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究竟是如何演变成坏男人的,让我们来看一个尽人皆知的例子。这个家伙堪称坏男人的典范与楷模,其事迹之鲜活生动,手段之独特经典,完全符合反面教材的要求,因此,这个例子将陪伴我们贯穿全书。我们说的是约翰·F·肯尼迪。
约翰在九个孩子中排行老二。他的母亲罗斯·肯尼迪显然并不指望从孩子身上得到满足与慰藉。作为一个恪守天主教戒条的女人,性对她来说绝不是快乐的享受,而是哪怕违心也必须履行的婚姻义务。从孩子的数量来看,罗斯的丈夫约瑟夫是一个肆意使用婚姻权力的男人,他的字典里找不到温柔与体贴。一旦罗斯流露出为难、拒绝的神色,约瑟夫调头就去找别的女人。究竟是罗斯对性事的冷淡促成了约瑟夫的背叛?还是约瑟夫声色犬马、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让罗斯深感厌恶,这才使得她的欲望灰飞烟灭?谁也无法解开这段悬案。“在这种貌合神离的婚姻中,孩子的出世绝不是幸福爱情的结晶,它只能证明丈夫的鲁莽与粗鄙。”女作家卡塔琳娜·潘科在她关于杰奎琳·肯尼迪的传记中如是写道。
每次分娩后,罗斯·肯尼迪都会新雇一个保姆,然后迫不及待地逃离——最佳目的地当然是巴黎。在那儿她会展开一轮疯狂的购物,每次都一掷千金。她曾坦率地承认,挥金如土是她报复丈夫的一种手段,他应该为他的背叛付出昂贵的代价。
由此看来,当约翰第一次睁开眼睛时,迎接他的那道热切而怜爱的目光很有可能并不源自他的亲生母亲,而是来自一个新雇的保姆。但那又何妨呢,无论如何他让一个女人的眼睛为之一亮——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婴儿啊。的确,约翰·肯尼迪天生招人疼爱,他三岁那年曾经因病在疗养院里住了三个月,当他痊愈离开时,疗养院里负责照料他的护士居然百般恳求他的父母雇她来作肯尼迪的保姆,因为她再也割舍不下这个孩子了。小肯尼迪在人生伊始便博得了宠幸与青睐,并且那不是妈妈的亲情和母爱,而是一个真正女人的迷恋。但保姆毕竟无法代替母亲,不管母亲是如何迁怒于这个不幸婚姻的产物,总是在歇斯底里的发泄后漠不关心地离去,小肯尼迪仍然爱着她,也就是说,那种被拒绝、被侮辱、被伤害的感觉仍然刻骨铭心。
生下第三个孩子之后,罗斯终于不堪忍受她的丈夫逃回了娘家。但他的父亲却是个传统“美德”的卫道士,所以小住三个星期后,罗斯不得不回去继续她那不断地怀孕、不断地被欺骗的命运。
时光荏苒,罗斯·肯尼迪现在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她把她当时的家庭称作她的公司。她为每一个孩子都订立了一份家庭档案,其中身高、体重、病史一一记录在册。每天晚上她都要检查孩子们的衣物有否损坏,是不是掉了纽扣,抑或什么地方撕开了口子破了个洞?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对纽扣呈现出一种近乎变态的偏执。从早到晚她总在不停地解开、系上纽扣,四处查算并钉齐失落的纽扣,同时嘴里永远嘟囔着“纽扣”二字,活似佛教僧侣须臾不离口的佛经。她是要借这种心理强迫症留住什么不经意间便会从指缝溜走的东西吗?纽扣的作用是闭合与紧固,究竟是什么值得罗斯如此心无旁骛、孜孜不倦地去闭合与紧固呢?有趣的是,约翰·F·肯尼迪给他的女儿卡罗琳起了个小名,叫做“buttons”,而这个词恰恰也是纽扣的意思。
小约翰·肯尼迪摊上了一个严厉内敛的母亲,她给予儿子的只有纪律,没有感情。任何亲昵的举动都会让罗斯·肯尼迪反感,她也尽量避免与孩子们的身体接触。只有在打人的时候她才会碰他们。有一次她曾经洋洋自得地说:“我已经习惯了,总是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放上一个衣架。”其实她倒是应该结结实实地扇她丈夫一个大嘴巴,或者更恶毒更解气一点,给他风流成性的丈夫来个撩阴腿,从此绝了他的非分之想,但她并没有这么做,与此相反,她把丈夫对待她的冷酷与绝情原封不动地照搬到了孩子们身上,以此作为惩罚与泄愤的手段。
小肯尼迪的父亲约瑟夫·肯尼迪把他全部的精力都投在了自己的生意上,因此在家的时间固然少得可怜,而偶尔回家也是向他的孩子们灌输自己那一套人生哲学:生存竞争、不择手段、欺世盗名。当时约瑟夫是美国东海岸最声名狼藉的商人,为了聚敛财富,他不惜欺骗世界和上帝,并终于因此而暴发。
上流社会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人物,这想必让老约瑟夫怒不可遏,因为后来他主动斥资数百万美元帮助儿子竞选美国总统,看样子是要务必夺取他梦寐以求的名望与尊重。
虽然自小就是个精神上的孤儿,但如走马灯般来来往往的保姆、家庭女教师却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对于关爱的渴求。同时母亲朋友们的宠爱以及老师们的特别关照也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魅力,在他们身边,他如饥似渴地品尝吮吸着被接受、被保护、被关爱、被赞美的滋味。这一切使他默默积累着一个坏男人的脾性,五岁那年,当母亲再次打点行装准备出走时,他终于爆发了,他充满仇恨与蔑视地冲着母亲喊道,丢下孩子不管的她根本不配作一个母亲。
从那时起,肯尼迪对母亲的仇视便一发而不可收,每次当浓妆艳抹、喜欢让自己笼罩在一片浓烈的香气中的母亲走过他身旁时,他总是示威似地捂紧鼻子。对于母亲三令五申的教养与纪律他更是不屑一顾:她要求准时,他便最晚一个出现;她注重整洁干净的着装,他便尽可能地邋遢,故意扯掉几粒纽扣,穿着两只不同的鞋子上学并且从不梳头。
12岁那年他被送到了寄宿学校。到校的第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衣服可换——原来妈妈压根儿忘了帮他收拾行李。不单是行李,罗斯·肯尼迪干脆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她从来不去学校看他。约翰对付这新一重屈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像小时候一样借病躲进医院,依他的经验,在那儿他会得到别人的悉心照料。说来也怪,每回他进医院,的确都会有那么一位宠爱他、亲近他、保护他的天使出现。如此看来,他和杰奎琳结婚以后最快乐、最亲密的时光居然是他因背痛的折磨而不得不卧床休息的那段日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16岁那年肯尼迪患了一场重病,大家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医生诊断他得了白血病。整个学校立刻传言四起,都说他这回大概挺不过去了。母亲当然也得到了消息,不过此时的她正在迈阿密度假,她刚在那儿买了一幢豪宅,为了儿子放弃迈阿密的海滩和阳光?门儿都没有!
有了这次令人寒心的经历,约翰彻底与母亲决裂了。他抓住一切机会公开嘲弄母亲;鄙视和仇恨溢于言表。在罗斯·肯尼迪的“帮助”下,一个典型的坏男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17岁那年肯尼迪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每回住院,他都是最受欢迎的宠儿,他和所有的女护士都打得火热,但是且慢,如果有哪一位“不自量力”地想要更进一步他便立刻换上一副铁石心肠。罗斯·肯尼迪播下的种子生根发芽了,一个伶俐可爱的男孩变成了一个口蜜腹剑、暗藏杀机的坏男人,正如我们在以后的章节中将会看到的,他这一生已注定了要为曾经遭受的痛苦与屈辱而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