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去
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去
当你认为我还美丽
当笑声留在我的嘴唇上
光辉照在我的秀发里
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去
而且带到沉寂的床上
你的亲吻——骚动的,不竭的
在我死后给我温暖
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去
哦,谁还愿意活下去
直到爱既没有什么可要求
也没有什么可给予?
我要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去
而且永远,永远不看到
这个完美日子的光荣
变成暗淡,或者消失。
——〔美〕琼森
元代词人元好问,一日游玩于汾河岸边,只见汾河边,芳草萋萋,水鸟争相觅食。一只大雁被猎人宰杀,弃于岸边,大雁的伴侣,在天空中盘旋,哀鸣,久久不肯离去。最后抢地而死,和自己的伴侣死在一起。元好问见此感慨万端,扁毛畜生,尚且如此钟情,便买下两只大雁尸体,筑丘垒石,纪念忠贞不渝的爱情,起名“大雁丘”。随即写下一首词《摸鱼儿》。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儿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这是来自两个不同国度、不同文化背景的两篇文艺作品,它们在表现一个共同的主题——爱到生死相许。看上去很美!美到人们都不好意思说它们是自杀,而用另一个更美的词,叫殉情。
何谓“殉情”?殉,因为维护某种事物或追求某种理想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情,是指爱情。殉情就是为了维护或追求爱情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很多爱情都有生死相许的诺言,都有山盟海誓的承诺。爱情除了令人痴迷、抛弃理智之外,还存在令人毁灭的力量。如果说,邪教力量的可怕在于对信徒们造成的催眠效果,使很多人抛弃家庭、自焚、杀人、吞食毒药,在很多现实的故事中,爱情比邪教的自焚,更夸张,更让人汗颜,而且更为普遍。歌曲《江南》中唱道: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你走得有多痛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这温柔的唱词迷醉了多少人的心,一时间风靡全国,殉情用死亡来表达爱情的强度和极限。爱和死亡永远是文学艺术作品的主题,爱情作为一种极端体验,里面本身就包含着死亡的种子。爱情的迷醉使人渴望永恒,而人世间唯一真正的永恒只有死亡才能带来。所以爱情发展到了极致,与死亡之间就打开了一扇联系的门。
恩格斯这样来定义爱情:“它是男女之间一种强烈至极的情感,在它的驱使下,恋爱双方认为如果无法在一起生活,那么甚至连活着都不再有什么意义。”现代社会,仍有很多“当代生活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2002年至2004年底统计的数字表明,中国每年有25万~28万人自杀,并且有逐年上升的势头。其中,有85%的自杀者都是为情感所困而导致了轻生。几乎是每所高校都出现过为爱情而跳楼自杀的男生女生。
真的爱到非死不可吗?答案是否定的。
心理学家考证,为爱情而殉情的人并非真的非死不可。研究自杀心理干预的专家发现:有50%的自杀者考虑自杀的事情不足两个小时,就做出了自杀的决定,37%的人仅仅考虑不超过5分钟就做出了自杀行为。如此草率,令人不解也令人心寒。
其他关于自杀的研究也表明,所有的自杀者,在自杀行为发生以后,生命结束前的那一瞬间,他们的感觉都是后悔。有篇荒诞派小说《自杀俱乐部》,文中写道:
这个俱乐部是专为准备自杀的人服务的,它让你在自杀前享受所有的人间快乐。有两个想自杀的青年男女在这里相遇,在享受人间快乐的过程中他们又相爱了。不知不觉之中,他俩都认识到自己自杀的想法很愚蠢并准备放弃自杀的念头而继续活下去。可惜的是,毒气已经放了出来,想不死也不行了。在死亡面前,人生的一切真谛都出现在脑海中,但残酷的现实是:虽然已经大彻大悟,但一切已为时过晚。
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自杀或殉情的行为,社会都不能认同,更不会赞许。因为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在任何一种正宗的宗教教义中,自杀者都不能升入天堂。因为,对生命的不尊重是最大的罪孽。
有一个现象值得研究,大多自杀未遂经抢救恢复正常的人在回忆时都会说:自己当时并非真心想死,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会头脑发“热”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在调查中可以发现,殉情者在采取殉情的行动时,大脑无一例外地处在一种催眠状态。殉情者的大脑进入了被催眠状态,这种被催眠状态往往和错误观念、文化传统、心理困扰、场景、文化价值观影响有关。让我们一一道来。
文化传统:我们共赴黄泉
有一种殉情来自文化传统的催眠,在古代、在落后地区时有发生。
丈夫死了,她骑上马,打扮得像参加婚礼一样,面露喜色,用她的话来说是前去和丈夫同床共枕。她左手拿着一面镜子,右手拿着一支箭,在亲朋好友和喜庆的人群簇拥下,浩浩荡荡,一直往前走到举行仪式的场所。
这是一个小广场,中间有一个堆满木柴的火坑,坑的旁边是一个稍稍高出五六级台阶的平台。人们把她带过来,为她送上丰盛的饭菜。然后,她开始唱歌跳舞,在她觉得合适的时候,示意人们点火,接着她搀着一位至亲的手往下走。她们一直走到附近的河里,女人脱下衣服,全身裸露,把身上的珠宝和衣服分送给她的朋友。然后沉入水中,犹如用水洗刷干净身上的罪恶。她从水里出来,用一条长达20米的黄色布单裹住身体,继续由那位至亲搀扶着走回平台上。她和乡亲们道别,如果有孩子的话还要叮嘱一番。土坑和土堆通常用一块布相隔,不让人们看见熊熊燃烧的木柴,不过也有人不愿意这么做,以显示她们的勇气。她说完话,一位妇女献上一满罐油,让她从头到脚涂抹全身,然后她把罐子扔进火堆,与此同时自己也纵身跳了进去。
这时,人们把大量的木柴推到坑里,以免她死得过于痛苦,他们的欢乐也变成了哀悼和悲伤。
很多妇女并不见得是多么爱自己的丈夫,在封建传统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活没有了依托,没有了经济来源,只有死路一条。古代女子丧夫后失去了生活的依傍、快乐的理由、行动的自由。因此,女人的殉节是男人自以为是的误读。
中国古代的殉葬制度,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女人,尤其是做过逝者妻妾的女人。为什么要她们去死?说白了就是因为怕这些女人再嫁人或与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以使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独占性受到侵犯,进而形成一种文化。旧时代受儒家文化观念影响的中国女性,为保存名节,随某人而死,立贞节牌坊。在15世纪至18世纪的古代中国,殉夫或守节而死的行为是受到政府鼓励和赞扬的。
据我们猜测,这些殉节的女人中,有些是不想死,但被环境、舆论逼得没办法,只好去死。也有一些中毒太深的女性,去慷慨赴死,后一种人就是进入深度催眠状态的人。我们在文献中看过这样的资料:“当已故的国王被焚烧的时候,国王的后妃、小妾、侍从都高高兴兴地跑向火堆,纵身一跳,似乎陪着主人共赴黄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耀。”这种人,死得更为悲哀。
错误观念在作祟
有些殉情者,自以为有充分的依据、足够的理由去死。扯淡!因为他们的依据、理由统统源自自身的错误观念。
常见的错误观念如下。
·让爱定格在最美的时刻当人们轰轰烈烈地爱到最极致的时候,往往希望世界在此刻静止,生命永远停留在爱情最美好的时刻。但是世界不会为一个人或两个人真的停止。于是不少的恋人们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让生命停在最美好的时刻,不去面对沸点过后的平淡。如前面的诗作所云: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死去。我们得承认,在情感的沸点过去以后,生活是会平淡些。难道平淡就不美好吗?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执子之手,与之偕老”,是“在一起慢慢地变老”。永远在高峰期、高潮期,不要说不现实,就是可能的话又有谁受得了?诚然,让爱定格在最美的时刻,是每一个高度投入爱情之中的男女都曾有过的希冀,但要搞清楚、弄明白,想想可以,别当真。
·真爱只有一次不知从何年何月何时,自何人起,一个错误的观念产生了,这个错误的观念广为流传,又与纯洁联系到一起。这个错误的观念就是人的一生真爱只有一次。
传统的爱情故事,总是在如此的幻想中展开:两个人相爱,都把对方当作唯一一次的爱,最后一次的爱,除了这一次,没有下一次,这一次就是最后的一次,这最后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不可能弥补,也不可能有更美好的爱出现。
坦言之,小说家这么写,容易吊人胃口。但这是非理性的说法。人海茫茫,眼前的他(她)可能是适合你的,但你又有什么理由证明其他人就不适合你?又有什么理由证明其他人就不更适合你?
持有“真爱一次论”观念的人,如果再认为爱情是最重要的,没有爱,毋宁死,人间悲剧就有可能上演了。
读过一篇网文《她用生命为婚姻殉葬》,该文作者是“紫檀情缘”。
好羡慕表姐。看着新婚的表姐与表姐夫那恩爱的画面,还有被表姐夫宠爱着的表姐,那一脸的甜蜜,就像在昭告天下:我找到幸福的归宿了!看着她,连嘴角都在洋溢着幸福,竟有些嫉妒。
周末的下午,还在逛街中,就接到老妈的电话,说表姐今天来我家吃饭,让我带点菜回家。也没多想,可能是又要来炫耀她的幸福了吧!人就这样,唉!害我一次次被老妈抱怨:看你表姐,婚后多幸福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表姐那样安定下来呢?而我,每次都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从小,我的生活都是家里一手安排好的。一直如此,我也习惯了听从,听从他们对我生活的安排。就算有反抗,也只是用一种很安静的姿态。唯独此事,他们嘴都说破了,都不见一丝效果。独身的主意已定,说得再多也是无益!
我也是女人,我也会伤、会痛。面对疼痛,我也会不知所措。听过太多的爱情故事,有太多的人,对我诉说着她们的爱情悲剧。那些疼痛得找不到出口的女子,一个个在我的文字中出现。我,怎么可能还会让一个这样的我,成为这种悲剧中的主角呢?
曾经,也相信过爱情。但是,这几年看了太多现实中的爱情故事,才知道爱情和生活是两码事。身边就有着无数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因为背叛而相互伤害着。那些不幸的家庭,因为背叛,在一夜之间变得支离破碎。这样的故事,越演越泛滥。我改变不了事实,所以,我选择在沉默中逃离。
等我买完菜到家,表姐已经在我家了,和老妈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发现,表姐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也没细问,因为我讨厌她,老是在我妈面前揭她的伤疤。每次她离去后,我总免不了被唠叨几句。
饭后,老妈想要留表姐住上一宿。“妈,你真是自作多情,人家还是新婚,你留姐住下,表姐夫一个人怎么过,不是要急死了。”留她吃饭,我已经是十万个不乐意了,还留宿。反正我不喜欢她。不过,吃饭时,我发现今天的表姐,好像完全没有了前几次的欢愉。有点奇怪。
表姐走后,老妈告诉我,她很担心表姐这样回家。我安慰老妈: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不才新婚三个月,再说他们这么恩爱。老妈说:表姐和表姐夫好像发生了点事,好担心表姐的性格,会做糊涂事。当时,我还说她杞人忧天。
女人的一生,也许与婚姻真的密不可分。表姐的盲目婚姻,自以为是的幸福,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要害。一旦哪天突然发现,所谓的幸福原来是欺骗,所谓的恩爱,原来只是被人玩弄的一件道具,自然一时无法接受。
她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婚姻,吹嘘了三个月的幸福、甜蜜,到最后,被表姐夫的背叛给了当头一棒。性格极端的她,采取了以“生命作为婚姻的殉葬”获得一生的安宁。
天还未亮,姑妈打来电话,表姐在家中自杀了!
从表面看来,这位表姐“为爱而死”,是一位爱情至上主义者。若进行深层次心理分析,她真正的死因是自身心理软弱。她并不是真的爱得不可自拔,而是战胜不了内心和情感上的软弱,在感情的世界里患得患失,斤斤计较。这个时候,殉情者的心里不是在爱别人,而是在诉求对方的依赖。一个内心软弱的人,是最渴望爱情的。在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同时,还死抓住对方不放。因为她没有力量爱别人,只希望别人爱她,更不能失去来之不易的爱情。很多时候他们所追求的爱情极致之美并不会打动恋人的心。
人啊人,应该从幻想中走出,回到现实世界来,不要为错误的观念所愚弄。应坚信,生命是最宝贵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明天,会是全新的一天,可能也是更美好的一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爱情是自由的,婚姻常常却是现实的。所以,不是所有爱情的结局都是婚姻。古代是如此,现代也是如此;中国是如此,外国也是如此。你读过小说《廊桥遗梦》吗?或者看过同名电影吗?书中主人公的爱情可谓轰轰烈烈,但终究没能成就婚姻,人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多得很。
杜十娘的悲剧在于明知归属感的不可得却偏要千方百计地走向归宿地。当本我的原欲无法在现实中得到满足而与自我调节的现实性反差太大,或超我太忽视本我需求而成为空中楼阁,在精神恍惚和极度苦闷中,会使人趋向毁灭。弗洛伊德认为,文学艺术的创作,就是用一种社会可以接受的文化现象来补偿“原欲”之不能在现实中满足,而在想象中得以发泄。
得不到怎么办?佛家劝人“看得破,放得下”,惜乎世间俗人每每做不到这一点,偏向虎山行,进而走上绝路。
弱者的精神胜利法
在现实生活中,爱情常常会受到外力的阻隔。这种情况在中国的封建时代尤甚。中国的顶级爱情故事中,无一没有这种力量的存在。因为那时的婚姻规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为那时的社会法则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不经父母同意,你俩再好也不能结合;经父母同意的,结合了,感情也很好,哪天父母不乐意了,也能活脱脱地叫你分开,连理由都不需要。
陆游与表妹唐婉本是恩爱夫妻,感情甚笃。但因陆母不喜欢唐婉,终被迫休离。后二人各自婚嫁。十年后的一个春日,陆游独游沈园与唐婉邂逅。唐婉以酒肴款待,陆游感伤万分,惆怅不已,随即在园壁上题下一词《钗头凤》,抒发了自己内心的眷恋相思之情和无尽的追悔悲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唐婉读后百感交集,含泪和词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一对恩爱夫妻,就这么被无情地拆散了。再次偶遇,怎能不思绪万千,肝胆俱裂?
这两人还算理智,虽然“一怀愁绪”,毕竟还尊重生命。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以及梁祝的传说,就显得更为沉重了。
时至今日,这种事情也没有完全杜绝,虽然少了许多许多。
2004年11月的一个晚上,辽宁省海城市某电影放映厅发现了一对青年男女,在影院的座椅上紧紧拥抱在一起,殉情而死。通过对现场的勘查,发现在两人的座椅下面,有一个万灵农药的瓶子,证明他们是喝剧毒农药而死,皮包内有一份两人共同完成的遗书。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相爱得不到家人的支持,走投无路。
这种事情中国有,外国也有。黎巴嫩当代著名作家米哈伊勒·努埃曼(1889~1988年)的小说《相会》里,年轻的小提琴家雷纳德利与旅店老板的女儿贝哈相爱,由于门第、财富的悬殊,旅店老板不承认他们的爱情,把女儿许配给本城的一个富家子弟。订婚之日,贝哈昏厥不醒,悲伤愤激的雷纳德利毅然出走,最终双双在绝望中殉情。
遇到外力的坚决反对,当事人是如何处置的呢?有这么几种方式。
一是从了。如巴金《家》中的老大觉新。虽然心里不愿意,还是这么做了,日后也过日子,过得也还可以。只是想到这事就心酸。
二是反了。如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走了之,爱谁谁去。
三是既不从又不敢反的人,那就是去死。
《孔雀东南飞》中对这种方式有催人泪下的描述: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
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爱情中有个规律,外界阻力越大,感情反而被强化,爱情关系会变得更牢固。激情是爱情的基础,激情并不是由于得到满足而增长,而是越不顺才越强烈,爱情越受阻力,膨胀力也越大,黏固性越强。外部环境非不让这两人在一起,这两人的感情却因此受到强化又非在一起不可,矛盾尖锐化了,冲突在所难免。
在中国的古代,外力通常是强势的一方,恋爱或婚姻的当事人是弱势的一方。弱势方如何与之抗衡呢?
一种选择是不按“理”出牌。常见形式是私奔,离家出走。这种选择在今天看来非常好,但在那时需要极大的勇气与决心,那是强者才做得出来的事。弱者,尤其是心存不服,又不敢有出格之举的弱者在这场心理博弈中采取的对策却是“不惜以毁灭自己来反抗外力干预”。我不能达成我的目标,我又不敢攻击外部世界,那好,我就去死。用毁灭自己来反抗,用极端方式来赢得这场心理博弈。
与此同时,一个虚幻的观念又在催眠他们:“生不能同眠,死则可同穴”,现世我们失望了,来世还有希望。怎样才能让来世的希望早点实现呢?现在就去死,早死早投生,早投生早实现希望。幻觉加上混乱的逻辑推理,把他们送上了黄泉路。
他们一定是值得同情的,但我们还是要说他们缺乏理性,没脑子。他们虽然敢从山峰之巅纵身一跃,但我们还是要说他们是弱者。这种殉情本质上是一种功利性的占有,以这种极端自虐的方式去抗争外部世界,最多也只能算是“弱者的精神胜利法”。
“弱者的精神胜利法”的另一种表现形态不是与外力抗争,而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他们的基本理念是:无法收获爱情,至少收获感动,或者让对方愧疚。这同样也是心理博弈时孤注一掷的表现。著名艺人翁美玲便是这一心态的顶级样板。
翁美玲生于中国香港,7岁时父亲去世。母亲为了生计另嫁,并随夫婿去英国做生意,将翁美玲寄养在亲戚家中。翁美玲15岁时回到母亲与继父身边,在英国完成大学学位。23岁在回故乡香港重游时参加了一次港姐大赛,被选中做一名节目主持,后又被看重演戏。后来,随着“黄蓉”角色的走红,翁美玲的名字红遍了整个中国。在其进入演艺圈期间,认识了和她同龄、事业也同样蒸蒸日上的男演员汤镇业,双方坠入爱河。随着翁美玲日益走红,汤镇业的事业不如女友,不免在陪伴其参加应酬活动时产生自卑感。翁美玲习惯了被人宠爱,也会因小事而与汤镇业大吵大叫。后来汤镇业到外地发展,在演艺圈中不免发生绯闻。翁美玲很担心汤镇业背叛自己,同时也不断地与男演员密切来往以刺激汤镇业的嫉妒心。两人的误会加深,关系渐渐疏远。翁美玲十分痛苦,严重影响到生活和工作。有一次在拍戏的化妆间与汤镇业发生争执。汤镇业独自离去。翁美玲一个人回到家里,服下麻醉药物,打开煤气。在完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结束了自己短暂而美丽的一生。汤镇业在事后才发现翁美玲爱自己之深,但一切悔之晚矣。
那一刻,是场景在催眠
有人说:“人是环境动物。”我们说,人常常被环境催眠。
请想象一下,如果你是当年清朝的一介平民,或是一位低级官员,有幸得到皇帝的接见。走到故宫门口,看到了那么高的围墙,你是否会有一种渺小感?然后走进宫门,进入一个空旷的大广场,你是否会有一种渺小感?然后再爬多少级台阶,进入一个很大很高的宫殿,你是否会有一种渺小感?皇帝坐在一个高高的椅子上,而你得跪下,仰起头来也看不清皇帝的全貌,你是否会有一种渺小感?好的,你还没轮上与皇帝说上半句话,这么多的渺小感的集聚,已经让你臣服了。于是,你在皇帝的面前,只能说“是”,只会说“是”。因为环境的力量已经把你的意志摧毁,让你的个性丧失。由此看来,皇宫的规模搞那么大,不全是因为奢侈,作为昭示皇权的力量,有它的实际功用。
香港汇丰银行以极高的造价标准,在地价极高的香港中环建了一栋彻底体现高科技风格的汇丰银行总部大厦。钱的确不是白花的,重金堆砌之下,汇丰银行大厦简直成了一台巨大的机器——据说这栋大楼没有任何一个构件是不可拆卸的,如果有需要,可以将这栋大厦完整地拆开,然后再搬回到某个地方,原封不动地把它再拼装起来。单就银行的使用功能而言,完全没有必要。但这并不是说汇丰银行在无目的地烧钱,恰恰相反,这是汇丰银行一种有计划的投入。于是乎,汇丰银行在世界名声大噪。几乎在一夜之间,这栋大厦当仁不让地上了所有涉及香港的导游书。紧接着,又有一系列香港的经典警匪片,凡是涉及抢银行镜头的,只要有可能,都把他们的外景地拍成了汇丰银行的地下金库。这一套形象工程做下来,汇丰银行这个香港金融界的龙头老大,其形象变得更为自信,更为厚实,也更为霸道。
一位专家说过:银行建筑不能不厚重,银行建筑必须厚重,必须豪华,必须象征财富。银行大楼就是要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我这个大楼是非常值钱的,即使有一天我的银行倒闭了,我将这栋大楼卖掉,依然可以将储户的钱还上。所以,看到这栋大楼,你们就可以相信我,把钱存到我这里来。
当铺的柜台都很高,鲁迅先生小时候对此就深有感触。为什么要那么高呢?既浪费材料又给人带来不便。其实,当铺这么做是大有深意的。当你进了当铺,在无意识之中就会觉得你与他的地位是不平等的,你是弱势群体,你得听他的。这样一来,你与他讨价还价的底气就不足了。
大商场在装修上最为讲究,在灯光上最不惜工本的是哪个柜台?是珠宝柜台。为什么呢?那是为了营造一种氛围,一种雍容华贵的氛围,让你觉得,拥有它(珠宝),就是拥有宝贵,拥有高人一等的感觉。有钱人见了想去买,没钱人发誓哪天发了财也要去买。这就是商家不惜代价的原因所在。
许多老板的办公室给人的感觉是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的确,有些暴发户是在讲排场,但更多的是出自某种特殊需要,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清晰地意识到它的功能与作用。西方的一些企业家就是有意识地通过设置某种情境,构成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暗示力量,作用于自己的商业伙伴。具体而言,是在会客厅、办公室有计划地调整与摆设一些物品,借此来提升主人的地位。如以下几个方面。
摆设客人专用的低沙发;
在离客人较远的地方摆上一个昂贵的烟灰缸,有意造成客人弹烟灰的不便;
放上一个高级烟盒;
桌上放一些标有“绝对机密”字样的文件资料袋;
墙上挂些主人的奖状、学位证书或与名人的合影;
使用精致的小公文包,因为,大公文包似乎是那些大小事全干的人用的。
上述环境设置至少具有以下几方面的影响力:
主人的档次很高,因此主人所属公司的档次一定也很高(昂贵的烟灰缸、高级烟盒所构成的暗示);
主人是该领域的专家(奖状、学位证书所构成的暗示);
该公司具有某种神秘性与高深莫测之处(绝密文件资料袋构成的暗示);
与主人相比,自己有一种稍逊一筹的自卑感(较低的沙发、用不上的烟灰缸所构成的暗示)。
好的,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表达一种思想:环境对人有强大的暗示作用和催眠作用。在特定的情境中,最有可能诱发特定的行为。
殉情,也与情境有关联。
很多的殉情发生在高山深林。处于爱情和生活中的人往往体会到想念、忧伤、惆怅等情绪,在山高林深的地方产生这种情绪时,很容易萌生情死的念头。这是殉情者多选择在山高林深的地方殉情的原因之一。
在云南丽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昔日“纳西古王国”的首府,这里发生过无数的殉情故事,这座高原雪国城市被称作“世界殉情之都”。
海拔5596米的玉龙雪山是殉情名山,被数以万计的情侣当作殉情圣城。
云南纳西族有殉情的悠久历史,谷雪儿所著《纳西族人的最后殉情》对此有所记载:
和学文老人是家族中第五代东巴,他父亲的两个东巴徒弟分别殉情。和瑞华是个比较进取的学徒东巴,深得他父亲的喜爱,眼看三十岁了还一直没结婚。和老的父亲叫和继元,一次带着和瑞华到鸿安乡四兴行政村为一位刚过世的人做超度仪式。按死者家族的要求,共做了四次仪式。和瑞华是个喜欢唱民歌的年轻人,仪式做完后就喜欢被大家围着又唱又跳。他的活跃和才气打动了一个女孩的芳心,女孩当时只有十八九岁。当和瑞华和师父四次仪式都结束了、马上就要离开村子时,和瑞华与那位姑娘见了一次面并很快爱上了对方。后来因相隔较远,联系很不方便,约定时间总是不能实现,两个性急的年轻人最后终于约到一家喜事上。女孩参加汝南化村一个朋友的喜事,来此做客。其实在做客前他们已经达成殉情的协议,做客只是借口。两人的关系家人有所察觉,并表示不同意这门婚事。女孩再没对父母提及此事,但心里早已打定主意。
两个恋人见面后,急忙约定了殉情的时间、地点。和瑞华一个人到丽江古城购买殉情物品,从古城回来直接按约定时间到殉情地点。女孩反常的表情神态令家族人怀疑,经一再询问,女孩闭口不答,更加深了大家对他们殉情的猜测。快到约定时间了,女孩突然想跑,被家族拦截并严加看管,并派一行人上山寻找和瑞华。和瑞华从丽江古城采购回来,发现心上人没出现在约定的地点,以为女孩反悔,痛苦之下,便一口气喝光泡好的草乌酒殉情而死。
为什么纳西族有那么多人会去殉情?这一定与他们的文化传统有关,但也与当地的景色不无关联。当地人也说,一般情死者都会选择风景优美的地方。至于后来有那么多的外来人口也赶到这里来殉情,成就其“世界殉情之都”的名声,就更不能说与其情境没有关系了。
郁积心头的忧伤情绪与精神信仰相融合,埋下了轻生的种子,而适宜的情境就成了最后一刻的最后一股推动力。优美、静谧的景观极易触发那种离弃红尘,向往极乐世界的念头。本来就有殉情念头的人们为景色所吸引,又全身心投入于情境之中,与环境交融为一体,意识渐渐淡薄,情不自禁地纵身一跃,好像是投入大自然的怀抱!
殉情者有的选择景色优美的地方作为殉情地,也有的选择险峻之处作为殉情地,这又是为什么呢?
心理学家的解读是,两性吸引以肾上腺素为基础,源自情境导致的生理唤醒。站在死亡边缘,你双手发抖心跳加速,你觉得这是什么情绪?恐惧?焦虑?痛苦?
或者,是爱情,如果身边恰好有个看上去不错的异性。
最早证明这一点的是那个著名的吊桥实验。
1974年,心理学家埃伦曾在温哥华的卡皮拉诺吊桥上做过一个实验。卡皮拉诺吊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吊桥,全长137米,宽1.5米。从100多年前起,吊桥便以两条粗麻绳及香板木悬挂在70米高的卡皮拉诺河河谷上。悬空的吊桥来回摆动,既动人心魄,又令人心生惧意。
研究小组让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士站在桥中央,等待着年龄为18~35岁的没有女性同伴的男性过桥,并告诉那些过桥男性,她希望他能够参与正在进行的一项调查,她向他提出几个问题,并给他留下了电话。
然后,同样的实验在另一座横跨了一条小溪但只有3米高的普通小桥上进行了一次。同一位漂亮女士向过桥的男士出示了同样的调查问卷。
结果呢?显然走过卡皮拉诺吊桥的男性认为这位女士更漂亮,大概有一半的男性后来给她打过电话。而在那个稳固的小桥上经过的16位不知名的男性受试者中,只有两位给她打过电话。“在可怕的环境中,人们更容易动心。”埃伦说,“其实道理很简单。恐惧激发了生理上的感觉和异样,正当你不明所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充满魅力的对象,于是会想:‘哦,怪不得呢!’”独行男子在狭窄摇晃的吊桥上心脏狂跳不止,此时,遇见妙龄女子,罗曼蒂克式的反应发生,心跳被理解为遭遇爱情。这个结果有点儿令人沮丧,爱情竟是因为对危险情境中生理情绪的错误归因,似乎它只是一种错觉。心理学家之后的研究结果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安慰,那就是任何一种生理唤醒的确都会诱发吸引,或者说增强我们对爱情的感受,不管它是由什么原因导致的,也不管是痛苦、恐惧还是喜悦。看恐怖电影、坐过山车,甚至体育运动都可能产生同样的效果。对已婚夫妇,这个方法同样有效。研究表明,那些经常在一起做一些可以提高兴奋度活动的夫妇,对夫妻关系的满意度很高。
恐怕没有一种场景,可以比灾难和死亡更让我们惊心动魄,它也给了我们的爱情一个契机,去开始,去生长、繁盛。在恐怖的场景中,我们更以为自己爱得不行,如果已感到这种爱不能实现,那种快点死去、以求来生缘的观念便恣意横生,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然情景能产生催眠力量,导致人们去轻生,人文环境也如此。有一个现象值得深思,那就是在都市里殉情的人们常选择电影院。
为什么是电影院?
我们观看感人电影的时候,会大笑、会兴奋、会流泪,会完全进入电影的故事情节中。没有人会忘记自己是在看电影,但还是会为电影中的乐与悲而大笑或哭泣。这就是电影的催眠效应产生的临场感。现代3D电影更增加了这种临场感。《阿凡达》上映初期,电影票比春运时的火车票还难求。很多殉情的男女选择在电影院殉情,正是由于电影所产生的这种临场感。当然,他们大多选择凄美的爱情故事作为殉情的背景。殉情的男女不会选择看电影《三枪拍案惊奇》或者刘老根大舞台的时候抹脖子自杀的。那样的话,不管两人的爱情多唯美,都会不可避免地沾上喜剧元素,产生喜剧效果。
被美感忽悠
在有些人看来,殉情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审美价值。爱情的美学意义和死亡的美学意义在这里叠加到了一起,产生出超乎寻常的震撼人心的力量。这种力量之强大,就连殉情者的敌人也无法不承认并且畏惧。
古希腊人认为,唯有为爱自杀的人,才是爱的极致,爱的最高境界。
在魏晋时代,有限的人生感伤总富有无限宇宙的含义。基于对生命意识的自觉,对感情的观照,而产生无限的哀伤情调,使许多作品富有殉情色彩。
日本人最喜欢的花是樱花。但樱花的花期非常短暂。他们很欣赏樱花“虽是花落后,犹似盛开时”的消亡美。宁爱美丽的樱花,也不爱丑陋的磐石。樱花“快开快落”,“美丽地生”,“美丽地死”,让日本人崇拜,让日本人效仿。
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死了,但化作蝴蝶,比翼双飞,多么浪漫!多么富有诗意!
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唯美主义者。他们的毕生追求就是美。爱情美,死亡也美,爱情与死亡加起来更美。于是,冲着美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爱情、疾病与死亡这三者经常如影随形,联袂登场。爱情是“美丽”的,而疾病与死亡则是令人“哀愁”的,它们的“三位一体”似乎是文学家在塑造一个“美丽与哀愁”故事时惯用的手法。但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疾病与死亡之附加于爱情,并非在增加“哀愁”而已,它们还有另外的含义。事实上,爱情故事里的疾病与死亡都已跨越了“医学范畴”,而成为文学领域里一种独特的意象。
王溢嘉在《从梁祝与七世夫妻谈浪漫爱及其他》这篇文章里曾提到,古典浪漫爱的两个基本要件是“欲望的不得消耗”与“死亡”。因为性欲的满足会减弱爱情的强度,就像叶慈所说:“欲望会死亡,每一次的触摸都耗损了它的神奇”;为了使欲望不能消耗,通常会有种种的横逆来阻挠他们的爱情,有情人不得成为眷属。
另外,时间的推移也会使爱情自动弱化,为了让浪漫的爱“悬搁”在它炽烈的高原状态,当事者通常必须“适时地死亡”,像樱花一样,在最灿烂的时刻凋落。
因此,有些人在自认为爱到极致之时,在爱到极致又修不成正果之后,就会以爱的名义,以美的名义想到去死。对此,我们只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没有错,但被所谓的美感严重催眠,就是愚昧了,就不足取了。
因被爱情的美感而催眠走上轻生之路的,不仅与特定爱情对象有关,还有一些人是为了自己在世人,尤其是在异性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而提前离开人间。有人说:
“新娘一样美丽的死。”
史上最著名的美国电影明星梦露,有关她的死有多个版本,其中之一也是比较可靠的一个版本就是她是自杀,原因是她要把她最美好的形象留在人间。
20世纪60年代的香港,据说女星自杀成了一股潮流风气——1964年有林黛,开煤气;1965年有莫愁,服毒;1966年有李婷,悬梁;1968年有乐蒂,吃安眠药;1969年有杜娟,服麻醉药……那个年代对女明星很残酷,圈子里老资格的人说:女明星接近30岁,结了婚,身材开始变形,大公司就改捧新人,观众也喜新厌旧,造成女明星心生沮丧。美人在最美的时候离开,我们不知她白头的样子。
这种殉情,所蕴含的是“瞬时美情结”和“消亡美情结”。正如歌曲《别哭,我最爱的人》所唱到的: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时刻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还有一种情况是受文学作品的影响而走向轻生的道路。人们在阅读小说,尤其是那些震撼人心的作品时,会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带进去,充当其中的一个角色,模仿他们的所作所为。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出版后,就在欧洲引发了一股殉情狂潮。在那一见钟情的凯普莱特家的舞会上,朱丽叶仅凭着与罗密欧短暂的接触就说出这种令人震惊的表白:“要是他已经结过婚,那么坟墓便是我的婚床。”这一番话,也成了诸多殉情者走上不归路的理论依据。
美,美感,原是人类所创造的美好的事物,美好的感受,殊不料,竟被有些人异化为轻生的缘起,真是世事难料!
心理学中有一种“打烊效应”,说的是你在酒吧里寻觅一个可以陪你度过漫漫长夜的对象,你发现了一个人,但不够满意,于是继续找,随着酒吧关门时间的临近,你会觉得,刚才那个意中人比早些时候看上去要好看,而且越来越有吸引力。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你喝多了酒,而是因为你越来越接近“想要但得不到”的境地。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心理现象,当灾难把“失去”的体验变得格外真实,昔日身边的那个人、那段感情,突然间变得无比珍贵,所以,重逢后的拥抱才显得那么热烈有力。
当然,仅仅是因为“会失去”才“想要”,无法保证我们对爱情的信心。当死亡体验中这场对爱情的顿悟,源于个人的生命顿悟时,也许会更接近真相和幸福。心理学家诺伊斯研究了200个有濒死经验的人(包括车祸、溺水、山难等),他发现,死亡体验让人们重新评估生活重心,成为比以前更热情、更有人性的人。很多研究都表明,面对死亡后,会产生正向的个人转变,有的人会彻底改变生活模式、人生观,甚至人格。这一切也必将会给爱情注入新的生命。爱情是无法定义的,只能用死亡来定义。所以,罗密欧与朱丽叶用毁灭生命来定义爱情。爱情与生命两种最有价值的东西被毁灭了,这就是悲剧,这是爱的最高境界的极端化。
爱情在他们的生命中存活到最后一刻,然后死亡为之镀上了一层金饰。
这么做,值吗?