的诞生,这便是今日联合国的前身。

据罗莎琳·罗森伯格(RosalindRosenberg)指出,19世纪某些女性主义的支派,的确曾一度相信女人“较优越的道德意识和善于照顾他人的特质”似乎是出于天生之差异。然而,这个观点却从未得到其他女性主义者的认同,到了20世纪初,女性主义的学者努力告知大众,男女之间明显的性别差异,大多是文化环境所造成的。

到了后来,这两派说法,演变成“平等的女性主义”(男女之差异是因文化环境所造成),及“男女禀赋不相同”的女性主义(女性是很独特的)。但是,我们在此所讨论的,主要是文化的差异所造成的两种不同的文化:无论男女,都没有比另一性更机灵、更聪明的天生禀赋,但社会上却存有两种不同的历史传统。这些历史传统完全渗入电视节目和广告之中,每天向我们播放,所以连年纪小得不足以理解其中含义的孩童,都会显露出颐指气使的样子。这两种文化各有优劣,但是,我们着重的是,确有部分男性文化使得女性文化无力招架。长久以来,男性系统自认为比较优秀,将女性摒除于学校之外,不让她们参政、拥有财产,尽可能削弱她们的力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几乎没有讨论“两种文化”的必要。

女人的价值体系比较优越吗

由于我们强调许多女性拥有肯照顾他人的积极特质,而她们要求男人也这样做,我们会不会因此而落入圈套,认为女人的道德感比男人要好?我们并不是说女人天生就比较善良,或者女人就像是完美的天使,全身连根坏骨头都没有。然而,女性肯照顾他人的特质,恐怕比主导社会的男性系统强调的侵略特质要好得多,这样的女性特质不失为矫正男性系统的良方。

但我们还是要问,这种认为女人会照顾他人的哲学观点,是否隐含女性价值观较有道德感之意?我们是不是在说,女人在爱情或政治上较为亲切,也较肯付出,就是“在道德上较为优越”?

我们是不是希望,社会上无论在个人生活或政治方面,都以付出爱心为主要的价值观?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格外审慎。我们看到许多女人不愿以传统的态度去照顾男友或丈夫,如果对方不采纳这种价值观的话,较大的社会是否也需要“照顾他人”的特质才能运作良好?

女性的价值系统之所以比较合理,也许是因为历史现象,和优越与否无关。而且,坚持如此信念的多为女人,而有很多男人则致力创造更公平、较不骁勇好斗的社会。我们衷心希望能有更多男人参加本书或其他的辩论,和女人一起探讨应该有什么样的价值观,我们的社会应走向何方。

女性文化是受压迫的象征,还是女人可以重塑其历史环境的新方式?有些人会问,女人坚信“照顾他人”的价值观到底是高贵呢,还是自欺欺人?既然女人被迫相信她们应该要“乖”,那么,她们大力支持这个信念,不是显得很蠢吗?女人之所以照顾他人也许不过是因为被逼迫的行为,由于自己无权无势,才有这种反应?

换句话说,这到底是真正的文化,还是女人照顾他人和亲切等特质不过是受到压迫而产生的结果?我们是不是为了生存,才讨好并依赖当权者(男人),因而学会了体谅他人、肯付出等技巧?的确,有些人会说,女人的价值系统并不是女人创造出来的。这些亲切和助人等习性,其实是任何一个受压迫的族群都必须采纳的策略,因为这些族群非得密切注意他人的态度和反应不可,为了求生存,弱势族群必须敏感。

但近来历史学家在研究过许多族群之后,发现人们对于历史环境有许多不同的反应方式,无论多么困难,也会通过互动来改变状况,设法保有自己的特性。女人也可能对环境做出与现在不同的反应,发展出较为偏执、较不积极的行为模式。谁能找出另一个族群,在同样的状况下,发展出同样坚强的系统?

因此,我们是否应该重视女人的作为以及她们所建立的文化?也许我们该相信,如果女人没有被压迫,是可以做到男人做到的一切的——从军、建立政府、塑造今日所知的经济系统。但是如果男人没有在那个意识形态系统之下成长的话,还能建立军队吗?

最后,不论女人的文化是源于历史上的压迫或天生的禀赋,难道就会使今天的女性文化变得比较没有价值吗?长期而言,这种照顾他人、非暴力的传统是女性在历史上居于次等地位而导致的结果,还是天生的禀赋,或者是女人长久以来建立的文化,或甚至是她们灵魂的表露,都没有什么关系。重点是,这是很重要的文化资源,不该被忽视或摒弃。

在另一方面,如果女人基本的哲学不纯为压迫之下的产物,那么女人是不是因为天生禀赋之故,才比较喜欢照顾别人?根据男性意识形态的推断,女人会自然而然地想要去照顾、爱护和支持他人,因为女人会怀孕生子,并且会哺乳,可见她们的荷尔蒙系统和男人不同,所以女人才会自然而然地照顾他人、建立家庭等等。虽然男女的确各有不同的荷尔蒙,但我们找不到生理上的证据,显示女性荷尔蒙使得女人表现得比较亲切(但确有研究显示,男性荷尔蒙的成分之一——睾丸脂酮,会使人变得有攻击性)。因此,女人善于照顾他人的特性较可能是历史文化的传统,而非单纯的生理禀赋使然。我们可以找到许多证据,证明男性文化系统对男人施加重大压力,使他们具有攻击性和挑战性,并使女人不敢威胁男性统治权等等。当然,竞争有其一定的重要性,但是男性文化显然过分夸大并鼓吹了竞争对男人的重要性。

女性文化的争议

有位评论家批评女性文化的讨论,她认为女性的价值观之所以被提升为美德,唯一的原因是女人已在“真正的平等”战争中败北。也就是说,如果情况势不能赢,替代的做法是,不去强调平等或自由而强调差异,主张和善与合作等理想是女性的特质,并赞扬她们的表现比男性对手更崇高……合作,成为女人的理想,而竞争的成果却被排除在外。如果我们真的想要重新评估这些特质,便需要男女双方共同努力,但是我们看到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我们就是在努力地重新评估男人和女人的文化,不只在这里,各地的女性也都奋力在做这件事。《海蒂性学报告:男人篇》所收集的男性观点和本书所收集的女性观点,是比较这两种文化和体系之间对话的重要步骤。

我们不必装作这两种文化并不存在,而且相安无事。这两种文化可能会逐渐融合成一种文化,一种更为一致、为男女两性而设的文化。但是它将会是何种面貌,是我们相当关心的重点。

事实上,研究两性的特质是件非常迫切的工作。许多女人说,现在她们不那么想加入社会,反而想要改变它,让它变得更好。就像历史学家琼恩·凯利所说的:“目前女人的政治目标……既不是要以平等的身份参与男人的世界,也不是要恢复女人的疆界和重视女人的尊严和价值。这类观念已过时了,现在女人希望能够一并根除性别和性的阶级以及一切控制的形式。为了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须同时探索自我以及男性的统治核心,因为我们得重塑一切社会机制才行。”这就是我们的观点。

我们研究这两种价值系统,并不是想拉开两性之间的距离,而是想面对现实,加以分析并解决问题,光是要求平等地分享政治大饼是不能达到这个目标的。这并不是逃遁到未来会更好的空想之中,而是想贡献心力,做更实际、更可靠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